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卷八:风暴季节 第二十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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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前一晚拿到半个克朗,于是提前等在那里,给马上了鞍。丹德里恩打个呵欠,挠了挠颈背。
“诸神啊,杰洛特……咱们非得起这么早吗?天还黑着呢……”
“不黑,刚刚好。再有一个小时就日出了。”
“还有一个小时。”丹德里恩爬上他那匹阉马的马鞍,“我本来还能再睡一个小时……”
杰洛特跳上马背,思考片刻后,又给了马夫半个克朗。
“现在是八月,”他说,“从日出到日落大概有十四个钟头。我想趁这时间尽量多赶路。”
丹德里恩打个呵欠,直到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畜栏里的斑纹灰母马没装马鞍。母马晃晃头,像要吸引他们的注意。
“等等,”诗人惊讶地说,“那她呢?玛赛珂呢?”
“她不跟我们一起走了。我们要分开了。”
“什么?我没明白……劳烦你解释一下……”
“不行。眼下不行。走吧,丹德里恩。”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真的清楚吗?”
“不,不太清楚。别说了,我不想再谈这事了。我们走吧。”
丹德里恩叹了口气,踢踢阉马的马腹,转头看了看,又叹了口气。他是个诗人,所以想怎么叹气就怎么叹气。
模糊的晨光里,破晓的天空下,这间名为“秘密与耳语”的旅店显得相当漂亮。它像极了童话中的城堡,也像森林里淹没于蜀葵丛中、覆盖着鲜花和常春藤的秘爱神殿。诗人不由陷入遐想。
他叹了口气,打个呵欠,清清嗓子,吐了口痰,然后用斗篷裹住自己,踢踢马腹。方才的遐想让他落在了后面。杰洛特在迷雾中的身影只是依稀可辨。
猎魔人策马飞奔,头也不回。
“酒来了,”旅店老板把一只陶罐放到桌上,“你们要的利维亚苹果酒。我老婆让我问问,你们觉得猪肉如何?”
“荞麦粥里时不时能见到一点。”丹德里恩回答,“但没我们想象得那么多。”
他们在日落后赶到这家旅店。虽然门口的彩色招牌上写着“野猪与牡鹿”字样,但这家店提供的野味只存在于招牌上,你在菜单里根本找不到这些。当地的特色菜是加了肥猪肉片和浓洋葱酱汁的荞麦粥。理论上讲,丹德里恩不太看得起这么平民化的食物,杰洛特却没啥意见。猪肉无可挑剔,酱汁也说得过去,就是荞麦粥没怎么煮透——话说回来,没几家路边旅店的厨子能煮好荞麦粥。他们完全可能遇到更难吃的,尤其是在选择有限的情况下。杰洛特坚持用一整个白天赶路,也不想在先前经过的那些旅店歇脚,大概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事实证明,不光他们将“野猪与牡鹿”当成了今日旅行的终点站。墙边一条长凳上坐了好几位旅行商人。他们与传统商人不同,思想比较开放,不会蔑视自己的仆人,也没觉得跟仆人同桌吃饭不够体面。自然了,开放和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商人占据了桌子一边,仆人只能在另一边,界线清晰可见。饭菜也一样。仆人吃的是“招牌菜”猪肉与荞麦粥,喝的是掺了水的麦酒。有身份的商人却各自点了只烤鸡,以及细颈瓶盛装的葡萄酒。
对面的野猪头标本下方有张桌子,一对男女正在用餐。女孩一头金发,打扮庄重,衣着华丽,完全不像个小姑娘。男人颇为年长,看着像个文职官员,但职务应该不高。两人边吃边聊,显得相当热络,但他们明明不久前才萍水相逢,这点从文职官员的表现上就看得出来。他一直向那女孩献殷勤,明显想得到更多回报。女孩彬彬有礼地接受对方的赞美,不过矜持中带着一些讽刺。
四位女祭司坐在一张较短的长凳上,身穿灰扑扑的长袍,披风兜帽紧紧蒙住头发,说明她们是四处云游的医师。杰洛特注意到,她们的饭食十分朴素,看起来像是没有油水的珍珠麦。女祭司治病从不收费,照看病人不要分文,但她们每到一处,都可以要求主人提供食宿。“野猪与牡鹿”的老板肯定知道这个传统,却没怎么当回事,只是想着不要太破费了。
三个本地人懒洋洋地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头顶上方是一对牡鹿角。他们正忙着对付一瓶黑麦伏特加,而这显然不是第一瓶了。几人满足了当晚的需要,开始四下找乐子消遣。不用说,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几位女祭司运气不佳,不过她们多半已经习惯了。
墙角餐桌旁有位孤身旅客,同那张桌子一样隐藏在阴影里。杰洛特注意到,那位客人既不吃也不喝,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后背倚着墙壁。
三个本地人不依不饶,对几名女祭司的奚落和嘲笑愈发粗野下流。女祭司隐忍不发,对他们不理不睬。黑麦伏特加越喝越少,几人的怒火反而越烧越高。杰洛特加速舀动汤勺。他决定教训一下那几个酒鬼,但不想让荞麦粥就此凉掉。
“猎魔人,利维亚的杰洛特。”
昏暗的角落里突然亮起一道火光。
独坐桌边的旅客抬起一只手,指间冒出摇曳的火苗。他把手靠向桌上的烛台,接连点燃三根蜡烛,让烛光照亮自己。
他的发色有如灰烬,两鬓有雪白的条纹,面孔苍白好似死人,长着鹰钩鼻,黄绿色眼眸中嵌着一对垂直的瞳孔。
他从衬衫下抽出一块银制徽章。那东西戴在他的脖子上,映着烛光闪闪发亮。
一颗亮出獠牙的猫头。
“猎魔人,利维亚的杰洛特。”旅店内一片寂静,那个男人重复道,“我猜你要去维吉玛?去领弗尔泰斯特王承诺的赏金?两千奥伦?我说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