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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要敌人没倒下,战争就没有结束。拥王者克里斯顿·科尔爵士虽已丧命,他所拥立的伊耿二世国王及其女杰赫妮拉依然逍遥法外。“弯足”拉里斯·斯壮——“绿党会议”最高深莫测、最精明狡诈的成员——也无迹可循。雷妮拉女王的死对头博洛斯·拜拉席恩公爵依然控制着风息堡。兰尼斯特家族也继续与雷妮拉为敌,不过杰森公爵新逝,西境骑士又遭惨败,多年累积的精英在“喂鱼大战”中死的死逃的逃,再加上“红海怪”盘踞仙女岛、骚扰西海岸,凯岩城由是元气大伤。
伊蒙德王子成了三叉戟河上空的死神,一次次从天而降,向河间地洒下火雨和死亡。他一击得手便立刻转移,隔天又在五十里格外出现。瓦格哈尔的龙焰将老柳村和白柳村化为灰烬,将小羊厅烧成焦黑石堆。在美瑞唐谷,三十人和三百只羊被烧死。接着弑亲者又出其不意地重返赫伦堡,烧光了城里的木建筑,六名骑士和四十多名步兵为对付他的龙而阵亡,沙比瑟夫人躲进厕所方才逃过一劫。事后不久,夫人便逃回了孪河城……而她的战利品,众人口中的女巫亚丽·河文,回到了伊蒙德王子身边。这些袭击的消息传扬开去,领主们惶惶不可终日,唯恐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女泉镇的慕顿伯爵、暮谷镇的达克林夫人和鸦树厅的布莱伍德伯爵都向女王紧急求助,恳求女王派遣巨龙来保护他们的领地。
然而对雷妮拉的统治威胁最大的并非独眼伊蒙德,而是伊蒙德的弟弟“大胆”戴伦王子及蒙德·海塔尔伯爵麾下的南境大军。
海塔尔军渡过曼徳河后,正缓缓逼近君临,沿途粉碎雷妮拉的支持者设置的一切阻碍,并裹挟每一位领主加入进军。戴伦王子骑特赛里恩飞在大军前方,提供了堪称无价的侦察情报,将敌人一举一动都通报蒙德伯爵。许多时候,只消瞥见“蓝女王”双翼的阴影,女王的人马就不战自溃了。慕昆大学士告诉我们,这支北上的军队人数已超二万,近十分之一是马上骑士。
雷妮拉的女王之手科利斯·瓦列利安老伯爵审视过所有威胁后,建议谈和。他力促雷妮拉赦免拜拉席恩公爵、海塔尔伯爵和兰尼斯特家族,只要对方屈膝臣服,宣誓效忠,并给铁王座送来人质。“海蛇”还建议把阿莉森太后和海伦娜王后送去教会,让她们在祈祷和冥思中度过余生,海伦娜的女儿杰赫妮拉则由他收养,长成以后嫁给小伊耿王子,以联合坦格利安家族的两大支脉。“那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呢?”“海蛇”娓娓道来时,雷妮拉质问,“篡夺者伊耿和弑亲者伊蒙德怎么办?这两个窃取我王位、害死我儿子的仇人,你要我也饶恕吗?”
“饶他们一命,送他们去长城。”科利斯伯爵回答,“让他们披上黑衣,从此受到守夜人军团牢不可破的神圣誓言约束。”
“誓言对背誓者有何用?”雷妮拉女王不依不饶,“他们窃取我王位时誓言一文不值。”
戴蒙王子赞同女王的看法,他认定饶恕乱臣贼子只会种下新一轮叛乱的祸根。“把叛徒的人头插上国王门,天下自然太平。”伊耿二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无非缩在哪座山头底下。”他们可以先着手消灭伊蒙德和戴伦。兰尼斯特家族和拜拉席恩家族也要摧毁,其领地和城堡赐予忠臣。王子提议把风息堡封给乌尔夫·白发,凯岩城封给修夫·铁锤……这令“海蛇”又惊又怒。“残酷地摧毁两个如此古老高贵的家族,单单这桩暴行就会逼反维斯特洛一半的领主。”科利斯伯爵断言。
王夫和首相出现了尖锐对立,只能由雷妮拉女王来加以裁决。雷妮拉选择折中路线,她答应派使者去风息堡和凯岩城,提出“慷慨的条件”和王家赦免……前提是先消灭篡夺者那两个与她为敌的弟弟。“擒贼先擒王,其他人都好说。我要宰了他们的龙,将龙头挂在王座厅,让后来人明白犯上作乱的代价。”
君临守备自然不能放松,雷妮拉女王及叙拉克斯将坐镇于此,她儿子伊耿和乔佛里也得待在她身边,以防万一。乔佛里快满十三岁了,急于证明自己,但母亲告诉他泰雷克休对保护红堡、防范敌袭意义重大,男孩便郑重承诺会履行职责。“海蛇”的继承人亚当·瓦列利安和他的龙海烟也留在都城。三条龙应能确保君临安全无虞了,其他的龙可投入战斗。
骑科拉克休的戴蒙王子和骑偷羊贼的女孩荨麻一起前往三河流域,受命搜寻并了结伊蒙德王子和瓦格哈尔;“醉鬼”乌尔夫·白发和“硬汉”修夫·铁锤飞往君临西南五十里格开外的腾石镇,那是海塔尔伯爵进军都城的最后一道屏障。两人将协助镇子与城堡的守备,伺机干掉戴伦王子和特赛里恩——科利斯伯爵提出或可留小王子一命,以为人质,但雷妮拉女王寸步不让。“他不会永远是个孩子。等他长大,我的儿子们迟早会遭他报复。”
风声很快传到阿莉森太后耳中,太后慌了神,她为儿子们的命运忧心忡忡,乃至跑到铁王座前双膝下跪,向继女求和。镣铐缠身的太后这回的提案是划疆而治:雷妮拉占有君临、王领、北境、艾林谷、三河流域和铁群岛;伊耿二世统治风暴地、西境和河湾地,以旧镇为首都。
雷妮拉对此不屑一顾。“你的儿子们若肯守本分,本可在我的朝廷中坐享荣华富贵。”她宣称,“然而他们居然妄想偷走我与生俱来的权利,还冷血地害死我两个亲爱的宝贝。”
“那不过是两个私生子,他们的不幸也是战争中难免的损伤。”阿莉森辩解。“我的两个孙子才称得上无辜受害、飞来横祸。你还要多少牺牲品,才能满足复仇欲呢?”
太后的话等于为雷妮拉的怒气火上浇油。“我不想再听无耻的谎言,”她发出严正警告,“再敢提及血统问题,我就拔掉你的舌头。”——至少,在尤斯塔斯修士的记述里雷妮拉是这么说的,慕昆《真史》中的描写也与之仿佛。
“蘑菇”的说法则不同,他说雷妮拉当即下令拔掉继母的舌头,而非仅仅发出威胁。侏儒又说,“白蛆”小梅夫人及时劝阻了雷妮拉,但提出更为残忍的替代方案:伊耿国王的妻子和母亲将戴着镣铐被赶进高级妓院,供任何出得起价的男人享用,阿莉森太后一次值一枚金龙币,海伦娜王后一次值三枚金龙币,因后者更年轻漂亮。虽然这堪称天价,“蘑菇”却说许多君临人自觉占了便宜,不肯错过千载难逢的与王族亲热的机会。“让她们一直服务,直到怀上孩子,”“蘑菇”声称小梅夫人如此建议,“既然她们张嘴就提私生子,让她们各自怀上一个好了。”
的确,男性的欲望和女性的残酷往往会以耸人听闻的方式表现出来,但我们在此事上仍难以取信“蘑菇”。毫无疑问,相关故事曾在君临的酒肆和食堂间广泛流传,但源头很可能来自复辟后的伊耿二世国王,他当时急于开脱自己残忍的报复行为。我们还必须牢记,侏儒是在多年以后追述,完全有可能出现记忆偏差。无论如何,让我们把“妓院双后”的故事抛诸脑后,继续叙述其他事件吧……科拉克休和偷羊贼去了北方,沃米索尔和银翼去了南方。
雄浑澎湃的曼德河的源头附近有一座繁荣市集,名为腾石镇。此地也是傅德利家族的根据地,俯瞰镇子的城堡小而坚固,但城堡中仅有四十名守卫,幸亏另有几千军队从下游的苦桥、长桌厅和更往南的地方聚集而来,河间诸侯的抵达更令女王军士气大增——这些人新近获得“屠夫的舞会”这场大捷,他们由加尔巴德·格雷爵士和“长叶的屠狮者”带领,用长矛挑着克里斯顿·科尔爵士的项上人头,军中还有红罗柏·河文及其麾下的弓箭手,“冬狼军”的残部,外加黑水河两岸新加入的二十来位有产骑士和小领主——其中小有名气者包括尤尔村的莫斯兰德、中间屯的加里克·霍迩爵士、“无畏的”梅瑞尔爵士和欧瓦·博莱利男爵。
据《真史》统计,当时雷妮拉女王旗下的腾石镇守军总计接近九千人,其他编年史家的数据在六千至一万二千人之间,但无论哪种说法,女王军的人数均远逊于海塔尔伯爵的军队。正因如此,巨龙沃米索尔和银翼及其骑手的到来才得到了人们如此热烈的欢迎。
谁知祸由此生。
关于“腾石镇叛变”的过程、时间和原由素有争议,真相也许早已湮没。可以确认的是,那些赶在海塔尔伯爵到来前涌进镇里的难民,很多实际上是海塔尔军的内应,他们有意制造混乱。而在河间地人南下时加入的黑水河诸贵族中,至少有两位——欧瓦·博莱利男爵和罗杰·克恩爵士——确然是伊耿国王的秘密支持者。但若非乌尔夫爵士和修夫爵士突然倒戈,这些人本不可能造成大麻烦。
迄今为止,我们对这两个驭龙者的认知主要来自“蘑菇”,而“蘑菇”总是不厌其烦地渲染他们的品行如何低下。他说前者是个无可救药的酒鬼,后者是个粗暴蛮横的莽夫,两人都很懦弱,刚看到海塔尔军绵延数里的行军纵队、看到敌人的矛尖在阳光下闪烁,就决定改换门庭。但我们知道,两人此前在潮头岛附近的海战面对枪林箭雨并未退缩,就此看来,或许让他们踌躇的是要与特赛里恩交手,毕竟喉道之战中所有的龙都在他们这边……不过这又有一点说不通:沃米索尔与银翼都比戴伦王子的坐骑成熟和庞大得多,打起来当然不会落于下风。
有人推测,白发和铁锤倒戈的主因是贪婪而非懦弱,他们毫无荣誉感,一味渴求财富和权力。喉道之战和夺回君临后,他们被正式册封为骑士……却欲壑难填,压根瞧不起雷妮拉女王赐予的小片土地。前已述及,罗斯比伯爵和史铎克渥斯伯爵被处死后,有人提议让白发和铁锤通过联姻继承其领地和城堡,最终雷妮拉女王却把继承权给了两位伯爵的幼子;随后风息堡和凯岩城也曾短暂出现在两人眼前,直到被“不知感恩的”雷妮拉再度收回。
合理的结论是,他们指望助伊耿二世夺回铁王座后得到重赏。我们甚至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即“弯足”拉里斯伯爵或其派出的间谍曾对两人许下相关承诺,当然,我们拿不出真凭实据。
总之,由于“两大叛徒”(所有历史书都这样唾弃他们)不识读写,难以确证动机,但腾石镇之战的过程本身较为清晰。在加尔巴德·格雷爵士的指挥下,六千名女王军的战士于镇外列阵迎击海塔尔军。他们英勇战斗了一阵,不过蒙德伯爵的弓箭手逐渐削弱了女王军,他派出重骑兵冲锋更是大获全胜。女王军向镇墙溃逃,红罗柏·河文及其麾下弓箭手就站在墙上,用长弓掩护溃退的部队。
待大部分败军退进镇子后,“老朽”罗德揪准机会率“冬狼军”打开一道边门,发出恐怖的北方战吼,插入追兵左翼。随后的混战中,北方人硬是从十倍于己的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取在伊耿国王的金龙旗及旧镇的烽火白塔旗下的蒙德·海塔尔伯爵。
正如歌手们传唱的那样,罗德瑞克伯爵战得兴起,虽然浑身浴血,盾牌和头盔都四分五裂,但杀红眼的他浑无知觉。眼见形势危急,蒙德伯爵的堂亲布林东·海塔尔爵士挺身阻挡北方人,他提起长斧一击猛砍,齐肩卸下了“老朽”持盾的左臂……但狂暴之中的荒冢屯领主没有倒下,他临死前接连击毙布林东爵士和蒙德伯爵。海塔尔的旗帜倒下了,镇民们欢呼雀跃,认为这是战争的转折点。连特赛里恩的出现也没让他们惊慌,他们知道己方有两条龙……但沃米索尔和银翼飞上天后却转而朝腾石镇喷出烈焰,喝彩顿时变成惨叫。
慕昆大学士写道,这是“怒火燎原”的缩小重演。
腾石镇整个烧起来了:店铺、民房、圣堂、百姓……着火的守卫跳下城门楼和墙垛,浑身浴火的平民在街巷中尖叫乱窜,犹如无数人体火炬。在镇外,戴伦王子驱策特赛里恩从天空中俯冲而来,长夜的佩特被甩下坐骑、惨遭践踏,加尔巴德·格雷爵士则被十字弓射中,随即教龙焰吞噬;在镇内,“两大叛徒”放纵龙焰洗涤全镇,从镇子一头扫到另一头。
罗杰·克恩爵士及其手下露出了本色,他们砍翻把守镇门的守卫,开门迎接海塔尔军;城堡内的欧瓦·博莱利男爵也有样学样,他挺起长矛捅进了“无畏的”梅瑞尔爵士的后背。
随之而来的野蛮洗劫在维斯特洛的全部历史上也屈指可数。曾为贸易中心的腾石镇灰飞烟灭,数千人被烧死,另有数千人试图游过河却被淹死,而这些人某种意义上还是幸运儿,因幸存者的遭遇惨不忍睹。傅德利伯爵的部属弃械投降,却被捆起来一一斩首。逃过火焚之厄的女镇民遭到轮奸,八九岁女童都不能幸免,老人和男孩全被杀掉,巨龙用焦黑冒烟的尸体大快朵颐。腾石镇再也没能恢复过往的荣光,傅德利家族后来尝试在废墟上重建“新镇”,但规模还不到从前的十分之一,因百姓普遍认为这里有鬼魂作祟。
腾石镇以北一百六十里格的地方,巨龙也翱翔在三叉戟河上空。戴蒙·坦格利安和棕肤女孩荨麻反复搜寻独眼伊蒙德,却一无所获。应曼佛利·慕顿伯爵之请——伯爵怕瓦格哈尔怕得要命——他们以女泉镇为基地展开行动,然而伊蒙德根本没光顾女泉镇,他袭击了明月山脉脚下丘陵间的石首镇、绿叉河畔的甜柳村和红叉河畔的激舞村,又将射程桥、老渡口、老妪坊和贝彻斯特修女院化为灰烬,而且总能在对头赶到现场前远走高飞。瓦格哈尔从不逗留,幸存者也不能就它的去向达成一致意见。
每天早上,科拉克休和偷羊贼都会飞离女泉镇,爬上河间地的高空,绕着越来越大的圈子展开搜索……每天黄昏也都会满心挫败地返回。《女泉镇编年史》告诉我们,慕顿伯爵慢慢有了些底气,乃至建议两位驭龙者分头行动,好让搜索效率倍增。戴蒙王子拒绝了,他提醒伯爵,瓦格哈尔是“征服者”伊耿及其姐妹带来维斯特洛的三条龙中仅存的一条,它虽比一个世纪前动作迟缓了,但体型已接近当年的“黑死神”贝勒里恩,其龙焰足可熔化石头。科拉克休或偷羊贼单打独斗都非它对手,联合起来才有机会,所以王子日日夜夜把女孩荨麻带在身边,无论在天上还是城堡里。
他这么做仅是出于对瓦格哈尔实力的担心吗?“蘑菇”不这么认为,根据他的口述,戴蒙·坦格利安已然爱上这位棕肤的私生女孩,以至跟她上床。
侏儒的证言有几分可信?荨麻此时顶多十七岁,而戴蒙·坦格利安四十九岁,但我们不可忽视小处女在老男人眼中的魅力。我们知道,戴蒙·坦格利安作为王夫对雷妮拉女王并不忠实,连向来清心寡欲的尤斯塔斯修士也多次提及他在朝中执政时夜间造访梅莎丽亚夫人,与之交欢……据称还得到雷妮拉的首肯。此外,戴蒙王子年轻时号称“跳蚤窝之主”,君临城的每家妓院都与他相熟,由于他出了名地偏好给处女开苞,老鸨们总把最年轻、最美貌、最纯真的少女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