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卷五:火之洗礼 第四章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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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百合花图案出现在楚特拉河边,”丹德里恩说,“我还以为你们正在进攻。”
“这是一次反击,”丹尼尔·埃切维里纠正道,“以及武装侦察。我们越过艾娜河,消灭了几支正在到处杀人放火的尼弗迦德突袭部队和松鼠党突击队。你们也看到被我们解救的阿梅利亚守军了。但卡尔卡诺和维多特的要塞已被彻底烧光……整个南方都浸染着鲜血,到处都是大火和浓烟……哦,我没必要说这些的。你们一定清楚布鲁格和索登发生的事。毕竟,你们跟来自那些地方的难民待在同一个营地里。可我勇敢的手下却把你们当成了密探!请再次接受我的致歉,还有共进晚餐的邀请。有几位贵族和军官见到你们会很高兴,诗人先生们。”
“真是太荣幸了,大人。”杰洛特僵硬地鞠了一躬,“可惜时间紧迫,我们必须赶路。”
“哦,别这么客气嘛。”丹尼尔·埃切维里笑着说,“只是军营里的普通晚餐而已。鹿肉、松鸡、小体鲟、松露……”
“拒绝这样的邀请,”丹德里恩咽了口口水,又朝猎魔人使个眼色,“可就太没礼貌了。我们马上去吧,大人。那座金蓝相间的奢华帐篷是您的营帐吗?”
“不,那是总指挥官的帐篷。靛青和金色是他祖国的颜色。”
“是吗?”丹德里恩惊讶地说,“我还以为这是泰莫利亚的军队,而你正是指挥官。”
“这个兵团从属于泰莫利亚军。我是弗尔泰斯特王的联络官,这儿还有相当数量的泰莫利亚贵族,他们的分遣队配备的盾牌上都有百合花图案。不过这支部队的主要兵力是另一个王国的臣民。你们看到那座帐篷前的旗帜没?”
“雄狮。”杰洛特停下脚步,“蓝色田野上的金色雄狮。那是……那是……”
“辛特拉的纹章。”伯爵说,“他们是辛特拉王国的移民,因为辛特拉如今正在尼弗迦德占领之下。指挥他们的是维赛基德元帅。”
杰洛特转过身,想告诉伯爵自己有要事在身,只能拒绝鹿肉、松鸡和松露了。可惜他的动作不够快。有几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体格健壮、大腹便便的灰发骑士,身披蓝色斗篷,盔甲的脖颈处挂着一条金链子。
“诗人先生们,这位就是维赛基德元帅本人。”丹尼尔·埃切维里说,“大人,请允许我向您介绍……”
“没这个必要。”维赛基德元帅用沙哑的嗓音打断他的话,同时目光尖锐地看着杰洛特,“我们早就见过面了。在辛特拉,在卡兰瑟王后的宫廷里,在帕薇塔公主订婚那天。那差不多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但我记性很好。你呢,猎魔人无赖?你还记得我吗?”
“是啊,我记得。”杰洛特点点头,顺从地伸出双手,让士兵给他绑上绳索。
* * * * * * *
士兵们将五花大绑的杰洛特和丹德里恩押进帐篷,让他们坐在凳子上时,加拉莫尼的伯爵丹尼尔·埃切维里还在试图为他们担保。等维赛基德元帅下令让士兵们离开,伯爵又劝说起来。
“元帅大人,这位是吟游诗人丹德里恩。”他重复道,“我认识他。整个世界都认识他。我认为这样对待他很不合适。我以我的骑士身份发誓,他不可能是尼弗迦德人的密探。”
“别发这种不顾后果的誓言。”维赛基德紧盯着他的俘虏,厉声道,“也许他是个诗人,但他既然敢跟这个猎魔人无赖为伍,我就不会为他担保。在我看来,你还不清楚我们抓到了什么样的鸟儿。”
“猎魔人?”
“没错。杰洛特,人称‘白狼’。就是这个无赖宣称希瑞菈——帕薇塔的女儿,卡兰瑟的外孙女——属于他:希瑞菈就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谈论的希瑞。你还是太年轻了,伯爵大人,所以记不得这个恶棍是怎么成为许多宫廷里的话题人物的。但我碰巧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他怎么会跟希瑞菈公主扯上关系?”
“这个恶棍,”维赛基德指了指杰洛特,“促成了卡兰瑟王后之女帕薇塔和多尼——一个出生于南方、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的婚事。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的结晶就是希瑞菈,他们卑鄙阴谋的牺牲品。你要知道,那个名叫多尼的杂种,事先就答应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猎魔人,作为促成他婚姻的酬劳。也就是所谓的‘意外律’,你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但请继续讲吧,元帅大人。”
“这个猎魔人,”维赛基德又指了指杰洛特,“在帕薇塔死后想带走女孩,但卡兰瑟不同意,还把他赶走了。他没有死心。等和尼弗迦德人的战争爆发、辛特拉也沦陷之后,他趁火打劫,绑架了希瑞。他一直藏着那个女孩,因为他知道我们在找她。最后他受够了她,就把她卖给了恩希尔!”
“简直谎话连篇!”丹德里恩大喊道,“连一句真话都没有!”
“安静,诗人,不然我堵上你的嘴。这是根据事实得出的结论,伯爵大人。猎魔人带走了希瑞菈,现在她落到恩希尔·瓦·恩瑞斯手里,这个猎魔人又和尼弗迦德人的突袭部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这意味着什么?”
丹尼尔·埃切维里耸了耸肩。
“意味着什么?”维赛基德重复一遍,朝杰洛特弯下腰,“你这无赖,说话呀!你给尼弗迦德人当探子有多久了?”
“我没给任何人当过探子。”
“我要剥了你的皮!”
“尽管动手啊。”
“丹德里恩先生,”加拉莫尼的伯爵突然插嘴道,“还是由你来解释一下吧。越快越好。”
“我早就想解释了,”诗人怒气冲冲地说,“可这位元帅大人威胁要堵住我的嘴!我们是无辜的,他说的都是彻底的捏造和恶毒的诽谤。希瑞菈是在仙尼德岛遭到绑架的,杰洛特在保护她的过程中受了重伤。所有人都能证明这一点——当时在仙尼德岛的每一位巫师和女术士,还有瑞达尼亚的国务大臣西吉斯蒙德·迪杰斯特拉……”
丹德里恩突然沉默下来。他想到了,迪杰斯特拉完全不适合充当被告方的证人,那些巫师也不大可能给出有利于他们的证据。
“指控杰洛特在辛特拉绑架了希瑞,”他连忙高声续道,“更是无稽之谈!杰洛特是在辛特拉城遭到洗劫之后,才在河谷地区找到希瑞的。当时希瑞正在四处流浪。他把希瑞藏起来,不是为了躲你们,而是为了躲避追捕她的尼弗迦德探子!我本人就被尼弗迦德探子抓到过,他们严刑拷打我,想让我吐露希瑞的藏身之处!但我一个字也没说,现在那些探子已经死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人!”
“但你的英勇,”伯爵插嘴道,“却是徒劳的。恩希尔最后还是抓到了希瑞菈。我们都清楚,他打算娶她,让她成为尼弗迦德帝国的皇后。他已经宣布她是辛特拉及周边地区的女王了——这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恩希尔,”诗人大声说道,“可以把任何人送上辛特拉的王座。但不管怎么看,希瑞确实有继承王位的权利。”
“权利?”维赛基德大吼道,口水喷到杰洛特脸上,“什么狗屁权利?恩希尔当然可以娶她,这是他的自由,他想给她和她的子女什么头衔和封地都行。辛特拉和史凯利格群岛的女王?布鲁格女公爵?索登女伯爵?没问题,就让我们全都向她臣服吧!但我要斗胆问一句,他干吗不说她是太阳女王和月亮领主?她身上流着被污染和被诅咒之血,她根本没资格继承王位!这个家族的所有女性都受到了诅咒,她们全是堕落的毒蛇,从雷安伦开始都是!比如希瑞菈的曾外祖母艾达莉亚,她跟自己的表兄上床;再比如她的曾曾外祖母‘不洁者’缪丽尔,她根本是人尽可夫!在这个家族的母系一脉里,乱伦的野种和杂种简直层出不穷!”
“别这么大声嘛,元帅大人。”丹德里恩不屑地说,“金狮子旗帜就在你的营帐外飘扬,而你马上就要公布希瑞的外祖母卡兰瑟也是个杂种了——她可是激励你的大部分士兵、让他们在玛那达和索登挥洒热血的‘辛特拉雌狮’啊。如果你真敢这么喊出来,恐怕你手下士兵的忠心就很难保障了。”
维赛基德两大步跨到丹德里恩面前,攥住诗人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元帅的脸上刚才还只有几点红斑,如今却整个变成了深红色。就在杰洛特开始为他朋友担心时,正好有个副官冲进了帐篷。那人用激动的声音告诉元帅,斥候带回了紧要的消息。维赛基德把丹德里恩丢回椅子,走出了帐篷。
“呼……”诗人长出一口气,扭了扭脑袋和脖子,“再多等几秒,我就要被他勒死了……伯爵大人,您能帮我把绳子松开一点儿吗?”
“不行,丹德里恩先生。我不能。”
“您真相信他的蠢话?您也以为我们是密探?”
“我相信什么无关紧要。但我不能给你松绑。”
“好吧。”丹德里恩清了清嗓子,“你的元帅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他干吗突然像捕食的老鹰一样攻击我?”
丹尼尔·埃切维里苦笑起来。
“你提到了士兵的忠诚,这等于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诗人先生。”
“这话怎么说?什么伤口?”
“希瑞菈的死讯刚传来时,士兵们由衷地为她伤心。可随后,新的消息又出现了,原来卡兰瑟的外孙女还活着,她正在尼弗迦德受到恩希尔皇帝的恩宠。这个消息导致许多人当了逃兵。别忘了,这些人离开自己的家乡和亲人,来到索登和布鲁格,来到泰莫利亚,就是因为他们想替辛特拉、替卡兰瑟的血亲报仇。他们想解放自己的祖国,将入侵者赶出辛特拉,好让卡兰瑟的后裔夺回王位。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卡兰瑟的外孙女得意扬扬地坐上了辛特拉的王座……”
“作为绑架她的恩希尔皇帝的傀儡。”
“恩希尔会娶她。他想让她坐在自己的皇座旁边,也认可了她的头衔和封地。有人会这么对待傀儡吗?柯维尔的使节在皇宫里见过希瑞菈。他们坚持说,她的样子不像遭到绑架之人。辛特拉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希瑞菈,如今作为尼弗迦德人的盟友取得了王位。这就是在士兵中间口耳相传的消息。”
“这是尼弗迦德密探散播出去的。”
“我知道,”伯爵点点头,“但士兵们不知道。每次我们抓到逃兵,就会送他们上绞架,但我其实挺理解他们。他们是辛特拉人,想为自己的——而不是泰莫利亚人的——家园而战。在自己的旗帜下作战。他们想听自己的同胞——而非泰莫利亚人——的指挥。他们看得出来,在这支军队里,他们的金狮子必须在泰莫利亚的百合花前卑躬屈膝。维赛基德手下有八千人,其中有五千是土生土长的辛特拉人。其他人包括泰莫利亚的预备役部队,以及来自布鲁格和索登、志愿参战的骑士。而眼下他的部队只剩六千了。所有逃兵都是辛特拉人。维赛基德的军队在开战前就遭到重创。对他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大失颜面。恐怕地位也将不保。”
“完全正确。如果再出现几百个逃兵,弗尔泰斯特王就会剥夺他的指挥权。因为到目前为止,这支军队已经很难说是‘辛特拉军’了。维赛基德正在犹豫不决,他想彻底结束这种叛逃行为,所以才会散播谣言,说希瑞菈和她祖先的血统值得质疑。”
“而您,伯爵大人,”杰洛特忍不住开口,“对他的言论显然十分厌恶。”
“你也注意到了?”丹尼尔·埃切维里微微一笑,“哦,维赛基德并不了解我的血统……简而言之,我和这位希瑞菈有点儿亲缘关系。加拉莫尼的女伯爵缪丽尔,也就是众所周知的‘不洁美人’,既是希瑞菈的曾曾外祖母,同时也是我的曾曾祖母。关于她的风流韵事,直到今天还在我的家族里流传。但听到维赛基德将乱伦和滥交的罪名加诸到我的祖先身上,我还是异常反感的。不过,我不会多说什么,因为我是个军人。先生们,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了。”杰洛特说。
“不明白。”丹德里恩说。
“维赛基德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而这支军队又是泰莫利亚军的一部分。落入恩希尔手中的希瑞菈对这支军队、对整个泰莫利亚军都是个威胁,更别提对我的国王和祖国了。我不打算驳斥维赛基德散布的关于希瑞菈的谣言,也不会挑战他身为指挥官的权威。我甚至打算赞同他的话,作证说希瑞菈的确是个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女。我不会反驳元帅——不会质疑他的决定和命令——还会给予支持,并在必要时执行他的命令。”
猎魔人的嘴角浮出微笑。
“丹德里恩,我想你现在也该明白了吧?伯爵大人一点儿也不觉得我们是密探,否则他不会向我们解释得如此详尽。伯爵大人知道我们是无辜的,但维赛基德给我们定罪时,他只会袖手旁观。”
“你是说……你是说我们会……”
伯爵转过头去。
“维赛基德,”他轻声道,“现在怒不可遏。你们不幸落到他手中。尤其是你,猎魔人先生。至于丹德里恩先生,我会尽力……”
他突然停了口,因为维赛基德走进了帐篷,而且面孔通红,气喘如牛。元帅走到桌边,一锤砸在铺开的地图上,然后转身看着杰洛特,恶狠狠地瞪着他。猎魔人没有转开目光。
“斥候抓住的尼弗迦德伤员,”维赛基德慢吞吞地说,“设法拆掉了绷带,在来这儿的路上流血过多而死。他宁可死,也不愿成为导致同胞败亡的罪人。我们想利用他,他却滑出了我们的指缝,只留下一摊鲜血。他受过良好的训练。可惜猎魔人在训练王室子女时,却没给他们灌输这种理念。”
杰洛特依然一言不发,但目光毫不退缩。
“哦,你这怪物。你这怪胎。你这来自地狱的恶魔。你绑架希瑞菈后都教了她什么?你是怎么培养她的?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条狡诈的毒蛇还活着,正若无其事地坐在尼弗迦德的皇位上!等恩希尔把她带到床上,她肯定还会若无其事地张开双腿!这个荡妇!”
“你真是气昏头了。”丹德里恩嘟囔道,“元帅大人,你把所有过错都归咎于那个孩子,这当真符合骑士精神吗?恩希尔可是动用武力把她强行带走的。”
“对抗武力的法子有的是!符合骑士精神,而且不失高贵的法子也有的是!如果她真是王室后裔,就应该能想到办法!她能找到一把刀子或剪刀!一块碎玻璃!就算锥子也行啊!这个臭婊子,她完全可以用牙齿咬断自己手腕上的血管!或用自己的长筒袜上吊!”
“我再也不想听你说话了,元帅。”杰洛特轻声说,“一个字也不想听了。”
维赛基德用力咬咬牙,然后弯下腰。
“你不想听?”他的嗓音因愤怒而发抖,“那可太好了,因为我也不想再跟你说什么了——除了一件事。在十五年前的辛特拉,你们说了很多有关命运的事。当时我以为那只是一派胡言,可是猎魔人,你们提到的确实是你的命运。从那天晚上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并用黑色的符文写到了星辰之间。帕薇塔之女希瑞菈就是你的命运,也是你的死因。因为帕薇塔之女希瑞菈的缘故,你将被处以绞刑。”
<a id="ch1" href="#ch1-back">(1)</a> 一种音乐体裁的名称。特点是以快速音符演奏的器乐曲,从头到尾贯穿着急速的节奏。
参与行动的戴尔兰尼第七旅从属于第四骑兵军团。我们得到的增援包括三个维登轻骑兵连,我将他们分配到弗林姆德战斗群。我效仿亚甸战役的先例,将第七旅剩余兵力组织成另外两个战斗群,指挥官分别是西弗斯和莫坦森。每个战斗群由四个骑兵中队组成。
八月十五日晚,我们随第四骑兵军团从德瑞斯科特附近的集结地出发。战斗群收到的命令如下:占领维多特、卡尔卡诺和阿梅利亚。夺取艾娜河的渡口。尽可能避开敌人,但若遭遇敌对部队,无论对方身份,一律摧毁。四处放火,尤其是在晚上,为第四骑兵军团照亮道路。在平民中引发恐慌,利用他们的逃亡封堵通往敌军后方的关键路线。伪装包围圈,将撤退的敌军赶向真正的包围地点。对选定的平民聚落进行歼灭,并处死战俘,以引发恐惧并加重恐慌,进而削弱敌人的士气。
第七旅英勇无畏地执行了上述任务,代价则是无数死伤。
——《为了皇帝与祖国:戴尔兰尼第七骑兵旅的光荣足迹》埃朗·特拉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