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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脑子里还想着田丹,愣了一下应了,“是,陆师傅。”
陆宝荣看着徐天的背影,自己偷着笑。老马在斜对面,一切尽收眼底,“老玻璃,看你这种笑肯定做坏事了。”
“哪里的话哦,我都做好事。”
陆宝荣还盯着徐天的背影。
“你和小翠有苗头了?”
“小翠现在心在徐先生身上,我刚给她鼓劲头,让她死命追。”
“……你还说没干坏事?啧啧啧……”
老马咂了咂嘴。
陆宝荣“嘿嘿”
一笑,“慢慢来,好事都要慢慢磨的。”
长青药房也开了张,方长青愣在库房中间,方嫂从楼梯下来,也愣着。俩人发现药库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箱归箱,架归架,还贴了标签。方长青想起昨晚的动静,猜想应该是田丹一晚上没睡,将库房整理了一遍。他小声地凑到方嫂耳边,“她不会想不开吧?”
方嫂瞥看他一眼,“这样像想不开的?”
方长青摇了摇头,“……不知道,之前我跟她来往也不多,不知道什么脾性。”
方嫂往前柜走,不一会儿就听见她在前面喊:“快来看前面。”
方长青一看,前柜也整整齐齐重新整理过了,“后库整理就算了,前面动了都找不到药了。”
方嫂戳了方长青一下,“好心没好报,你看都分类贴标签了,人家是专业药剂师。”
“她莫非要在这儿上班?去叫她起床。”
方长青说着话往楼梯间过去,“晚上折腾白天不起,到这里上夜班了。”
方嫂拉开长青,“你轻点!人家父母刚没,刘唐又扔下她跑了,家破人亡的还不让做点出气的事情?”
门却“呀”
一声被方嫂开了一条缝,俩人探头过去,楼梯间里没有人。方嫂拉开灯,小小楼梯间收拾得井井有条,那张从废墟里收回来焦黄了一角的相片搁在床头,照片里,田丹在父母中间笑,一家人恬静美好。方嫂一时间有点发愣,身后传来开门声。
方氏夫妇赶紧关了灯,从楼梯间退出来,正遇上买了早点的田丹从库房后门进来。田丹笑吟吟的,“方哥方嫂,早点买回来了,趁热吃。”
“……你知道在哪里买?”
方长青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路口有好几家,我说是给药店方嫂代买,有一家相熟的,都是你们常吃的东西。”
方嫂赶紧张罗,“放下放下,给我,你洗洗手也来一起吃。”
“好。”
方长青手里掐着根油条,“田丹,库房和前头都是你整理的?”
方嫂轻轻打了方长青一下,“多说,不是田丹还是神仙?”
方长青低声嘟囔:“好人都是你做。”
“晚上睡不着,没有吵你们吧?”
田丹小心翼翼地问。
方嫂赶紧找补,“他睡得像死猪一样。”
田丹笑了笑,“整理过一开始用起来可能不习惯,等下再跟嫂子说就好了。”
“现在说吧。”
田丹搁下筷子,细细数道:“库房里外用药和口服药分两大类放,再按药理分小类,呼吸系统和循环系统各管各。有些有毒性和潜在毒性的药,方便的时候我去买个柜子锁起来,尤其是中成药有的有直接毒性。吗啡、氰化钾这种虽然量少也要锁起来,我在医院这种药剂每天都要清点核对数目……”
田丹看着他们越发奇怪的脸色停了话头,“……方哥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方长青点点头,“挺好,接着说,我们俩做这个药店是要个内行的。”
方嫂瞟了他一眼。方长青自觉失言,赶紧低头喝粥。
“前面架子下头的药整理到上面去了,接地面太近怕潮湿。还把近效期药分出来了,专门放一个架子,病人的医生处方如果是马上用药,可以配出去,如果配回家备用,近效期药就动不得。”
“你在广慈医院真是做药剂师的?”
方嫂问。
“嗯。”
“那要回广慈上班啊?”
田丹摇摇头,“回不去了。”
“为啥?”
田丹想起昨日在医院制造的混乱,避而不言,低头笑了笑,“方哥,我可不可以到长青药店来做事?”
方长青看了一眼妻子,“等下我们商量商量。”
“田丹,才几天工夫,你心里……一般人碰上这么大的事,能活过来都是运气。”
方嫂仔细看着田丹的脸色,怕伤害她。
田丹眨了眨眼睛,反问方嫂:“不活怎么办?”
方长青嘴一咂,“这话。”
田丹的头更低了,语气渐渐低落,“我心里很难受,以后会一直难受,但也不能天天哭。杀我父母的人叫长谷和木内影佐,我记住他们了,实际上记住也没用,这几天我去租一个房子,以后的事情慢慢想。”
“你在上海没有别的亲人了?”
田丹又笑笑,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才喝了两口粥,再吃一个包子。”
“吃不下了,等下我洗碗,你们不要动。”
田丹赶紧说。
田丹仔细而不熟练地收拾完了碗筷,又将碗筷上的水擦干净,搁进壁橱。随后田丹与方嫂告别,走出长青药店,方嫂正在给后门一盆高大植物喷水擦叶子。
方嫂等田丹消失在拐角后仔细看了看叶丛里没有东西。街边有报童叫卖着路过,田丹主动叫住报童,买了份报纸。
徐天走进菜场办公室,他也买了一张报纸。翻到中缝,找到自己家出租房子的信息:同福里37号阁楼一间。冯会计抬头看了他一眼,手底下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侬来了,刚才冷库房要我们过去清点酱料。”
“我去点。”
徐天说着就起了身。
“来了一批胖头鱼留一只?要不我们俩一人一半,我鱼尾吧?”
冯会计叫住他。
“鱼头给你吧,上回你就是尾巴。”
徐天笑得很温和。
冯会计伸出手指扶了扶眼镜笑了,“嘿嘿,有良心。”
徐天也笑了笑,“我到医务室开了个药方,点完料去一趟药店。”
“哦哟,不舒服?”
徐天嘴唇一抿,摇摇头,“小毛病。”
冯会计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精神比前几天都要好啊!手伸出来我看看,左手。”
徐天夹起报纸笑笑离开。
方嫂开门进屋,坐在椅子上翻报纸的方长青抬头问:“走了?”
方嫂还扭头看着田丹离开的方向,咂了咂嘴,“看着真像没事人一样,找房子去了。”
“我觉得让她在店里工作也不错,上头设药店这个点,雇个职业药剂师多一层掩护,要不然就我们两个,万一有行动指令下来都分不开身。”
“多一个人各有利弊。”
“也是。”
“刚才看花盆里面还是没来东西。快四个月没消息了,这回南京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弄不好上头不记得还有我们这个小组。”
“你想上头把我们扔了?”
方嫂坐在椅子上,撇了撇嘴不以为然,“……过老百姓日子有什么不好。”
方长青对自己老婆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责备道:“前方兄弟在流血拼命,说这种话!”
方嫂很不服气,两手一摊,“也没指示我们任务啊?”
方长青听她这么说,也有点泄气,“会有的。”
方嫂听见脚步声,从椅子上腾地站起,低声道,“来人了……”
进来的赫然是徐天。方长青调整笑容,迎上前去,“你好,有方子吗?”
徐天递上药方,“有。”
方长青看着,自然地问道:“给自己配?”
没想到让方长青这么一问,徐天反而面红耳赤有些不自在,“是……”
方长青看了徐天几眼,曾经接受过的训练让他条件反射般地观察眼前的顾客,“你怎么了?”
“……有点发热。”
徐天没有想到他竟然完全无法把自己伪装起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因为田丹。
方嫂将药给徐天,徐天拿了药付了钱,欲言又止的样子。方长青不落痕迹地挡在通到后库的方向,“你还有什么事?”
徐天眼睛越过他的肩头往后头看一眼,“没事,谢谢。”
徐天拿着药慢慢地离开,方氏夫妇对视了一眼。
“找田丹的?”
方长青盯着徐天的背影,“最好是,要是其他人就麻烦了。”
“我们要小心一些了。”
徐天从药店出来,不知往何处去。看看手里的药,又看看报纸,感觉自己有点疯狂。徐天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迫切想找到田丹,只知道如果见到她,会难以开口,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原本有一千种方法能够找到她,甚至让她自动来租同福里的阁楼,但现在他在用最笨的一种。从刚才药店的环境看,那不是田丹久留之处,而且徐天确定她不在,那么出门很有可能是租房的,这应该是当务之急。徐天拿出随身带着的笔在报纸上圈着租房信息,与此同时,田丹在另一处街边,也在用笔圈报纸上的租房信息。徐天猜想,她会选择离药店不远的地方租住,刚才那两人应该是近期可以来往的唯一朋友。选择报纸上的出租地址,能够遇见她。
徐天和田丹同时在不同的长椅上起身,一前一后地往同一条街道出发。徐天的心跳忽然加速,这样的心慌迫切从来没有过,徐天对自己说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但他忍不住就要在心里想象田丹的样子,想着无依无靠这样一个人,将家破人亡埋在心里,漂在纷乱的街上,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这样一个安静美好的女孩,本来不应当承受这样的苦楚与磨难,他想立即找到她,然后把她捧在手心里。
田丹的租房经历不甚愉快,要么是房门紧锁,要么是环境纷乱,甚至还有色眯眯的房东垂涎于她。田丹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而焦急,走在大街上,孤独失落的感觉愈演愈烈,却不知道,有一个想要保护她的徐天正在与她数次擦肩而过。
徐天有些失望地往回走,街边,金刚看到了徐天。
金刚拉过金爷,“金哥,看。”
金爷正坐在墙根下眯着眼睛晒太阳,“谁啊?”
“那天坏我们局的人。”
“噢……”
金爷眼睛都没抬。
金刚在一边摩拳擦掌,“揍他一顿。”
金爷摆了摆手,“没工夫,盯好那母女俩。”
金刚颇为不忿,“就这样放他走了?”
金爷吐出叼在嘴里的草根,“有落在我们手里的时候。”
徐天顺着街边往回走,经过屡次的扑空,他已经打算放弃。忽然他停住脚步,扭头一看,马路对面西点店玻璃窗里,田丹坐在店里面。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田丹的身上,美得好像一幅静止的油画。车马喧嚣,人声嘈杂,顿时都与徐天无关。徐天站在街边,心口一窒,他突然觉得这些天的焦灼难耐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翻天倒海而来的幸福与眩晕。
橱窗的另一边,田丹还浑然不知,几米开外有一个人正在踌躇纠结该如何同她搭话。黑森林蛋糕和热饮端上来,田丹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