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卷三:精灵之血 第七章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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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的眼睛,希瑞。变出一道微光。咒语是?”
“Aine verseos!”
“很好。看着我的手。用同样的动作消散空中的光源。”
“Aine aen aenye!”
“非常好。接下来是什么手势?没错,就是这样。很好。加力,开始汲取。继续,继续,别停下!”
“呃,啊啊……”
“挺直脊背!手臂放在身侧!两手放松,手指别做多余的动作。任何动作都可能增强效力。你难道想炸出一团火吗?我说了,加力,你还在等什么?”
“呃啊啊,不……我没法……”
“放松,别再发抖了!汲取!你在干吗?好,这样好些了……意志要坚定!太快了,你换气过度了!没必要这么激动!放慢速度,丑丫头,冷静。我知道这样不舒服。你会习惯的。”
“我肚子……好疼……下面……”
“你是女人,这是正常反应。只要多多磨炼就能承受住了。既然要磨炼,你就必须在不用止痛手段的情况下练习。这真的很必要,希瑞。别担心,我时刻留意着你,我会保护你。你不会出意外的。但你必须忍住痛苦。平稳呼吸。集中注意力。拜托,记住手势。好极了。接受那股力量,汲取它,吸进来……很好,很好……再来一点……”
“呃……呃……啊啊啊!”
“好了,看到没?只要愿意,你就能做到。现在,看着我的手。当心。再做一遍同样的动作。注意手指!手指,希瑞!看着我的手,别看天花板!好,很好,对,非常好。结束了。这次把顺序颠倒过来,释放魔力,变出明亮的光源。”
“咿……咿呀……呃啊……”
“别哼哼了!控制好!只是抽筋而已!很快就没事了!手指分开,放出魔力,归还回去,从你身体里释放出去!慢点儿,该死的,不然你的血管又该爆了!”
“咿呀!”
“太快了,丑丫头,还是太快了。我知道魔力会猛烈喷出,但你必须学会控制它。不能让刚才的爆发再次发生。要不是我施展了魔法屏障,你会引发一场灾难的。好,再来一次。从头开始。做出动作,然后念咒。”
“不!别来了!我不行!”
“放慢呼吸,别再发抖了。你在耍小孩子脾气,你骗不了我。控制好,集中精神,开始。”
“不,求你了,叶妮芙女士……好疼……我好难受……”
“别哭鼻子,希瑞。没有比女术士哭鼻子更叫令人反胃的了。也没有比这更可悲的了。牢记这一点,永远别忘。再来一次,从头开始。咒语、手势。不,不,这次别模仿我。你要自己来。凭你的记忆来!”
“Aine verseos……Aine aen aenye……呃,啊啊啊!”
“不行!太快了!”
魔法像支利箭,嵌进她的身体,让她痛楚难当。但那痛苦却又带着怪异的狂喜。
为了放松身心,她们又一次来公园散步。叶妮芙说服了南尼克,让希瑞带上她的剑,这样一来,女孩就能练习步法、闪躲和攻击了——当然是私下练习,免得被其他女祭司和女学徒看到。魔法无处不在。希瑞学会了简单的咒语,学会了意志控制法,用以放松肌肉、缓解痉挛、控制肾上腺素分泌、掌控听觉中枢和神经系统、放慢或加速脉搏,并在短时间内闭气等。
女术士对猎魔人的剑和“舞步”的了解多得惊人。她也知道凯尔·莫罕的许多秘密:毫无疑问,她去过要塞。她认识维瑟米尔和艾斯卡尔。但她没见过兰伯特和柯恩。
叶妮芙过去常去凯尔·莫罕。希瑞猜到了原因:每当她们说起猎魔人要塞,女术士的目光就会变得温暖,眼神里的愤怒、冷漠和难以捉摸也会随之消失。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叶妮芙,希瑞会说她“神思恍惚,陷入个人的思绪”。
希瑞猜得到原因。
有个话题,女孩会本能且谨慎地避开,可有一天,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她提到了特莉丝·梅利葛德。接着,叶妮芙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了几个乍看起来很平常的问题,就让希瑞说出了一切。女术士的眼神立刻强硬得令人费解。
希瑞猜得到原因。但神奇的是,她不再感到恼火了。
魔法会令人平静。
“希瑞,所谓阿尔德法印,是种非常简单的法术,属于心灵传动魔法,其原理是向指定的方向释放一股推力。推力大小取决于使用者意志力集中的程度,还有释放的魔力多寡。其效果相当可观。猎魔人学会了这种法术,因为它无须念咒,只要保持专注、打出正确的手势就能施展。这也是他们称其为‘法印’的原因。至于名字的由来,我并不清楚,也许来自上古语——如你所知,‘ard’的词意是‘山’、‘上’或‘至高’。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名字就很有误导性,因为你很难找到比它更简单的心灵传动魔法。当然,我们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初级的猎魔人法印上。我们要学习真正的心灵传动魔法。就拿……啊,就拿苹果树下的篮子练习吧。集中精神。”
“准备好了。”
“动作很快嘛。提醒你一句:控制好魔力的流动,需要多少就释放多少。就算你只多释放一丁点儿,身体也会因此受损,你可能会昏迷,极端情况下甚至会送命。另一方面,如果你一次性放出所有,就失去了重复利用魔力的机会,你还得重新汲取。你也知道,汲取魔力没那么容易,而且痛苦。”
“喔喔,我知道了!”
“你必须保持专注,不能有丝毫放松,否则魔力会自行流失。我的老师过去总说:释放魔力就像在舞会上喝倒彩,要温和、节制,不能失控。这一来,周围的人就不会注意到你。明白吗?”
“明白!”
“站直。不许笑。我提醒你,法术是很严肃的事。施法要优雅、自豪。动作要流畅、张弛有度。仪容端庄,别拉长一张脸,别皱眉头,也别吐舌头。你要运用自然的力量,对大自然尊重点儿。”
“好的,叶妮芙女士。”
“小心,这次我不会用防护咒语。你要单独施法。这是你的首秀,丑丫头。看到五斗橱里的大酒瓶没?如果你成功了,你师傅我今晚就喝光它。”
“你一个人喝?”
“只有合格的学徒才有资格喝酒。你还得等等。你很聪明,可能只须再等十年,不会更久。没错。开始吧。摆好手势。左手呢?别晃来晃去!要么垂下,要么叉腰。手指!很好。来吧,放。”
“啊啊……”
“我没让你发出这么可笑的声音。释放魔力。别出声。”
“哈哈——哈!它动了!篮子动了!你看到了吗?”
“只是抖了一下。希瑞,节制不代表软弱无力。施展心灵传动时,脑海里必须有明确的目标。使用阿尔德法印的猎魔人能将对手击倒在地,而你释放的力量连他们的帽子都打不掉!再来一次,这次多用点力。开始!”
“哈!飞起来了!这次没问题了吧,叶妮芙女士?”
“嗯……回头你去一趟厨房,弄块奶酪来给我们下酒……这次还行。但还差点儿。再多用点力,丑丫头,别害怕。把篮子举到空中,狠狠砸到那间棚屋的墙上,弄点动静出来。别要死不活的!抬头!优雅,还有自豪!看看,看看!哦,活见鬼!”
“哦,天啊……对不起,叶妮芙女士……我大概……大概用力过猛了……”
“是有一点。别担心。过来。过来吧,小家伙。”
“那……那间棚屋怎么办?”
“已经这样了,别放在心上。总的来说,你的首秀算成功了。你说棚屋?本来就挺难看的,我想没人会怀念它。等等,女士们!冷静,冷静,别大吵大闹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激动,南尼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清扫一下这些碎木板,当柴火很合适!”
那段日子,温暖而平静的午后,空气中洋溢着花草的清香。一切都宁静祥和,只有蜜蜂和大甲虫不时嗡嗡飞过。这样的午后,叶妮芙会把南尼克的藤椅搬进花园,坐在椅子里,双腿在身前伸展。有时她会读书,有时会读奇怪的信使——通常是鸟儿——送来的信。有时她只是坐在那儿,凝视着远方。她会一边沉思,一边用一只手揉乱光泽的黑发,另一只手抚摸着希瑞的头——女孩坐在草坪上,依偎着女术士温暖而结实的大腿。
“叶妮芙女士?”
“我在,丑丫头。”
“告诉我,魔法真的无所不能吗?”
“不是。”
“但魔法能办很多事,我说得对吗?”
“说得对。”女术士闭上眼睛,手指轻抚眼皮,“很多事。”
“有些事很了不起……有些事很可怕!非常可怕,对吗?”
“有时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嗯……我能不能……我什么时候能做到那样的事?”
“我不知道。也许永远不能。我更希望你永远不用做出那种事。”
沉默。无言。热浪。花草的香气。
“叶妮芙女士?”
“丑丫头,又有什么事?”
“你是几岁当上女术士的?”
“你问通过初步测试的年纪?十三。”
“哈!跟我现在一样大!那……那你是几岁……不,还是不问这个了……”
“十六。”
“啊哈……”希瑞的脸微微发红,假装对神殿塔楼上方一朵奇形怪状的云突然来了兴趣,“那你是几岁……遇见杰洛特的?”
“在那以后,丑丫头。很久之后。”
“你还叫我丑丫头!你知道我不喜欢,干吗还这么叫?”
“因为我很恶毒。女术士一向恶毒。”
“可我不希望……不希望自己丑。我希望自己漂亮。非常漂亮,就像你,叶妮芙女士。我将来能不能用魔法变得跟你一样漂亮?”
“你……其实用不着……你不用借助魔法。你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可我希望自己非常漂亮!”
“你已经非常漂亮了。你是非常漂亮的丑丫头。我的漂亮丑丫头……”
“哦,叶妮芙女士!”
“希瑞,我的腿快被你抱肿了。”
“叶妮芙女士?”
“说。”
“你在看什么?”
“看树。那棵椴树。”
“它很特别吗?”
“不。我只是在欣赏它。我为我……能看到它而高兴。”
“我不明白。”
“这就对了。”
沉默。无言。潮湿的空气。
“叶妮芙女士!”
“又怎么了?”
“有只蜘蛛爬向你的腿!瞧瞧它多吓人!”
“只是蜘蛛罢了。”
“弄死它!”
“我懒得弯腰。”
“那就用魔法弄死它!”
“在梅里泰莉神殿?好让南尼克把咱们轰出去?不,还是算了。安静点儿。我要思考。”
“你这么认真是在思考什么?唔。好吧,我不问了。”
“我现在心情很好。我只是怕你再问一个高深到吓人的问题。”
“为什么不呢?我喜欢你高深到吓人的回答!”
“你越来越放肆了,丑丫头。”
“我也是女术士。女术士既恶毒又放肆。”
无言。沉默。沉寂的空气。潮湿得仿佛风雨将至。而这一次,远方的渡鸦和乌鸦的啼叫打破了沉默。
“鸟越来越多了。”希瑞仰起头,“它们飞啊飞……像是秋天……怪吓人的……女祭司说这是个坏兆头……某种征兆什么的。叶妮芙女士,征兆是什么意思?”
“去《Dhu Dwimmermorc》里面查。有一整个章节都在讲征兆。”
沉默。
“叶妮芙女士……”
“哦,见鬼。又什么事?”
“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杰洛特……还不来?”
“他肯定忘掉你了,丑丫头。他找到个更漂亮的姑娘。”
“哦,不!我知道他没忘!他不可能忘掉!我知道,我敢肯定,叶妮芙女士!”
“知道就好。你这幸运的丑丫头。”
“我当时并不喜欢你。”她重复道。
叶妮芙站在窗边,背对希瑞,双眼凝视东方黑压压的山岭。山岭上方,成群的乌鸦和渡鸦将天空染成黑色。
她马上就要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希瑞心想。不,她太聪明,不会问我这种问题。她只会无趣地注意到我的语法,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过去式的。我会告诉她。我会模仿她枯燥无趣的语气,让她明白,我也能装出冷淡、无情、漠不关心的样子,将自己的感受和情绪封闭起来。我会告诉她一切。我想告诉她、也必须告诉她一切。离开梅里泰莉神殿之前,我希望她知道一切。在我们终于离开,去见我和她都思念的那人之前。那人毫无疑问也思念着我们。我想告诉她……
我会告诉她的。只要她开口提问。
女术士在窗边转过身,露出微笑。她什么也没问。
她们在第二天清晨离开。两人都穿着男式的旅行装束,披着斗篷,用帽子和兜帽遮住头发。她们都带了武器。
只有南尼克为她们送别。她同叶妮芙轻声交谈好一会儿,然后她们——女术士和女祭司——像男人一样用力握手。希瑞攥紧斑纹灰母马的缰绳,想用同样的方式道别,但南尼克不同意。她拥抱了希瑞,把她搂进怀里,吻了她一下。女祭司的眼里泛出泪花。希瑞也一样。
“好了。”女祭司用长袍的袖子擦擦眼睛,说道,“你们该走了。亲爱的,愿伟大的梅里泰莉保佑你们的旅途。但女神要看顾的人太多,所以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她,叶妮芙。保证她的安全,把她当作你最重要的人。”
“我也这么希望。”女术士无力地笑笑,“希望我能保护她的安全。”
成群的渡鸦掠过天空,朝庞塔尔山谷的方向飞去,发出响亮的嘎嘎声。南尼克没有抬头去看。
“保重。”她说,“艰难的时代近了。伊丝琳妮·爱普·艾维尼恩的预言也许是真的。剑与斧的时代近了。蔑视的时代,寒狼风雪之纪元。照顾好她,叶妮芙。别让任何人伤害她。”
“我会回来的,嬷嬷。”希瑞跳上马鞍,“我一定会回来的!很快!”
她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