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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个人过来拖了他一把。他扭头一看,原来这人是个秃头,长得跟一只癞犬一样,穿着可是青绸小皮袄、青绸夹袄,抹着一脸的鼻烟。这个人是本街著名的土棍,外号叫“秃头鹰”,平日吃宝局、打群架,无所不为,无人敢惹,可是他叫刘泰保打过,因此他佩服刘泰保,二人结成好友。当下刘泰保就说:“老秃!你拉我有什么事儿?”秃头鹰说:“你这儿来!我听来一件新闻,打算告诉你。”刘泰保笑着说:“你还有什么新闻?一定又是大姑娘养孩子的事儿!”

秃头鹰把刘泰保拉到自己的座位旁,他就往一个虬角的小碟里倒了点儿鼻烟,往脸上抹着,又给刘泰保倒了一碗茶,探着头问道:“昨天晚上,听说你们府里出了事儿?”他说话时的声音极小,并且眼睛向旁处溜着。

刘泰保倒不禁吃了一惊,说:“啊呀!你这秃头鹰的耳朵倒真长!”

秃头鹰赶紧使了个眼色,说:“小声!”刘泰保回头看看,只见远处有两个人,都穿着短衣,都很阔,正在那边同别人谈话。秃头鹰就悄声说:“那两个人是张八、庞九,都是提督衙门的班头,轻易也不来到这儿喝茶,今天大概也是为你们那件事!”

刘泰保一听,却不由得生气,就故意大声说:“这真是岂有此理!贝勒爷已经不愿深究了,还用得着他们献什么殷勤?”

秃头鹰赶紧把他揪了一下,说:“老刘,你这不是成心找麻烦吗?”又悄声些说:“昨晚的事虽然府中不愿深究,可是衙门还吃不住。你想,昨天幸亏是府中只丢失了一口宝剑,倘若有人拿着宝剑进去,做出点儿事,那可怎么好?因此今天各处官人都查得很严!”

刘泰保用拳头一捶桌子,说:“他妈的!倘若有人敢说那件事有我的什么嫌疑,我就割他的脑袋来!”

秃头鹰更悄声一些说:“不是假话!真有人疑惑是你!”

刘泰保立起身来,一把抓住秃头鹰,瞪着眼睛说:“你告诉我,谁说来的?我立时找他去!”

秃头鹰把他按着又落了座,就笑说:“别人没疑惑你!只是我想,有你老哥在府中教拳,还能叫府里失了盗,这于你老哥的名气可不大好听。我想你老哥今天应当出趟南城,到各客栈各镖店里去访一访,如若有什么从外处来的江湖英雄,你就探听探听……”

刘泰保却微微笑着,摆摆手说:“镖行客栈里别说英雄,连狗熊也准保没有!我一朵莲花绝不到他们那儿去瞎找。现在……”说到此处,他把声音压得极小,说:“我跟你打听一件事儿,你可知道北京城新近来了父女二人,爸爸是耍流星……”

秃头鹰接着说:“女儿是踏软绳?”

刘泰保摇头说:“女儿踏软绳我倒没瞧见。现在他们那父女还没离开此地吗?”

秃头鹰笑着点头说:“还没离开,昨天在鼓楼西我还看了半天呢!这几天他们常在那地方练,一天挣的钱不少。那个小姑娘模样还不错,脚儿更可爱,就是跑惯了江湖,肉皮儿太黑,要是多搽一点儿粉,也真值几吊钱。你老哥打算怎么样?是想探一探吗?”

刘泰保没有言语,秃头鹰却又笑着说:“我劝你老哥千万别费那事。那是江湖上的小玩意儿,别瞧他们能踏软绳,要叫他们蹿房越脊可就不行啦。常常有这种人到北京来求钱混饭。前年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带着个十七八岁的媳妇,夫妻俩耍十二口刀,也在北京耍了有两三个月,后悄没声儿地就走了。你要疑惑那爸爸跟女儿是飞贼,那你老哥可是自找着白费事儿!”

刘泰保摇摇头,微笑着不言语,又喝了一碗茶。他就微笑,说:“老秃,多则十天,少则三日,我要叫你看看,我刘泰保不用官人帮助,要破这件案子!老秃你看看!”说话时,他解开胸怀,露出了他那像石头一般的胸脯。只见肉皮上用针刺的有茶碗口大小的一朵莲花,下面有荷叶托着。那荷叶却不像是用针刺的,是一块黑色的带着皱纹的疤,像是拿烧红了的铁器烙的。

刘泰保就指了指,笑着说:“为什么我叫一朵莲花,你现在明白了吧?五年前,我在一个地方当过官差,捉拿过大响马焦黑龟,破过谭子山,曾单身探虎穴,叫贼人在我的身上留下过记号!烙的时候,我连眉也没皱,后来伤好了,我瞧它像一个荷叶,顶好玩的,这才在上面刺了一朵莲花!”

秃头鹰发着怔,刘泰保却扣好了纽子,就站起身来,又微笑着说:“我走了!事情我告诉你,你可别满处给我宣扬。你一宣扬,把贼惊跑,我可要割下你的鼻子来,叫你闻不得鼻烟!”

秃头鹰连连说:“不能!不能!我一定嘴严,走了风声,刘爷找我,有什么分派我的地方,只要有一句话,我一定效力!”

刘泰保微笑着,说:“少不了你!我这就跟打狐狸一样,没有你这条细狗哪儿成?”说着,刘泰保又扭头向那边的两个提督衙门的官人看了看,他就嘴一撇,表示了一个轻视的态度,然后离座向外走去。许多茶客又都站起来向他恭维了几句。

刘泰保出了茶馆,先回到府里去吃饭,然后换了一身青绸子的小棉裤袄,拿了两串钱提在手里,就又向府外走去。他一直到了鼓楼,此时不过正午才过,向一个摆小摊的打听。据那摆小摊的人说,那耍流星锤的得过一点钟才能来,这两天都在西边玉大人的门前耍。

刘泰保一听“玉大人”三个字,心里却又疑惑,暗想:莫非是我猜错了?那父女如果是盗剑的飞贼,他们如何敢在提督大人的宅门前卖艺呢?离了这个小摊,由鼓楼向西去走,眼看快要走到了德胜门,又转回来。他见路北有不少家大宅第,可是不晓得哪座大门才是玉宅,心中不免又胡思乱想,暗道:若再能看见那位嫦娥一眼,才真算有缘呢!

来回走了两趟,忽然迎面正遇见那卖艺的父女从西边走来,刘泰保就注意地看他们。只见那个做父亲的穿着一件很破旧的青布大棉袄,头戴毡帽,手中提着卖艺的兵器,除了流星锤之外,还有一对花枪。这花枪十分特别,枪杆是铁的,尺寸不太长,两杆枪共有四个枪尖。这种东西名叫双枪,刘泰保只记得《八大锤》那出戏中的陆文龙是耍的这种枪,但还没见过练武的人有谁使用,当下他就十分惊愕。又见那女子今天换了一身红,弓鞋也是红的,纤腰间系着一条白罗巾。头上的两个抓髻是又黑又亮,每边插着一朵绢做的玫瑰花。脸上也脂粉薄涂,朱唇微点,耳边还戴着一副镀金的耳坠,手里提着铜锣和一盘粗绳,袅袅娜娜像一条小金鱼似的随着她的父亲走。

刘泰保走过去了,又翻回头来,就在后面紧紧地跟随着这父女二人。往东走了不远,来到一家大宅门前,这父女二人就止住了步。

刘泰保仰目一看,这大宅门是在一座高坡上。门前有八株大槐树、十几个拴马桩,大门和车门前全都有上马石。那大门是新髹的朱漆,上悬巨大的匾额,匾上是歌功颂德的几个字。向里一看,是雕砖的照壁,四周也是画栋雕檐,十分豪华阔绰。刘泰保心说:这一定就是那玉大人的府第了!那个嫦娥就是在这里住,这真是富埒王侯!也难怪那天我表兄抱怨我,在德家我跟那姑娘虽然是巧遇,可也实在是大不应当。再也别到德家去了!

此时玉宅里有几个穿得很阔的仆人都下了台阶,都把色迷迷的眼睛盯住那姑娘看,笑着问:“来啦?”卖艺的人点头微笑,说:“来啦!凤凰不落无宝地,我们不敢说自己是凤凰,不过是个老鹌鹑带着个小鹌鹑,可也愿挑选有宝的地方儿来走。今天我要练几手‘流星赶月’,也叫我闺女练一套看家的本领,名叫‘喜鹊登枝倒衔花’!”说着把家伙都扔在地下,回首向他的女儿说:“伙计,敲起锣来!”立时行人驻足,连玉宅的仆人带刘泰保,围了半个圈子。

那女子扔下绳子,挽了挽红衣的瘦袖,就铛铛铛敲响了铜锣。卖艺的人脱去了上衣,向四下一抱拳,然后说:“父女逃难到京城!”女儿敲锣答道:“京城真是好京城!”卖艺的人又说:“各路财神都在此!”女儿敲锣答道:“八仙庆寿笑哼哼!”卖艺的人假做出发怔的神气,问道:“八仙庆寿是应当笑腾腾,你怎会就是笑哼哼呢?”女儿收住锣声笑着答道:“因为铁拐李的腿疼,何仙姑的肚子又疼,所以说是笑哼哼。”卖艺的人说:“为什么何仙姑的肚子会疼呢?莫非吃蟠桃吃得太多了?”女儿摇头说:“不是!”脸上微微现出些红晕,媚笑了笑说:“因为何仙姑她要生小孩!”这样一说,把大家全都逗笑了。

刘泰保却绷着脸儿,纳着闷儿,心说:厉害!看这样子,这女儿不单是卖艺,还许是卖身;不单是个贼,还许是个娼妓。此时那卖艺的人已然舞起了流星,那女儿在旁一面敲锣,一面还闭着嘴飞起了媚眼,向那几个玉宅的仆人去掠。那几个仆人都笑着,直着眼,不去看流星,却专看那女儿的粉面和莲足。

少时,卖艺的人就收住了流星,又抱拳说:“我耍的流星大概诸位全都瞧得腻烦了,现在还是叫我的闺女来踏软绳吧!”说着,就把那根粗绳子系在两杆枪上,然后将两杆枪插在地下,就成了个软绳的架子。这卖艺的人由他女儿手中接过了铜锣,铛铛铛敲了几下。那女儿就踢脚伸拳,打了几个姿势,是“柳穿鱼”“连枝箭”“金刚跌”,个个姿势都非常利落。刘泰保看了越发不住地惊异。又听卖艺的人敲锣说道:“八仙庆寿笑腾腾,蟠桃会时显奇能,果老骑驴绳上走……”那女儿听了这句话,立时腰肢一拧,如同蝴蝶一般,翩然踏上了软绳。两只莲足灵巧地在绳上行走,双手腕叉在腰上,袅袅娜娜如杨柳迎风。旁观的人都齐声叫好。

刘泰保尤为惊讶,因为自己在江湖上虽曾看见过几个绳妓,但她们踏软绳全是手中有东西,或是拿着两头重的一根竿子,或是手里提着两个沉重的东西,像如今这女子徒手在绳上跳跃,自己还是初次看见,于是眼睛也发直了。

卖艺的人又敲锣说道:“湘子吹笛真可听!”女儿在绳上蹲着行走,双手做吹笛之状。卖艺的人又敲了一下锣,说:“采和的花篮献祥瑞!”女儿突然一翻身,手向上,头向下,在绳上连走几步。刘泰保也不禁叫道:“好啊!”铛铛敲着锣,卖艺的人又说:“铁拐李的葫芦显威风!”接着,锣声紧,卖艺的人口中连珠一般地念道:“曹国舅的鼓板叮叮响,汉钟离的扇子呼呼风,吕洞宾把莲花采了一朵,……”他的女儿在绳上站立,说道:“错了,吕洞宾是使宝剑,莲花却是何仙姑的。”卖艺的人说:“他们二位神仙都把自己的玩意儿玩腻啦。现在换着使用啦!”紧敲着铜锣,说:“何仙姑的宝剑逞英雄。只见她,鹞子翻身鹰展翅,仙人照掌虎扑胸,剪腕点范双架笔……”只见那女儿随着锣声口令,就轻转纤腰,频挥玉手,宛转如飞燕,急快似流莺,在绳子上打了一套绝妙的拳法。最后卖艺的人把锣使力地敲了一下,随手按住了锣音,又说:“金盘落月并无声!”那女儿翩然而下,一双莲足落地,真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围观的人齐都连声叫好,这父女就拱手求钱。刘泰保就把手中的一串钱向场子里一抖,哗啦哗啦洒了满地。不单那卖艺的父女齐向刘泰保来望,就是旁边的人也都转头看这位“阔大爷”。刘泰保却高扬着脸儿,表现出一种闲散全不在意的神气。旁边的人也都扔了几个钱,卖艺的人作揖称谢,然后捡起钱来又练。这卖艺的人又耍起了流星,那几个玉宅的仆人却都回头看了看,大概是看见了管辖着他们的人,就一齐都回去了。可是这里围观的人仍然不少,那父女练得都很高兴。

又待了一会儿,忽然有两个官人手摇着皮鞭把闲人驱散,刘泰保也躲到南墙角。卖艺的父女捡起家伙来就跑,两个官人还拿着鞭子追赶。刘泰保看着不平,就赶紧走过去拦阻,说:“他们卖艺求钱也不容易,你二位老爷何必要把他们赶走?”那两个官人把刘泰保打量了一番,其中的一个就带着气问说:“你是干什么的?”刘泰保说:“我是铁贝勒府中的教拳师傅,姓刘,今天也是来这儿看看玩意儿。”

两个官人一听,这才都转为笑脸。一个就说:“刘爷你不知道,我们哥儿俩是提督衙门的,这路北的大门就是玉大人的宅子。玉大人办事最严,好清静,连卖零食的人都不许在门前喊叫,这卖艺的家伙却带着他的女儿整天在宅门口敲锣乱吵。前天宅里姑娘又出来瞧了瞧他们,他们就更得意了,索性天天来啦!在宅门口招这一群闲人,这算怎么回事儿呀?提督大人今天心里又正不痛快!”

刘泰保笑着说:“算了!算了!把他们赶跑也就是了,不必再追他们啦!”说着向那两个官人点点头,就往东走去。

此时那卖艺的人提着双枪和流星,他那女儿拿着绳子跟铜锣,往东随跑着随回头来望,有一群人还跟随着他们,刘泰保也赶上了。就到鼓楼后的一片广场,又围了一个圈子,这父女又练起了流星跟软绳来了。他们父女是练一会儿,歇一会儿,再练一会儿,围着看的人是这个走了那个又来,不过是走的少来的多,所以越来越显着人稠密。

刘泰保看了多半天,便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喝了几盅酒,吃了两碗面。他心里寻思着:那卖艺的父女俩,他们要不是贼,我敢输脑袋!有那么灵巧的腰腿,精熟的武艺,他们能安分卖艺不偷盗?天下没有这么痴的人。说不定昨夜把我踹下房去的,就是那耍流星的家伙,斩铜截铁的宝剑一定在他们的手中。他们在玉宅的门前练把戏,一定就是为探道,也是预备到玉宅里去偷!他扔下酒饭钱,又挤进了场子。就见那女儿站在软绳上跳跃着,舞起了流星,比她的父亲舞得还好。旁边的人没有一个不吃惊不发痴。

刘泰保看了一会儿,把手中的钱都扔完了,便又挤出去,躲到一边等着。直等到天色晚了,那父女才收了场子,观众也都散去。那父女提着他们卖艺的家伙就走了,刘泰保却在后面跟随着。那父女是往西走,晚霞正映照着那女子的红衣裤和头上的红花。父女二人都像很疲乏的样子,慢慢地走,刘泰保也就在后面有二十步之外慢慢地跟随。走的是鼓楼西大街,经过玉宅门前之时,那卖艺的人又往坡上看了一眼。刘泰保在后面却不住暗中冷笑着。

一直往西,过了德胜桥,还往西,眼前就展现出一片严冬的风景。只见一个七八顷宽阔的大湖,湖水都结成了坚冰。湖边扶疏地有几十株古柳,柳丝在这时是也看不见一条了,只有歪斜的枝干,在寒风之中颤抖。在湖心偏西有乱石叠成的一座山,就仿佛是一座岛似的。上面树木丛生,并有红墙掩映,里面有一座庙宇。湖的四周都是房屋。有的是雕梁画栋的楼房,似是富贵人家的别墅;有的却是蓬门土屋,是极贫穷的人家。地旷人稀,天色已晚,从城墙那边吹来的风分外寒冷。暮鸦在枯枝上乱噪着。刘泰保夏天曾来过此地,他晓得这是北京的名胜,文墨人叫它“净叶湖”,俗名儿叫作“积水潭”。

此时那卖艺的人是顺着东岸往北走着,他的女儿在后跟随,刘泰保又跟在那女儿的后边。前面卖艺的人并未注意,那女儿却走到一株枯柳树的旁边,忽然纤腰一转,回过头来,把她明媚的两只小眼睛向刘泰保一盯,又嫣然一笑,锣跟绳子都放在一只手内,另一只手掠起了腰下垂着的白绸汗巾,耍了个花儿,又一笑,媚眼儿乱转,然后转身颠跑了几步,就跟上了她的父亲。刘泰保心说:啊呀!这是向我调情呀!小娘儿们你别跟刘大爷耍这花样,刘大爷是铁罗汉,不受你这狐狸精的迷惑!

又往前走了不远,路北就有一座破烂房子,屋顶是用稻草跟泥灰盖的,院墙是用碎砖头浮垒成的,街门只是荆棘扎成的,这人家一定很穷寒。卖艺的人就推门进去了,那女儿临进去之时,又回首向刘泰保笑了一笑,轻佻地耍了耍汗巾,这才进去。刘泰保也向那女儿一笑,心里却说:小妹子!我在这儿等着你,你快把宝剑送出来吧!

那父女都回家去了,刘泰保却仍在湖边闲走。天际的红霞已纷纷下落,四周遭都渐渐发黑了。刘泰保刚才喝的那几盅酒的酒力也都消散,身上觉得很冷,便一耸身跳到冰上,打算溜几下冰,溜完了到德胜桥找个小铺喝几盅酒,却再想主意。不想才溜了两下,他就啪嚓一声,在冰上摔了个大马趴。此时却听岸上有女子咯咯地一阵笑。刘泰保挺身而起,一耸身又跳到岸上,仔细一看,笑的人正是那卖艺的女子。刘泰保上前一把将她抓住,说:“小妹子,你还笑我?今天我赏了你多少钱?若不是亏了我,那提督衙门的人赶上你,至少也要在你这嫩肉上抽几鞭子!”

女子却笑着说:“你别拉我!留心把碗打了!”

刘泰保低头一看,才见女子的手中有一只粗碗,就问说:“你要买什么去?”

那女子笑着说:“我到桥边去打酱油,回来好做晚饭。吃完晚饭我爸爸要到茶馆听评书,那时候大爷你可以去找我。”

刘泰保笑着说:“真的吗?”

女子说:“我冤你做什么?今天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做官的,又有钱,又爱做好事。”

刘泰保放了手,又拍拍女子的肩膀,笑着说:“你捧我啦!你快买酱油快回去做饭,快叫你爸爸去听书。不到八点我准找你去,咱们拍手为记。”

那女子笑着点头说:“好吧!你先回家吃点儿草料去吧!”说着她顺着湖岸往南跑去了,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咯咯地笑。刘泰保的心里不禁起了点儿异样的感觉,仿佛魂都消了。

站在这里受了半天寒风,忽然见由南边又来了一条黑影,迎近一看,正是那女子买了酱油回来了。刘泰保就笑着说:“小妹子你先别走,我要问你句话,你姓什么?”他伸手去抓,那女子却向一旁去躲,真如流莺穿柳一般,嗖的一声就躲开跑过去了。刘泰保赶紧去追,那女子咯咯地笑着,跑得极快,一霎时就进了那荆扉,跑回家去了。刘泰保追到门前,隔着破墙往里去看,就见院里东屋有很明亮的灯光,可听不见人的说话声。他便笑了一笑,转身走去。唱了二簧,摇摇摆摆地到了德胜桥。摸摸里衣还有两张钱庄的票子,他就进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一壶白干,借以消磨时间,心里却忘不了那黑黑的一点也不难看的脸儿,明媚的眼睛,娇痴的笑,双抓髻,红衣裤、小红鞋、白汗巾,玲珑的身子还会飞。由此又想到了那口斩铜截铁的宝剑,心中骄傲地想:一定能成功,不但宝剑追回,还得交上一场桃花运。

一壶酒他喝了多半天,这时差不多就有八点钟了,刘泰保心说是时候了,遂就给了酒钱,出了门。迎面的北风一吹,他那微薄的酒力就涌了上来,觉着身子有点儿飘飘然的。他就仿佛怀着新郎将要入洞房时的那种心情,可是又极力自制着,暗道:我可别忘了,今天我来是为探案,不是要找什么风流的便宜!否则不单贼捉不着,宝剑觅不回来,还许坏了我一朵莲花的名头。

当下他摇摇摆摆地又来到了积水潭边,顺着湖边往北走去,远远地就望见了那座破烂房子,有点儿灯光从砖头垒成的墙缝儿滤过来。可是一闪就过去了,刘泰保心说:怎么那姑娘是拿着灯上茅房去啦?不然就是在院子里捉蟋蟀?可是这时候又哪儿来的蟋蟀呀?

他迈腿跑了几步,少时就来到了那破房子前,扒着洞往里看了看。里面的东屋窗上有隐隐的灯光,可是听不见里边有人说话。刘泰保就啪啪鼓了两下手掌,然后退后了两步,又“啪啪”鼓了两下。这里夜静地旷,拍手的响声很是清脆,院里只要是有人,不会听不见的;可是刘泰保看了半天,那荆棘的门户却不见启开。刘泰保就不由“啪啪啪”连声又拍了几下手,等了一会儿,依然是芳踪杳然。他心说:好丫头,你可别骗刘老爷呀!于是“啪啪……”连气拍起手来,并且非常有节奏,嘴里并唱着:“哗啦啦又把门儿开,开门一看原来是张秀才,张秀才……”

忽然啪的一声,也不知是从哪儿飞来的一块小砖头,正正打在刘泰保的后脑瓢儿上。刘泰保吓了一跳,也不再往下唱了,回头向四下寻觅,却听在一株大柳树的后边有女子的咯咯笑声。刘泰保就说:“好丫头,你敢戏耍我!”

追到柳树后,却见那女子收住了笑声,不住地顿脚抱怨,说:“你可唱什么呀?我爸爸才走,院子里还有街坊呢!叫人家听见了算是怎么回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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