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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见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就躲到了一棵粗大的云杉背后,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看即将出现的会是谁。他们白天无法行动,但不代表手下没有白天能出门的人。用金钱买通是一个办法,却不是唯一的办法,镇上那个叫斯特莱克的家伙就是证据。迈克见过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的癞蛤蟆,斯特莱克的眼睛就很像那只癞蛤蟆的。他像是能笑呵呵地拧断婴儿胳膊的那种人。
他抚摸着口袋里打靶手枪的粗笨轮廓,这是他父亲的玩具。除了银弹,其他种类的子弹对他们不起作用,但冲斯特莱克那家伙两眼之间放一枪也足够送他上路了。
他朝下方瞥了一眼,视线落在倚着树干的物体上,这东西大致呈圆柱形,用一块旧毛巾包着。他家屋后有一垛木柴,那是他和父亲在七八月间用迈科络链锯切割出的半考得黄巨盘木。亨利·皮特里做事很有条理,马克知道每一根的长度都是三英尺,误差正负一英寸。父亲对长度掌握得很准确,正如他清楚秋天过去就是冬天,黄巨盘木进了客厅壁炉既耐烧又干净。
他的儿子却知道其他的事情,他知道巨盘木就是为那种人(或东西)准备的。今天是星期天,父母一大早就出门观鸟去了,他取了一根木柴,用童子军的手斧劈出尖头。很粗糙,但足以完成目的。
他看见身影一闪,连忙缩回树后贴紧,在粗糙的树皮后露出一只眼睛偷看。几秒钟后,他第一次看清楚爬上山丘的究竟是谁。是个女孩。他既松了一口气,也有些失望。不是魔鬼的党羽,而是诺顿先生的女儿。
他的视线又锐利起来。女孩居然也拎着尖头木桩!她越走越近,马克险些憋不住笑意——那是一根防雪栅栏的立柱,她居然敢拿这东西当武器。用最普通的工具小锤敲两下就能砸断。
她将从右边经过马克躲藏的大树。看见她走近,马克蹑手蹑脚地绕着树干移向左方,不敢踏断哪怕最细的枯枝,以免暴露自己。合拍的小小舞蹈终于跳完,她背对马克,继续朝坡顶树丛的缺口处走去。马克不无赞赏地注意到,她的动作很小心。很不错,撇开愚蠢的栅栏木桩不谈,她显然对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有所了解。可是,假如她接着前进,也还是会陷入麻烦。斯特莱克在家。马克从十二点半就守在了这里,他看见斯特莱克出来过一趟,站在车道上俯视马路,然后又回到屋里。马克努力思考,万一女孩遇到了什么事情,打破了公式的平衡,那时候他该如何应对。
也许她不会有事。她在灌木丛背后停下了,此刻正趴在那儿观察老宅。马克仔细琢磨她的举动。很显然,她知道。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但假如她不知道,就不会随身携带那根可怜的小木桩了。马克认为他必须上去提醒一声,斯特莱克还在家里,而且相当警觉。她身上恐怕没枪,连打靶手枪这样的小家伙也不可能有。
斯特莱克的汽车引擎响起时,马克正在考虑该如何出现在对方面前,同时不让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她明显被引擎声吓了一跳,有一瞬间,马克很害怕她会拔腿就跑,在树林中踩出惊天动地的脚步声,一百英里内都能听得见。然而她又趴了下去,紧紧贴住地面,像是害怕地面会离她而去。尽管她很蠢,但至少有勇气,马克很欣赏她。
斯特莱克的轿车倒上车道,从她所在的位置肯定看得更清楚;马克只能看见帕卡德车的黑色顶棚,车子逗留片刻,然后沿着马路开向镇中心。
马克下了决定,两人理当联手。没什么比独自进入老宅更可怕了。他已经尝到了包裹老宅的恶毒气氛,远在半英里之外他就感觉得到,离得越近,气氛越是浓郁。
马克轻快地跑上铺着枯叶的缓坡,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一下子绷紧,知道她即将开始尖叫,连忙说:“别喊,没事,是我。”
她没有尖叫,而是吐出一口饱含恐惧的气息。她扭过头看着马克,脸色苍白。“‘我’——‘我’是谁?”
马克在她身边坐下。“我叫马克·皮特里。我认识你,你是苏·诺顿。我父亲认识你父亲。”
“皮特里……?亨利·皮特里?”
“没错,他是我父亲。”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的视线在马克身上扫来扫去,仿佛还不能确定他真的在这里。
“和你一样。只不过你的木桩没什么用处。太……”他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靠字形和定义而非使用记住的单词,“太脆弱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防雪栅栏,立刻面红耳赤:“呃,那个,唉,是我在林子里捡的……害怕有人绊倒,就拿——”
马克不耐烦地打断这种成年人的敷衍搪塞:“你来杀吸血鬼,对吧?”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吸血鬼之类什么的?”
马克正色道:“昨天夜里有吸血鬼企图咬我,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荒谬。你这么大的孩子不该再编造——”
“是丹尼·格立克。”
苏珊全身一震,眼神畏缩,仿佛马克抛过来的不是普通言辞,而是尖锐的嘲讽。她伸出手,摸到马克的胳膊,紧紧抓住。两人的眼神锁在了一起。“马克,不是瞎编?”
“不是。”马克答道,他用寥寥数语讲了一遍昨夜的事情。
“然后你就一个人来了?”等马克讲完,苏珊问道,“你相信了,还敢一个人来这里?”
“相信?”马克望着苏珊的眼神透着坦诚和怀疑,“我当然相信。我亲眼看见的,这还能有错?”
苏珊无言以对:麦特讲述的遭遇,本有保留地接受,她却立刻起了疑心(不,“疑心”用在这儿太虚伪了),苏珊感到很羞愧。
“你为什么来?”
苏珊踌躇片刻,然后答道:“镇上有些家伙怀疑老宅里有个谁也没见过的人。他或许是个……是个……”她还是没法说出那个词,但马克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尽管认识才几分钟,但她觉得这个小男孩看起来确实不一般。
她跳过有可能补充的一切说法,直接说:“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了。”
他对木桩点点头。“还带上那东西来刺穿他?”
“我不清楚自己下不下得了手。”
“我下得了手,”马克冷静地说,“经过昨夜我目睹的事情之后,我下得了手。丹尼就在我窗外,像大苍蝇似的停在半空中。而他的牙齿……”他摇摇头,像商人驱赶破产客户似的赶走那段噩梦。
“你父母知道你在这儿吗?”尽管苏珊明白他们肯定不知道,但还是问了出来。
“不知道,”马克淡然道,“星期天他们要亲近自然。早晨观鸟,下午忙别的。有时候我也去,有时候不去。他们今天开车去海边了。”
“你小子够了不起的。”她说。
“不,没什么,”赞扬没能让他的表情有丝毫改变,“但我要除掉那东西。”他抬头望着马斯滕老宅。
“你确定——”
“当然确定,你也一样。你难道没感觉到他有多邪恶?难道屋子不让你害怕吗?只是看一眼就害怕?”
“你说得对。”苏珊接受了他的意见。与本和麦特的逻辑不同,马克的理由来自感觉神经的末梢,苏珊对此没有反抗能力。
“我们怎么动手?”苏珊自然而然地低头,把领导权让给了马克。
“直接上去闯空门,”他说,“找到他,用木桩——我的木桩——插穿他心脏,然后扬长而去。他很可能在地窖里。他们喜欢黑暗的场所。带手电筒了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