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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珏眉毛挑着,眼珠子瞪着,满身的酒气。这两天门口马老二当眼,大伙儿都明白,到这儿就黑!看来这大头明白过来了,砸场子来了!大伙儿一看别言语了,都往旁边儿靠。
赌客说:“齐了齐了,黄大爷您来吧!”
黄珏说:“都齐了?四爷!”
涂四说:“哎,黄大爷。”
黄珏说:“押固顶行吗?”
涂四说:“当然行啦!”
黄珏说:“押一赔三,押什么赔什么。”
涂四说:“瞧您说的,押银子赔银子啊,不含糊!您多余这么一问哪!您别看您黑了几天了。红的那几天,哪天没让您把钱拿走啊?”
黄珏说:“那就行了!”
黄珏一抬腿,把脚就踩宝案子上,接着一伸手就把匕首亮出来了。这一亮刀,涂四后脖颈子那根黑毛直哆嗦!涂四一看黄珏醉醺醺的,这是要干什么呀,看来借着酒劲儿要跟我动刀!可他没动手我不能先动手,涂四伸手往这宝案子底下就划拉。宝案子是四指宽的柏木板,柏木板下有沟,沟上担着一把斧子,磨得飞快。涂四称手的兵刃就是这把檀木把儿的斧子,就在这宝案子底下担着。有上这儿来捣乱的,行话叫跳宝的,不废话就是斧子招呼!
黄珏这一亮刀,涂四后脖颈子上这毛动,脸上可没动,但手就往宝案子底下出溜。
涂四说:“黄大爷,亮刀干什么呀?”
黄珏说:“亮刀?押一宝啊!”
黄珏把这匕首往案子上一剁,就开始挽自个儿的裤腿。把裤腿挽上去之后,一伸手又把刀给拿起来了。他反手一掐自己这大腿肚子,就把刀刃贴自己这腿肚子上了,所有人眼瞅着这刀一点一点往肉里送。扎进去有二分多,接着往外一提,这腕子往回一撮,连皮带肉鲜血淋漓。黄珏从自个儿腿肚子上硬生生割起一块肉来。他腕子往上一扬,这把匕首刀带着肉直挺挺就剁在三上了。
宝局子里连押宝的带占宝的都吓坏了,“扑通扑通”坐地上好几个,从来见过这么玩的!黄珏的腿上滴滴答答往下流血,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确实够豪横的。
黄珏说:“押了,三固顶。押一块肉。涂四爷,我姓黄的手头也没准,这块肉要过秤得有四两,咱就算三两。我要押中了呢,顺你这腿上也割这么三块九两肉。你要还嫌吃亏我再让你点,你算八两,你割半斤就成。”
宋时还是十六两为一斤,八两是半斤。
黄珏说:“押中了你赔我半斤肉。可我要是没押中,又黑了!我再接着割肉,今天我姓黄的血流干了死在你这儿。不算你不对!可我要中一把,过秤差我一厘肉,今天咱可要出人命!”
涂四说:“明白,明白!好!黄大爷!姓涂的我赞成你,今天割肉跳宝啊!”
他拿眼一瞧,这宝案子上刚才有人搁了点钱,想往回拿是不行了,可又舍不得,只能远远地看着宝案子上的钱哆嗦。三固顶上滴滴答答淌着血,匕首插着这块肉把这白布整个都给洇红了。涂四一咬牙,拿眼一瞪坐在地上这几个小宝官,心里说:窝囊废!
涂四说:“起来,起来,起来!没用的东西!”紧接着他用眼角一瞥这宝盒,用眼神询问这宝做的是几,这宝官瞅着涂四俩眼都凝了!完全吓傻了,都忘了做的几了!涂四心里恨的不行,也没有办法。
涂四说:“简直废物!唱!”
小宝官说:“哎!免三……”
涂四一听还行,还没傻透,还知道“免三”!三上有块肉啊!真割半斤肉让我赔可受不了。
涂四说:“好!明白事!小子!照这样往下唱!”
小宝官说:“免三去二不要一,别来四!”
黄珏说:“哎!我不玩儿了啊!干吗呀这是?”
涂四说:“他妈我这宝盒是空的?躲开了我这儿吧!”说着话涂四“啪”一声,抡圆了给这小宝官一大嘴巴。小宝官原地转一圈儿,“扑通”又摔地上了,吓蒙了。
涂四说:“姓黄的,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这宝咱们瞧!”
涂四一伸手,就把宝盒开了。大伙儿往前挤着看。黄珏今天自个儿没看,平常他自个儿看,今儿他放这缝儿。
黄珏说:“哪位带着眼哪?替我瞅一眼。几呀?”
一赌客说:“黄大爷,‘山’!”这人舌头都大了,吓成这样就别管闲事了。黄珏一听,哈哈大笑。
黄珏说:“好!该着我不死!姓涂的,没想到闯三闯上了。没别的,割肉吧!找个识数认字的,拿秤去,替我称称涂四爷割下来这块肉够不够半斤。马小千来没来?马小千!”
马小千从东院追过来,进门一看可坏了,这回砸了!刚加了十来天的菜算到头了。这黄大爷喝多了,跑这儿来跳宝割肉了!
马小千心说:您可不知道我们这掌柜的有多大能耐啊!您以为凭您一个人,就能把我们这宝局子挑了?甭说涂四跟马老二有多狠!就是他们两人都不行。我们掌柜的要来,您十二个捆一捆也不是个儿呀!那才真叫吃人肉喝人血,要人命的主儿。你敢跟他斗?知道您黄大爷有两下子,可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啊!你就靠你这刀,你哪闹得过他们啊?今天您哪,应了那句话,叫九死一生啊!
马小千站后边儿哆嗦,黄珏到处找他。
黄珏说:“千儿啊!马小千呢?”
马小千说:“哎!在,在呢!”
黄珏说:“今儿个额外加菜,这肉别糟践啊,来滑溜的吧!这丝儿切细点儿。”
他这么一卖狂,涂四牙咬得咯咯响,心说:好啊!姓黄的,看来今天这顿打,是轻不了啊!
涂四说:“伙计们!”
小宝官应道:“四爷!”
涂四说:“该赔的赔,该搂的搂,除了案上这块肉别动,剩下的先给人清咯!”
宝案都整利索了,就这把匕首没动,谁也不敢动。账都弄完了,涂四瞧了一眼周围这些押宝的,说:“各位,该赔的赔,该搂的搂,咱们可就清了。对不住各位!今儿咱们宝局子关张盘点,各位请便吧!”
涂四的意思是把所有闲杂人等全清场,这里边要动手收拾黄珏了。众赌客一看别跟这儿凑热闹了,小心溅一身血可就犯不上了。没多大会儿工夫,这押宝的众人就全跑了。挺大一间屋子里边儿就剩下宝局子的伙计、马小千、涂四还有黄珏。
涂四暗中吩咐一小伙计,说:“去,赶紧去请大爷来。”
所谓大爷就是这间西环客栈的掌柜,姓马叫马方。
涂四又说:“另外把马老二也找来。快点儿去,听见没有!我一会儿可顶不了多长时间。”
小伙计说:“哎,明白!”这小宝官跟着押宝的混出屋去找人去了。
涂四说:“黄大爷,姓涂的佩服你!先给上点药!”
后边这药笸箩可就难了,里边放的可不是药而是碱面儿。黄珏一看一笸箩碱面儿,心说:够狠的,可我要是不敢往这伤口上抹,我这块肉就算白割了,扭头我就得走。但是黄珏这性格根本不怕这个。他脸上带着冷笑,抓起一把碱面往伤口上一撒,就觉一阵钻心的疼,然后咬着牙拿手这么一揉,伤口直往下流黄汤啊!疼得他脑门儿上汗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流,青筋都蹦起来了。黄珏咬紧牙关,说了声:“好药!”
涂四在旁边一看,今儿真碰上硬茬儿了!
这个时候,黄珏就听身后有人搭茬儿。
这人说:“刚才二爷让着你,我可就没跟你置气。怎么着?你还来了劲了,跳了宝案子了?”
原来是马老二醒过来了。黄珏回头一看这小子手里边举着一把杀猪刀,身后站着几个人,每人手里一把斧子。
马老二说:“我说姓黄的,你以为你不含糊?你把你那匕首拿起来!跟二爷比画比画!今儿哥几个要了你的命!”
这小子一咬牙往上一纵身,手里边这把刀举起来就往黄珏身上扎过来了。黄珏一伸手从宝案子上把押宝的宝盒抄起来,二拇指一扣这宝子儿,拿这宝子儿当暗器一回头一扬手贴自己腮帮子,就把宝子儿打出去了。马老二还没到跟前儿,这宝子儿正打在刀上,震得马老二臂膀发麻,这刀可就攥不住了。黄珏趁他一愣神儿,抢步上前伸手一拧他的腕子,使劲儿一挫,马老二的手腕子就脱了环了。黄珏把他手里这把杀猪刀夺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身子转到马老二身后,左手一锁他的脖颈子,右手刀尖就正顶着他嗓子上了。就这一眨眼的工夫,马老二就让黄珏给制住了。黄珏拿刀尖稍微往里一送,马老二“哎哟哟哟”叫得像杀猪一样。
马老二说:“黄大爷,有话好说!”
旁边涂四跟这帮打手一看也吓坏了,这姓黄的好快的身手。原以为我们这么些人打他一个,怎么也得把他弄死了。没想到马老二让他给制住了!刀尖顶着嗓子,这谁还敢过去?正这工夫,就听门外有人喊了一声:“住手!且慢动手!”由打外边进来一个人,所有人包括黄珏扭头一看,这个人平顶身高六尺开外不足七尺,脑袋满都谢了顶了,光头没戴着帽子,花白胡须,身上穿绸裹缎,高挽着袖面,手里边拿把扇子。
黄珏不认识这人,其他人认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西环客栈掌柜的马方。其实马方早就来了,但是他一直在外边远远地看着。这帮人要是把黄珏给打了,那不用说了,这马老大出来,往黄珏腿肚子上绑两块饽饽,喊俩狗就把他拽出去了,拿斧子一劈,乱葬岗子一扔就算完了。
他们有这么大胆子吗?干宝局子的可没有善茬儿。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手里边人命都不在少数。可现在一瞧这阵势,自个儿兄弟都让人拿刀顶着嗓子了,别瞧自个儿人多,却伸不上手,只能硬的不行来软的了。他这才喊喝一声,迈步进屋。
马方说:“别打了,都住手!你们几个把手里的家伙都扔了!简直是丢人现眼,你说你们都干吗吃的?这么些人打不过一个腿上带伤的!还好意思跟人动手?这不是往我马老大脸上划道儿吗?以往我拿着钱让你们吃让你们喝养着你们,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怎么一动上手眨眼工夫连人家毛都没碰着,就让人把我兄弟给制住了!平常一个个撇唇咧嘴的劲头儿哪儿去了?还好意思跟人叫横?起开我这儿吧!”
马老大一扒拉这几位,走到跟前儿抬眼一瞧黄珏。长方脸拿手顺下巴往上一推,改圆脸儿了,满脸堆笑。马方说:“这位大爷。有什么话好说。您先把刀撂下,别着急啊,给搬把椅子,您坐这儿。咱们慢慢聊。”
有伙计给搬了把椅子。黄珏一看这人跟自己来软的,我再拿刀顶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黄珏说:“好啊!聊就聊!”他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椅子上了,刀还在手里攥着。
马方说:“老二,过来!没用的东西!”
马老二一看大哥来了,也没敢说别的,垂头丧气走过来往马方身后一站。
马方说:“我是这儿的老大。我姓马叫马方。这店就是我的店,我领着东。方才跟您动手这位不是外人,是我亲兄弟。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您海涵!我这儿给您赔不是。今儿这事既然出了,我马某人出面就得让您满意,不能让您白割这块肉,一定给您个说法。今儿我打算做东,请请大爷您。咱们啊,别在这儿说话,外边我给您备好了轿子,大爷您跟我到府上,咱们喝顿酒成不成?”
黄珏一听马老大说的这几句话不软不硬,这人可不好对付,他要让我跟他走,上哪儿去?他打算怎么了这档子事?可又一想,跟你走就跟你走,到哪儿也不怕!反正今儿这事没这么好了!倒是瞧瞧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马老大从袖筒子里边拿出一小瓷瓶来,说:“黄大爷,这是刀伤药,您放心敷上,清凉消肿,您把这药敷好了,外边候着您呢!有一乘小轿,您坐轿子,咱先找地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