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卷八:风暴季节 第十八章 (第3/5页)
安杰伊·萨普科夫斯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显而易见。请原谅,珊瑚。”
穿过爬满常春藤的柱廊,他跟从另一边走来的玛赛珂不期而遇。在这炎热、喧闹和骚动的环境下,她显得异常镇定而冷静。
“丹德里恩呢?他丢下你不管了?”
“是啊。”玛赛珂叹了口气,“但他礼貌地请我见谅,还要我代他向你们致歉。有人私下邀请他表演。去宫殿里,为王后和她的女伴们演奏,他没法拒绝。”
“谁邀请他的?”
“一个士兵模样的男人,眼神很怪。”
“我得走了。请原谅,玛赛珂。”
一小群人聚在挂满彩带的帐篷外,有侍者为宾客端来食物——肉馅饼、鲑鱼,以及花色肉冻鸭。杰洛特挤过人群,寻找罗普队长或费朗·德·雷天哈普,结果撞见了菲巴斯·拉文加。餐馆老板打扮得像个贵族,身穿织锦面料的紧身上衣,帽子上装饰着一根鸵鸟羽毛。派洛尔·普拉特的女儿站在他身旁,一身黑色男装显得异常时髦而优雅。
“啊,杰洛特。”拉文加面露喜色,“安缇雅,容我为你介绍,这位是利维亚的杰洛特,大名鼎鼎的猎魔人。杰洛特,这位是安缇雅·德瑞斯女士,商务代理。来跟我们喝一杯……”
“请原谅,我赶时间。”他道了声歉,“虽然素未谋面,但我听说过安缇雅女士。菲巴斯,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买她手里的任何东西。”
宫殿入口的柱廊上方有块横幅,某位渊博的语言学家在上面写了行字:“生养众多”。杰洛特刚走到这里,就被交叉的长戟拦了下来。
“禁止入内。”
“我有急事要见王家指控官。”
“禁止入内。”卫兵队长从长戟兵背后走出,左手握着一根短矛,右手脏兮兮的食指对准杰洛特的鼻子。“禁止入内,大人,你听不懂吗?”
“把你的脏手从我眼前拿开,不然我把它掰成几段。哦,对,这样好多了。现在,带我去见指控官。”
“每次你遇到守卫都要吵架吗?”猎魔人身后响起费朗·德·雷天哈普的声音,他肯定一直跟着杰洛特,“这是严重的人格缺陷,可能带来悲惨的后果。”
“我不喜欢被人拦路。”
“这不正是守卫和哨兵的作用吗?如果到处都可以随意进出,那还要他们干吗?放他过去。”
“国王陛下亲口下令,”卫兵队长皱起眉头,“未经搜身,任何人不得通行!”
“那就搜啊。”
搜身很彻底,卫兵们也很认真。他们搜遍他的全身,并不只是草率地拍打几下。最后他们一无所获,杰洛特没把平时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带进婚礼现场。
“满意了?”指控官俯视着卫兵队长,“现在让开,放我们过去。”
“还请大人见谅。”队长慢吞吞地说,“国王陛下命令明确,任何人不得例外。”
“所以呢?别得意忘形了,小子!知道你面前站的是谁吗?”
“所有人都得搜身。”队长朝卫兵们点点头,“国王陛下命令明确。请别自找麻烦,大人。别让我们……和您自己为难。”
“今天这是搞什么鬼?”
“关于这点,您可以去问上面。我们得到命令,所有人都得搜身。”
指控官低声骂了一句,任由对方搜身。他连把折叠刀都没带。
“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终于进入走廊,他说,“猎魔人,这事让我不安。非常不安。”
“看见丹德里恩没?他好像被召进宫中献唱了。”
“我都不知道有这事。”
“那你知道驶入海港的‘鬼面天蛾号’吗?这个名字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想起很多。现在我更不安了。焦虑每分每秒都在增加。我们得抓紧时间!”
手持阔头枪的卫兵正在门厅周围走来走去——那里曾是神殿的回廊——红蓝相间的制服不时闪过,走廊里传来靴子声和各种大呼小叫。
“我说!”指控官朝一名路过的士兵招招手,“军士!这里发生了什么?”
“请原谅,大人……我赶着执行命令……”
“我说了,站住!这里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出了什么状况?艾格蒙德王子在哪儿?”
“费朗·德·雷天哈普大人。”
贝罗恒王站在门口,头顶是几面蓝色海豚旗帜,身旁簇拥着四个穿皮革短上衣的壮汉。他已经换下了王室行头,所以看上去不太像国王,反而更像个农夫,家里的牛刚刚生了头特别漂亮的小牛犊。
“费朗·德·雷天哈普大人。”小牛犊带来的喜悦在国王的语气里清晰可辨,“王家指控官。我的指控官。当然也可能不是我的,而是我儿子的。我并未召唤你,你却出现在这儿。虽然原则上讲,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是你的职责,但我并没有召唤你。本来我想,就让费朗吃吃喝喝,挑个姑娘去树荫下泄泄火吧。我没召唤你,没想让你来这儿。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确定你为谁效力。你到底为谁效力呢,费朗?”
“我为陛下效力。”指控官深鞠一躬,“我对陛下忠心耿耿。”
“都听到了?”国王戏剧性地扫视四周,“费朗对我忠心耿耿!很好,费朗,非常好。王家指控官啊,我就猜到你会这么回答。你可以留下,你能帮上忙。我马上安排些差事给你,绝对配得上你指控官的名头……那么,这位呢?他是谁?等等!是那个欺诈成性的猎魔人吗?女术士指认的那个?”
“事实证明,他是无辜的。女术士搞错了。告发他……”
“告发他是因为他有罪。”
“法庭已做出裁决。因证据不足,案件已撤销。”
“有案件就说明有猫腻儿。法庭的处分与裁决全靠司法官员的凭空想象和一时兴起,但猫腻儿却来自案件本身。我说得够多了,不用再浪费时间给你做司法讲座。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可以宽宏大量,不叫人把他关起来。但你得叫这个猎魔人马上离开我的视线,永远不许再踏进我的门槛!”
“陛下……请恕罪……据说‘鬼面天蛾号’进了港。在这种情况下,出于安全考虑,陛下身边必须有人保护……猎魔人可以……”
“可以什么?用身体替我挡剑?用猎魔人咒语干翻刺客?这就是我亲爱的儿子艾格蒙德交给他的任务?保护他父亲,确保我平安无事?随我来,费朗。嘿,你他妈也过来,猎魔人。给你们看场好戏。叫你们瞧瞧我是怎么保护自己的安全,确保自己没有性命之忧的。看好了,听仔细。也许你们能学到些东西,搞清楚一些事。关于你们自己的事。来吧,跟我来!”
二人在国王的催促声中迈开脚步,身旁围着几个皮衣壮汉。他们走进一间大厅,只见高台上摆着一张王座,头顶是装饰着波浪与海怪的天花板画。贝罗恒径直坐上王座,对面是一幅描绘着风格化世界地图的壁画。国王的两个儿子,凯拉克的两位王子——黑发如鸦的艾格蒙德,金发偏白的山德——坐在壁画下方的长凳上,由另一群壮汉看守。
贝罗恒舒舒服服靠上椅背,居高临下看着两个儿子,仿佛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而敌人正跪在他面前,饱受重创,乞求怜悯。在杰洛特看过的画作上,胜者面对败者往往会露出庄重、威严、高贵和宽容的表情,但你想在贝罗恒脸上找到这些纯属白费力气。国王脸上只有尖刻的嘲笑。
“我的宫廷小丑昨天生病了。”国王开口道,“拉肚子。当时我想,真不走运,今天可能没人讲笑话,搞滑稽表演,供人取乐消遣了。但我错了。乐子照样有,让人笑得合不拢嘴。因为你们两个,我的好儿子,实在太滑稽了。滑稽又可悲。我向你们保证,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和我的小娇妻躺在床上享受鱼水之欢时,只要想起你们两个,想起今天,我们肯定会笑出眼泪。因为再没有什么比傻瓜更可笑的了。”
显而易见,山德很害怕。他汗如雨下,两眼不断扫过房间。与之相反,艾格蒙德却没露出半点恐惧。他直视父亲的双眼,回以同样恶毒的嘲笑,看着国王继续说下去。
“民间有句老话:存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我就为最坏的打算做好了准备。说到底,还有比亲生儿子背叛自己更坏的打算吗?我在你们最信任的伙伴中间安插了眼线。刚一施压,你们的同谋就马上出卖了你们。而你们的心腹手下正忙着逃离这个城市。
“是啊,我的好儿子。你们以为我又聋又瞎、老朽年迈、弱不禁风?以为我看不出你们都在垂涎王冠与王位?就像猪猡垂涎松露一样?猪猡闻到松露的味道就爱上头,因为它们喜欢松露,欲望、冲动和抑制不住的胃口会蒙蔽它们,叫它们发疯、尖叫、用鼻子刨地、对周遭一切不管不顾,一心只想采到那朵松露。你必须用棍子狠抽才能赶走它们。而你们,我的好儿子,就是猪猡,刚刚沾到一星半点松露味,就因欲望和饥渴而发了疯。但你们吃不到松露的,只能抢到一坨屎,另外还能尝到鞭子。你们跟我作对,我的好儿子,侵犯我的权威,违背我的意愿。跟我作对的人,健康状况往往会严重恶化,这可是经过医学验证的事实。
“三帆舰‘鬼面天蛾号’之所以停进港口,是我命令它来的,雇下船长的人也是我。法院明早会开庭,并在中午之前做出判决。到了中午,你们两个就将登上那艘船,等到三帆舰驶过沛西海角的灯塔才能下船。也就是说,你们得在那赛尔、艾宾、梅契特或尼弗迦德找个新家了,愿意的话,也可以是世界尽头或地狱的大门。总而言之,不准你们再回到这里。如果不想脑袋搬家,就永远不要回来。”
“你要流放我们?”山德哀号道,“就像流放维拉克萨斯?还要禁止宫廷提起我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