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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神色一变,赶紧问说:“你是怎么回答的?”绣香悄声儿说:“我就照着您交代的话说的。”玉娇龙点点头,又沉思了一会。见猫儿雪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瞪着两只绿色的眼睛,很像个英雄的样子,玉娇龙忽然又叹了一口气,绣香在旁直发怔。

玉娇龙吃了一点饭菜,就说:“睡吧!”绣香要去关屋门。玉娇龙摆手说:“你别去!”她起身下了床,先是呆呆地站着,又忽然将软帘一掀,倒把绣香吓了一大跳。灯光照到了外屋,外面倒是没有什么怪异之事。玉娇龙右手的手心向外,护着自己的胸,很快地就到了外间;转身向四下看了看,并将桌椅的下面全查到,她这才关严了屋门,然后进到里间。门帘随着她在身后落下,她也娇慵地伸了个懒腰,宝剑、小弩弓都放在枕边,吹灭了灯烛,才躺在了床上。

床里的绣香替她把绸被盖上,她却推到一边,不盖;绣香在枕畔又悄声问说:“小姐,得有多少日子咱们才能走到衡山呢?”玉娇龙说:“你不要着急!到了衡山,我若看那个地方不好,我还许不住呢!”绣香说:“要不然,咱们还到新疆去吧?”

玉娇龙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得啦,你别在枕边跟我这么絮烦了!叫我好好地歇一会儿吧!真是!”说到这里,她忽然又笑了,说:“现在我真觉着我是你的丈夫了,你就是一个常在我枕边絮絮不休的妻子。”绣香作急说:“您,到这时候了,还跟我闹!”

玉娇龙嘻嘻地笑了笑,忽然又把绣香抱住,紧紧地一阵抽噎。绣香就觉得她小姐的热泪已湿在她的脸上了,就叹着气悄声说:“您是怎么啦唉!”玉娇龙像个小孩似的倒在绣香的怀里哭着,弄得绣香没办法,既不敢大声劝,也脱不了身。

过了多时,忽然见玉娇龙一翻身,她的手向枕边一摸,臂又一抬,只听窗纸噗的一声响,窗外就有人叫道:“哎哟!哎哟!痛死我了……”一声比一声惨,一声比一声低。绣香的身子立时又发颤,玉娇龙用被子将她的身子和头全部盖上。她在被里蒙了半天,才听见窗外有人杂乱地说话,有个人就说:“没什么事!没什么事!诸位回去吧!”是店家的声音。又听得有人说:“左眼……是一支袖箭……一准得瞎!”玉娇龙却伏枕大笑起来。

一夜过去,第二天起身时已然八九点,玉娇龙隔着窗叫店伙给她们熬点江米稀饭,店伙在窗外既恭敬又害怕似的答应说:“是!”玉娇龙叫绣香给找出里衣来换,她的胸部用一幅白纱裹得很紧。因为她预备的男装衣物并不多,所以里面仍是穿着红罗襦,外罩青绸小褂,把红衣的领子藏在里面,脖纽扣得很严;青绸肥裤子,系着红丝线的窄腿带;青缎双脸鞋,外穿一件翠蓝绸子的肥大袍子。

她一起床,没洗脸时就先用昨日的剩水将两耳洗净,用粉和油将耳孔涂上;对镜细细看了,看不出来耳孔,她这才开了屋门,绷着脸儿,故意使出来粗声,叫道:“伙计,打洗脸水来!”

店伙应声而至,前后打来了两盆脸水。绣香已卷起来锦衾绣枕,穿上了弓鞋,娉婷的对镜挽发,并问店伙说:“大爷叫你们熬的江米稀饭,好了没有?”店伙说:“好了,好了,这就好了!”玉娇龙像个男子似的,昂然地说:“先给猫做吃的!”店伙又答应:“是!”

玉娇龙又问说:“昨天夜里是怎么回事?是谁在院中叫唤?”店伙的脸都吓白了,翻着眼睛瞧着玉娇龙,摇头装发怔,说:“我不知道!”玉娇龙拿湿手巾擦完了脸,坐在凳儿上,微微地一声冷笑,翻眼瞪了店伙一下,就说:“告诉你们掌柜的,他要是晚上净放进来闲人,搅得客人们都睡不安,他的买卖可不能够好啦!我们下次再来到保定,也绝不再在你们这店住啦!”店伙又说:“是!是!”

玉娇龙又向绣香拿着“丈夫”的架子说:“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他们,叫他们到城里,找出名的铺子买些好茶叶,要顶高的龙井,再买几包檀香,买一把粘好了的素面折扇!”绣香拿出银子来,交给店伙,店伙就出屋去了。玉娇龙叫绣香给她打好了辫子,她就斜卧在床上逗猫。

待了一会儿,店伙端进来一盆江米稀饭,粥里还煮着枣儿,另外还有白糖。用过了早餐,店伙就把买来的东西和剩下的钱都送来了。茶叶、檀香都由绣香收起来,玉娇龙却又不慌不忙地跟店伙要来笔砚,她要书写扇面。因为笔不大好使,不能写小楷,所以她只柔秀地半真半草地写了两首诗,就是昨晚她在单身力战黑虎陶宏、金刀冯茂等人之后,意气洋洋随口说出来的那两首诗。她回想着,又修改了几个字,就写在扇面上。写过之后,放在桌上,还要等候墨迹干了。她这么一磨烦,就将近晌午了。

昨晚,玉娇龙虽然与金刀冯茂、黑虎陶宏等人大战一场,并且深夜还有人来此窥探,被她用箭隔窗射伤;可是这整整的一个上午,竟无人来找她报复。她就以为那些人对她畏惧了,她很放心,又吩咐店伙去叫菜。午饭用毕,才叫店伙给她备马。昨天她打了的那个赶车的是至死也不再拉她,一清早就赶着车跑了,玉娇龙也不追究。她叫店伙另给找了根鞭子,就叫绣香骑着她昨晚得来的那匹马走。

除了付清店账之外,她又交给店掌柜十两银子,说:“昨天黑虎陶宏他们,率众跟我争吵,你大概也知道,我看你一定是跟他们同伙!”

掌柜连连躬身,悄声说:“也不是一伙,是我们不敢得罪他。”

玉娇龙点头道:“我也不必跟你们多说了。昨天我夺来他这一匹马,可也不是我抢劫来的,现在我们要骑着它走,给他这十两银子,作为是马价,烦你交给他们吧!”

掌柜的又连连作揖,说:“大爷真公道,待会我们派人把你这银子送去就是啦!”玉娇龙点了点头,她二人就出了店门。

绣香在新疆时本来也骑过马,还常说:“马比驴容易骑,因为它走起来身子是平的。”但是她说的那也是好马。如今这匹马却不大好骑,一走就一颠,并且铺盖、包裹全都在她那匹马上,累赘得厉害;玉娇龙的马上只有宝剑和那装着雪虎的篮子。绣香的马在前,玉娇龙的马在后,绣香直说:“别快走,我骑不稳!”玉娇龙却摇着扇子说:“你别害怕!越害怕越骑不稳,你爽性壮起胆子来,倒不要紧。”

她们是顺着大道往南走,可是这股大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并且越走越斜。天空飘着薄薄的云,烟似的,很快地奔驰着,把阳光都遮住了,因此玉娇龙又有点迷了方向。走了多时,就觉得天上的云变了颜色,天色大概不早了。这时两边是田禾,当中的一条路渐渐狭小,也看不见村舍人家。

忽然玉娇龙隐隐听见身后有一种响声,哗啦哗啦,似是群马的蹄声她赶紧回首,却见远处田禾的边际上滚起了雾似的一片烟尘,可是并没看见一条马影,大概是有许多匹马都从后边的岔道上赶往前面去了。玉娇龙就有些惊异,但又想:不怕!她催马到绣香的前面,收了扇子,挥鞭去走,昂首向前去望。

走了又有五六里,便见前面有一脉青山,绣香就说:“有山!山上有道儿吗?”玉娇龙说:“有山自然有路,里面还许有人家呢!咱们在山里找着人家,就先叫他们烧点水,咱们泡壶茶喝。”随说随走,少时就来到了山下。只见山虽不大高,但满是崚嶒的青石,没有一株树,连草也不多。有一股穿山的小路,极峭,而且坎坷不平。玉娇龙倒没注意到什么,可是绣香依然向上指着,说:“山上有个人!”等到玉娇龙抬头看时,山上那人已然藏躲起来了。

玉娇龙又低头细看,见地下的土很坚硬,留着许多杂乱的白色蹄迹并有几堆马粪,就冷笑一声,说:“不要怕!这座山骑着马能穿过去,咱们向前直走!不要怕!可是你一个人骑马不行,你也到我这马上来,我抱着你再往上走。”

于是她叫绣香慢慢下了马,绣香的马就专载行李,并把装猫的那只竹篮也系在这匹马上,将缰绳又系在前面黑马的屁股后头,两匹马就连成了一串。她抱着绣香上了黑马,绣香回过脸,害羞地笑着说:“这有多难看呀!你又是个男的!”

玉娇龙也笑了笑,一手挥鞭,一手抱着绣香,骑着一匹马带着一匹马,往山路上去走,并悄声嘱咐说:“你别净依仗我抱着你,你应当反手揪住我的腿,坐稳了身子,不要怕!”绣香觉着她抱着自己的那只胳膊,袖子里藏着个东西,是那小弩箭。

这条山路是越来越深,不见其低,只觉其高;路当中的大石头很多,似是有人故意搬来堵路的。前马跳过了石头,还得等着后边的马也跳过来,这才能走。玉娇龙渐渐地就生气了,芳容也有些发紫,一抬头忽然看见前面一块高石上站着个持刀的人。玉娇龙腾开了手,蓦地一弩箭射去。只见那个人如猴子似的,连刀翻下了高石;听不见呼声,可是至少也摔个腰断腿折了。绣香倒吓得哎哟一声,玉娇龙又嘱咐:“揪住了我!”她随手抽出了青冥剑,同时催马往上紧走。但高处已有很长的弩箭射来,有的力不足,没射到;有的几乎射中了玉娇龙,但被她疾快地用宝剑一拨,就拨落在地。

斯时乱石的高处出现了二三十人,并有杂乱的马嘶之声,玉娇龙看出那群人之中有飞镖常和鲁伯雄,其余的大概都是黑虎陶宏和米大彪家的庄丁,玉娇龙就向他们鄙视地一笑。那边,飞来的不仅是箭、飞镖,连石块石片也一齐打来。玉娇龙一手执剑掩护,一手提缰,催马快走;绣香斜趴在马上,双臂紧紧抱着她,头向下垂着,金簪都已落地,头发也散乱了,身子不住地抖。

玉娇龙紧紧催马前行,后马紧跟着前马,蹄声嘚嘚;后面的人可也持刀追来了。马踏着山石又走了一截路,忽然山路转往下去,十分的陡峭,简直无法骑着马下去,但身后的一群人已将杀到,并且吶喊着。玉娇龙想勒住马回身去应战,可是这匹黑马如同生龙,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了,只觉得这匹马一蹄登在了云里,后面的马也随之由高崖之上跳下。接着就听呼啦一声巨响,眼前溅起一片白雾,玉娇龙和绣香的脸上身上都觉得冰凉。原来这山后就是一道大河,水很深,两匹马都坠在河里,浮着水走。身后的山上一块一块的大石头又如飞箭一般的打来,打在河里扑通扑通乱响,水花都溅在玉娇龙的头上。

玉娇龙咬着牙,催马涉水,走了很远,才上了河的对岸。只见这条河,顺岸曲折地向西展去,四五里之外,影影绰绰那里有一座长桥。云缝里露出的金黄色的阳光正投照在那河里,仿佛那里才是平原大道。玉娇龙回头向山上去看,见那山上的人都渐渐散开了,回去了,可知他们必然全都没有胆子下山,全都不会浮水。玉娇龙的两只鞋袜已然尽湿,绣香抬起头来,发上也往下垂水;两匹马的全身已没有一点干的地方,除了水就是汗,并且呼噜呼噜直喘。

玉娇龙策马走过了河边的一片沙滩,就站住了,下了马,又将绣香抱下来。绣香一下马就坐在了地下,喘着,两手去挽头发。玉娇龙却不放心她的猫,怕它被水淹死了。她一手提剑,到后面的那匹马旁,解开了绳子打开那只竹篮的盖儿;不防呜的一声急叫,白毛都湿贴在身上的那只猫儿蓦地往地下一跳,跳出来就飞跑,跟兔子一般。玉娇龙叫着:“雪虎!雪虎,好雪虎!回来!”猫儿却是无情的,跑起来不认它的主人了。

玉娇龙赶紧去追,快要追上了,猫儿却把身子一蹲,扭头又向回来跑;玉娇龙急叫它,它也是不管不顾。绣香也急了,挣扎着站起来,急着去追去截,也叫着:“雪虎不跑!雪虎听话!雪虎来吃肝拌饭!雪虎……但猫儿却东跑西蹿,她们俩都抓不着。除非玉娇龙朝它放弩箭,像打猎似的,然而她岂能舍得呢?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比什么事都着急。

但这时候却见西边那座长桥上又闪烁着刀光,蠕动着人影,原来是飞镖常、鲁伯雄的那一伙二三十人,由山上转到那边,过桥向她们追逼前来。玉娇龙大怒,见猫儿站在很远的地方,耳朵竖着,两眼东瞧西望,仿佛还是要跑的样子。她怕那伙人来到这里,一场争战就许把猫儿惊跑,无从去寻觅,就赶紧叫绣香在这里看守着猫儿,急急地说:“你别怕!我去迎截他们,你在这儿千万别叫雪虎跑了!也别蓦然去追它,你拿点什么东西逗它好了。”绣香带着哭腔答应了一声,玉娇龙就掖了掖已湿了半截的长衫,挽起袖子,一手持着小弩弓,弓中装着箭;一手抡着青冥宝剑,飞奔了过去。

那一群人已然走过了桥,玉娇龙就尖声喊道:“都站住!谁敢过来我可就杀谁!”

那群人领头的原来不只是鲁伯雄,还有黑虎陶宏也在内,黑虎陶宏也大声说:“你别发威!我们都看出来啦,你是个女的不是男的!你快些通出姓名,把那匹马还给我们,我们便不伤你!”玉娇龙说:“胡说!我是堂堂男子,你们竟诬我为妇人女子?真可恨!我的姓名你们不能问,马也不能还,要战就战!”说话时,只见飞镖常一抡胳膊,钢镖打来。玉娇龙一斜身,用剑一磕,当啷一声,钢镖落地。玉娇龙腾步直上,便与黑虎陶宏等人厮杀起来了。陶宏吩咐手下的人一齐上前,将玉娇龙围住,一齐上手,杀死了也不要紧。

这时道上无人,当时,短刀长枪就一齐上前。玉娇龙将青冥剑飞舞,兵刃遇着它就纷纷俱折;同时,她身子宛转如飞,宝剑前削后砍,飞镖常惨叫了一声就倒地身死了。许多庄丁也受伤的受伤,败走的败走。

陶宏跑到一边,抡着一只半刀,气极了,向桥边给他牵马的几个庄丁大喊:“过去!把那边的两匹马夺过来!”当时桥边的几个人一齐上马,往绣香那边奔去。玉娇龙挥剑又砍伤了两个人,挣身躲开,去截那几匹马。一匹马被她截住了,剑砍在马腿上,人倒马翻,但其余的六七匹马早掠过去了。玉娇龙大怒着,回身去赶。

那边的绣香见群马扑来,吓得大叫,抱着猫儿疾忙逃奔;才逃了几步就一下栽倒,猫儿雪虎又不知惊蹿到哪里去了。那两匹拴在一块儿的马,也一前一后向东飞奔,那六七匹马紧追。玉娇龙的弩箭发出去,嗖嗖嗖,就有三匹马上的人高张着双手翻身落马。

后边的陶宏又高呼:“回来!”剩下的三四匹马又折回来,鲁伯雄率着十几个人也赶到,当时马上的、步下的又一齐舞刀持枪向玉娇龙厮杀。玉娇龙用剑斩断了两件兵刃,又从马上砍下一人来,夺了一匹马,就飞身而上。如今她又成了马上将军了,弯腰向下,宝剑挥得更紧。

那陶宏站在远远之处,还大声指挥着:“放箭!要小心自家人!”玉娇龙心说:这个人真可恨!她便赶紧杀出了一条路,弃了这里的鲁伯雄等人,专扑奔陶宏而去。黑虎陶宏自知不敌,转身就跑。

玉娇龙催马追赶,不料身后的冷箭又射来。玉娇龙虽然赶紧伏身,一支箭从她的头上飞过去了,但另外两支箭却射在她的马胯上了。马就一声长嘶,猛地往起一颠,玉娇龙骑不住了,立时落下马来。她身子一挺,两脚平落在地上,一口气也不喘,又执剑去追陶宏。

陶宏在前边跑,玉娇龙在后边追,鲁伯雄等十余人又在后面追玉娇龙,都跑得甚紧,都相距不过二十多步。陶宏已上了西边的木桥。这桥很长很平坦,也很宽,可以走大车,因为一股大道自南由此桥渡河,便能穿进北岸的山口。此时夕阳斜照之下,大道的南边已烟尘大起,来了许多车辆,并有许多担囊荷物的行人;但都因为看见这边的厮杀恶斗,便在远远之处,转往岔道上走去了。只有两匹马,一黑一白,却飞也似的驰到。

陶宏已跑上了桥,手中的刀只剩了一口,他回身喘了口气,却见百步之远,有个骑着黑马的大胖子,大喝道:“黑虎陶宏!三年没见,你怎么还这么脓包?你们这么些人会敌不过人家一个?”

陶宏定睛一看,却不由大吃一惊!这胖子年有四十岁上下,头戴大草帽,身穿青绸裤褂,操着山西口音,像是个买卖人,可是鞍旁有刀,这人与他似曾相识。另外的一个,与这胖子两马相并,马上的人却身材昂爽留有黑胡子,但年纪不过将过三十;大草帽背在背后,身穿深蓝色的绸褂裤,鞍旁是宝剑。这人直瞪着精爽的眼睛,看着玉娇龙舞动如飞,又斩断了许多只刀枪的宝剑。陶宏越发惊讶了,就疾忙拱拱手,高声叫着:“李兄快来助我!”那边的黑髯少年却微微冷笑,并摇摇头。

此时玉娇龙已赶上桥来,陶宏抡刀猛砍,玉娇龙宝剑一掠,陶宏的这口刀就呛的一声被削断。他持着半截刀又招架了一下,回身顺着桥向北就跑。玉娇龙如苍鹰擒兔,嗖的一个箭步追上去,宝剑一抡;陶宏哎哟一声惊叫,忙低头伏身,剑从他头上如闪电一般的掠过,下面又一脚踹来。玉娇龙是个天足的女子,力气不小,这一脚踹得陶宏短小的身子在桥上立不住,当时就扑通一声掉下河去,河水都溅到桥上来了。陶宏在河里挣扎着,仰面急喊着:“快救我!”转眼就沉下去了。那边骑黑马的大胖子拍掌大笑,说:“脆!棒!是好身手!”

这时鲁伯雄等七个人又赶上桥来,玉娇龙便立在桥头舞剑迎杀,只见剑光紧抖,刀枪俱折,前边的人扑通扑通坠在河里,后面的人转身就跑。只剩下了鲁伯雄一人,刀倒没断,可是欲逃亦逃不得,那边马上的胖子又喊道:“老乡!快跳到河里去逃命,凭你斗不了啦!”鲁伯雄果然投身下河,浮着水逃走了。

河中波涛滚滚,有的会水就浮着水逃走,有的还在水中挣命,人头像西瓜似的一浮一沉,有的就如黑虎陶宏一样一沉下去就再也没露面。岸上、沙滩上、桥上爬着受伤惨叫的人,乱扔着折断了的刀枪,几匹没人骑的马野龙似的顺着河岸向东跑去。

东边还留下三四个陶家的庄丁,正在拿刀威吓着绣香,绣香坐在地下痛哭,样子十分可怜。玉娇龙气愤得提剑又往东边去跑,那黑马上的胖子却连连摆手,催马过来说:“不要鲁莽!你要是一过去打他们,他们可就立时把你夫人的命要了!来,让我过去跟他们说几句好话,你放他们几个人逃命好了!”

玉娇龙很诧异,喘了喘气,扭头看这胖子。就见他不仅是胖,而且极为健壮,背宽胸脯高,肚子用宽带子勒着,却不肥,满面风尘之色,一见便知是个久走江湖之人。他鞭着马,马镫与鞍旁挂着的一口带鞘的朴刀相磨擦着,喀喀的响。他神态从容,笑着,高张着手向那边喊说:“朋友们!别难为人家一位堂客,来,我给你们解和解和!”他催马走过去了,玉娇龙也提剑向那边走去。

这时,忽然一匹白马又赶到,马上的人翩然下了马。玉娇龙不禁愕然,就站住了,心说:这人的身手太敏捷了!她定睛看去,见这人三绺胡须,微黑的脸,身材魁梧,神情潇洒;他一抱拳,态度极为恭敬,说:“这位兄台单身敌众,还占了上风,兄弟已旁观了多时,实为敬佩!黑虎陶宏那些人兄弟是认识的,他们是保定府一霸,平日作恶多端;想兄必是个侠义之人,为打不平才与他们争战起来。请问兄台贵姓大名?武艺是哪位名师傅传授出来的?这口宝剑是什么名称?”

此人似乎特别注意玉娇龙的宝剑,玉娇龙赶紧退了一步,瞪目又看了这人一下,便说:“现在我没工夫跟你谈话!我的宝剑叫青冥,我名叫龙锦春,别的话你都问不着!”对面这人一闪身,玉娇龙就持剑向东跑去。

此时那胖子已下了马,正在跟那几个人谈话。玉娇龙赶到近前,抡剑就要杀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也要一齐抡刀,地下坐着的吓得绣香拿双手掩着脸,叫道:“哎哟!”胖子却抽出刀来,从中一拦,笑着说:“我正给你们说合啦!杀人不可杀绝,再说你们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看我的面子,放他们几个走就是啦!老兄你要是抡宝剑,就请你先斩断我的刀,先杀我;我放他们几个走了,他们并没欺辱你的夫人!”

胖子伸着刀,态度很和气,可是玉娇龙的宝剑立时削下,胖子的刀就变成两截,一半掉在地下,一半胖子还手里拿着。他神气不变,哈哈一笑,说:“好锋锐的宝剑!可是您老兄这样办事,未免有点像妇人之心!话未说了,玉娇龙瞪目说:“你是他们一伙的!”宝剑嗖的又削过去,胖子一闪身躲开了;接着玉娇龙又横扫一剑,胖子用半截刀相迎,笑着说“再让你削去一块吧!”

玉娇龙进一步,反腕拧剑向胖子的肚子刺去,不料后面斜来一脚,正踢在玉娇龙的腕子上,青冥剑落在地下。玉娇龙身子斜扑下去,疾快地就拾起来剑,回臂一抡,身后那青须少年却轻轻转到了她的面前。她手似风环,猛地又一剑;少年略闪身即避开,走进一步。玉娇龙举剑要砍,只听对方说:“拿来吧!”玉娇龙就只觉手腕一痛,不知怎样,青冥剑就被那青须少年夺过去了。

玉娇龙大惊,更情急,她驰步向前,搓身前击,其急如风;青须少年正在仔细看剑,只用手一推,玉娇龙就又退了半步。她疾忙反手,二指向这人的喉间去点,点的是“廉泉穴”。但少年随手一推,玉娇龙又身不由己的倒退了三四步,可是她挺身立住,没有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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