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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发觉自己很容易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双手却在膝头紧紧相握,指关节都攥得发白了。她的意识很清楚,没有受到讨论吸血鬼和活尸的影响。黑色的恐惧来自脊髓这个更加古老的神经与中枢的网络,如波浪般逐渐扩散。

6

这次上楼是麦特·伯克一辈子做过的最艰苦的事情。就是这样,除此无他,甚至连接近的都没有——只有一次经历或许相提并论。

八岁那年,他参加了童子军。女训导家和他家相隔一英里远,去程很轻松,在临近傍晚的下午阳光中走走路挺舒服的。可是,回家时总是已经到了黄昏,七扭八歪的长条阴影渐渐铺上道路;若是碰上聚会格外热烈,结束得太晚,你就必须摸黑走路回家了,而且是单独一人。

单独。是的,这正是关键词,是英语中最可怖的词语。谋杀没有深刻的寓意,地狱只是一个可怜的换喻词……

路上要经过一座废弃的教堂,是卫理公会的礼拜堂,遗骸位于一片积霜堆冰的草坪背后,每次经过那些目光灼灼、无知无觉的窗户时,你的脚步声在自己耳中都会格外响亮,正在哼唱的歌曲也会凝结在双唇之间,你会开始设想教堂里是什么样子:翻覆的长椅、朽烂的赞美诗集、崩塌的圣坛,只剩下耗子在那里守安息日,你会禁不住琢磨教堂里除了耗子还有什么——有什么样的疯子,有什么样的怪物。爬虫般的黄眼睛也许正在窥视你。也许光是盯着还不够;也许某天夜里,那扇布满裂纹、摇摇欲坠的大门会被猛然推开,站在那儿的东西你看一眼就会发狂。

你没法向父母解释这些,他们都是光明的造物。就仿佛你三岁时没法跟他们解释清楚,婴儿床顶头的备用毛毯怎么变成了彼此纠缠的一堆毒蛇,怎么用没有眼睑的平板眼睛逼视你。他认为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征服过这些恐惧。你该如何征服难以表达的恐惧?锁存在小小脑海里的恐惧过于巨大,无法钻过孩童的嘴巴。在咧嘴傻笑的婴儿期到抱怨不停的老年期之间,你迟早会发现你能毫不畏惧地走过必须经过的废弃礼拜堂了。然而今夜不同。今夜你陡然发现,古老的恐惧没有被钉上木桩,只是草草塞进了孩童尺寸的棺材,棺材盖上还摆着一朵朵野玫瑰。

他没有开灯,只顾一级又一级地爬上楼梯,特地避开吱嘎作响的第六级。他握住十字架,掌心汗津津、黏糊糊的。

来到楼梯尽头,他悄无声息地顺着走廊向前走。客人房的门开了一条缝。他先前明明关得很紧。楼下传来苏珊自言自语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走路,避免踩出声响,来到门口,他站住不动了。各种人类恐惧的基石,他心想:门关着,但微微留了一条缝。

他伸手推开房门。

迈克·莱尔森躺在床上。

月光如水,穿窗入室,给房间镀上一层银色,营造出梦境的气氛。麦特摇摇头,想清醒过来。时光仿佛倒转,他又回到了昨天夜里。他即将下楼给本打电话,因为那时候本还没住院——

迈克睁开了眼睛。

眼睛在月光下只闪烁了一瞬间,银光中透着血红色。眼神一片空白,宛如清洗过的黑板,没有人类的思想或感情。华兹华斯说过,眼睛是灵魂的窗户。若果真如此,这两扇窗口属于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迈克坐了起来,被单从窗口滑落,麦特注意到粗重的缝合线头,那是法医或病理学家在验尸后缝起来的,下针时说不定还在吹口哨。

迈克露出笑容,犬齿和门牙又白又尖。笑容本身只是嘴周肌肉的反射活动而已,眼神中毫无笑意。眼睛里依然透着森森死气,一片空白。

迈克吐字很清晰:“看着我。”

麦特看着他。是的,眼神极其空洞,但非常深邃。你几乎能在里面找到你自己的小小银色倒影,甜美地沉溺其中,让现实世界显得那么不重要,让恐惧显得那么不重要——

他抽身后退,叫了出来:“不!不!”

同时举起十字架。

曾经是迈克·莱尔森的怪物咝咝作声,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滚烫的开水。它高举双臂,仿佛在抵挡攻击。麦特踏上一步,莱尔森不得已后退一步。

“滚出这里!”麦特嘎声怒喝,“我收回我的邀请!”

莱尔森尖叫起来,高亢的啼鸣中饱含恨意和痛苦。他跌跌撞撞地退了四步。膝弯撞在敞开窗户的壁架上,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

“愿我见你沉睡如死尸,老师!”

它跌进茫茫黑夜,双手举在头顶上,如高台跳水运动员般仰面摔出窗外。苍白的躯体闪着大理石般的微光,与身前交叉的Y字形黑色针脚形成鲜明但缺少深度的对比。

麦特发出癫狂而恐惧的哀号,冲到窗口向外看。他只见到了洒满月色的夜景——窗口底下和象征着客厅的亮光之间,一团曾是地上尘土的悬尘在舞动。尘埃打着旋,聚集成类似人影的恐怖形状,随即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麦特转身想跑,但胸口冷不防一阵剧痛,他蹒跚着走了几步,揪住胸口,弯下腰。疼痛仿佛脉动的波浪,一下一下沿胳膊向上延伸。十字架在眼前晃动。

他交叉手臂护住胸口,走出房门,右手仍旧抓着十字架的挂链。迈克·莱尔森的模样始终挂在面前黑暗的空中,仿佛浑身苍白的高台跳水运动员。

“伯克先生!”

“我的医生是詹姆斯·科迪,”他从冷如冰雪的嘴唇间挤出这句话,“电话本里有,我大概心脏病发作了。”

他面朝下倒在楼上的走廊里。

7

她拨通“吉米·科迪,郎中”旁边的电话号码。说明文字笔迹清晰,用的是大写黑体,苏珊念书时早就看惯了这个字体。接电话的是位女士,苏珊问:“医生在家吗?急救!”

“在,”对方答得很冷静,“他来了。”

“我是科迪医生。”

“我是苏珊·诺顿。我在伯克先生家里,他心脏病发作了。”

“谁?麦特·伯克?”

“是的,他失去知觉了,我该怎么——”

“打电话叫救护车,”他说。“坎伯兰县的急救号码是841-4000。待在他身边。用毯子盖住他,但不要搬动他的身体。明白了?”

“明白了。”

“我二十分钟内赶到。”

“你能——”

电话咔哒一声挂断,苏珊变得单独一人。

她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又变得单独一人,但必须上楼去麦特身边。

8

苏珊盯着楼梯,战战兢兢的心态让她自己也感到惊讶。她忍不住祈祷这些事情全都没有发生过,麦特一切安好,她不用在这种病态的恐惧中瑟瑟发抖。苏珊彻底不相信那个解释,她把麦特对昨夜事件的解释看作某种以既有现实的术语亦能定义的东西,除此无他。但现在,坚实的不信陡然在身下消失,她发觉自己正在坠落。

她听见了麦特的喊声,也听见了毫无感情的那声可怕诅咒:愿我见你沉睡如死尸,老师!承载字句的嗓音不比狗叫更具有人类特质。

苏珊回到楼上,强迫身体迈出每一步。连走廊里的灯光也无法减少恐惧。麦特躺在原处,脸转向一边,面颊贴在磨薄了的长条地毯上,喘息声急促而痛苦。她弯下腰,解开衬衫最顶上的两颗纽扣,麦特的呼吸似乎轻松了些。苏珊走进客人房去拿毛毯。

房间里很凉。窗户敞开。床上用品都搬走了,只留下光秃秃的床垫。壁橱的顶层架子上塞着几块毛毯。转身返回走廊的时候,窗口地板上的某样东西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她弯腰捡了起来。苏珊立刻认出了它。这是坎伯兰联合高中的班级戒指。刻在内圈的姓名首字母缩写是MCR。

迈克尔·科里·莱尔森。

在黑暗中的这个瞬间,苏珊相信了。她相信了整套解释。尖叫声想爬出喉咙,被她无声无息地憋了回去,戒指从手中滑落,落在窗口的地板上,亮晶晶地反射统御秋夜的凛凛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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