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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妈妈说得很认真,她很心疼田丹。
“姆妈你给她端点热水,天冷洗碗手冷。”
徐妈妈“啧”
了一声,瞪他,“你自己不会去?”
徐天怔了一会儿站起来,提着水壶进天井,田丹经过一开始的忙乱之后很快就井井有条起来,手底下没停着,扭过头来看着徐天,“马上好了。”
“再过一遍热水,随便也暖暖手。”
田丹袖手站到一侧,看徐天将热水加到大盆的碗碟里,用手背把散落在眼前的碎发拂开。
“你的鞋码是36号?”
田丹愣了愣,“……是。”
徐天温声细语的,生怕吓到她,“现在每天上班要走路坐车,我给你买了一双后跟低一些
的鞋子放在楼梯上面,你试试大小是不是正好。水烫不烫?”
田丹怔了片刻,把手放入水里,抬头向他微笑,“……刚好。”
徐天再进屋的时候,看见徐妈妈已经把算盘拿出来了,徐妈妈嘱咐徐天,“等下你回房间,我和田丹算搭伙的账。”
“我要出去一下。”
徐天把围裙摘下来,扔在桌上。
“到哪里去?”
“和小翠说几句话,再和铁林出去办点事。”
“和小翠说啥?”
徐天无奈地看着姆妈,意思是让她别再多问了。
“要说,天天见面是要说说清楚,你等等。”
徐妈妈打开柜子取出之前小翠拿过来的那块布料,“这块料子之前小翠送过来的,顺便还回去,事情不成不要拿人家的东西。”
徐天更无奈了,“妈,要还也是你自己还,这种事情我怎么好……”
田丹端着碗进来,“是不是都放到厨房里?”
“是是,我来放。”
徐天忙不迭地起身帮忙。
“告诉我就是了,下次好知道。”
徐妈妈将小翠那块料子塞回柜子,和田丹进入厨房,临走前还给徐天使了个眼色,徐天会意又无奈地点了点头,穿上外套出门。看见小翠家的铺板还未关,他走进去,问:“胡伯,小翠在不在?”
老胡指了指里面,里间的门开着。
弄堂里,老马在自家门口正干着什么,看见徐天进了小翠的铺子,老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弄堂口踱过去。
小翠木然地坐着,眼睛红肿,似乎哭过,屋里陈设十分简单,一桌一椅一床,除此之外就是满柜的书。小翠看见是徐天,身子一扭不去看他,还带着哭腔,“你还来干什么!”
徐天苍白无力地解释,“小翠不要误会。”
“没啥好误会的,以后大家不认识了。”
“我和你从来也没有过什么,何必……”
“不是这件事。不喜欢你我不会不做人,还多得是人喜欢,陆宝荣就天天像苍蝇跟在身后头。我家里从前的事大家都晓得了,我还蒙在鼓里,明天搬走,这几间房子租掉不住了。”
“我来就是要说这个,你家里的事没有别人知道,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徐天知道小翠还是误会了,头大如斗。
小翠仍旧不看他,“骗人。”
徐天举起一只手,真诚地说:“我发誓。”
小翠转过来看着他,不敢置信,“……你怎么看得出来?”
徐天正跟小翠说话的当口,老马进来,老胡示意人在里面,老马也不进去,竖着耳朵听里面说话,一边跟老胡比画着。
徐天一点一点给她解释,“……老胡是你公公,是吧?”
小翠眼眶又红了。徐天叹了口气,“你良心好,把公公带在身边当爸爸孝敬,稍微留点心就能看出来。你待老胡基本上客客气气,撒娇生气从来没有过。像你这个年纪要是还没嫁的姑娘跟爸爸在一起过日子,怎么会除了照顾就是客气?”
“那我小孩也没来过上海。”
“我看到你从日杂店买拨浪鼓,和小人书一起寄到外地去……亲戚家小孩寄一次是有的,你寄了好几次。”
“两个小孩你也晓得?”
小翠眼睛再次泛红了。
“看小人书要七八岁,玩拨浪鼓三四岁,两种东西不是一个年纪的。”
徐天小心地解释,生怕又惹她哭。
果然,小翠又哭起来,徐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开始语无伦次,“小翠真的只有我知道,我这个人平时眼里看到的东西就是比别人要多一些,有时候我也恨自己这副德行,但我没有坏心,也不会多嘴到处乱讲,你不要伤心,以后有心思想同我讲讲……”
“没啥好同你讲的,你管好自己就是了。”
“……我把话说完,你一个人不容易,以后有什么要相帮的,只管来找我和姆妈。”
“谢谢。”
小翠生硬而赌气地撵客。
徐天叹了一声,“我走了,你关铺子吧!”
徐天出来,老马已经不在了。
老胡冲徐天比画着什么,徐天也不明白,不明就里地走出同福里,正好铁林骑车过来,一只手还带着一辆自行车,鸭子挂在车把上。
铁林招呼他,“天哥,走啊?”
徐天去将鸭子从车把卸下来,“等等。”
徐天欲往回走,老马假装从弄堂外进来正好遇见徐天的样子,“马先生,麻烦你把鸭子给我姆妈。”
老马接过鸭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出去白相啊?”
“和朋友去坐坐。”
老马说着话走进同福里,老胡冲小翠比画着,小翠神情越来越紧张。老马拎着鸭子往徐家走,老胡指着老马比画,小翠脸色煞白。
鸭子送到家里时,徐妈妈刚刚收起算盘。田丹上了楼,在门口看到一双新鞋,她的脸腾一下红了,瞅瞅四下,拎着鞋就溜进屋,靠在门板上感觉像做了贼似的,心里怦怦直跳,她抚着胸口,过了几秒才觉得自己很可笑,忍不住乐出声来。田丹将脚穿入新鞋,小心地系上带子,她来回走着,侧身看自己脚下的样子,脸上全是满足。
徐天和铁林沿着无人的街道骑着自行车,上海的冬夜很寒,路上行人寥寥,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长。二人到了一幢有安南巡捕把守的建筑,徐天跟着铁林在阴森的建筑里行走,至一处门前停下。
“到这里来干什么?”
“三井的尸体在这。”
徐天不作声地看着他。
“天哥你不会怕看死人吧?”
徐天有点后悔答应他,“真的就这一次。”
铁林坏笑着说:“如果一次我学会跟你一样厉害,以后就不找你。”
门响了,过来一个法籍法医,“我是铁林,麦兰捕房的。”
法医点点头,开门引两人进去。房里一块白布盖着三井,法医递过一份表格,操着大舌头中国话:“尸检报告在这里,要是不相信我,就再看一遍尸体。”
铁林看着那份报告,徐天用口罩捂着口鼻站着不动细细观察。
铁林一字一字地读报告:“胸口一处致命伤,伤口处衣服撕裂与刀入口一致,头部和左肘多处擦伤,右手大拇指骨折,右手有瘀青……”
“把布撩开来,不要全部掀开。”
也许是屋里温度太低,徐天的声音也失却了平时的温度。
铁林掀开白布,徐天近前看了看。
“……好了,他的衣服在哪里。”
法医指了指角落,那里放着三井的衣物和一双木屐,徐天过去拈起衣服看了两眼,扔回去叫上铁林离开。
铁林还在苦苦思索,“这就走了?”
徐天不理他往外走。
“谢谢!”
铁林对法医很客气,法医拉住铁林,“喂,那个人是谁?”
铁林看看已经走远的徐天,随口敷衍,“我们巡捕房的。”
言罢赶紧追了上去,“你看清楚没有天哥?”
徐天走到街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着,“到麦阳饭店看看,现场还保护着吗?”
铁林手揣在兜里,看着徐天弓着腰难受的模样,感觉有点愧疚,“肯定看得比啥都要牢,日本人准备明天下午要派宪兵队来。”
“走,你领头。”
“我们说好了,你不要光顾自己看,跟我讲看出什么,怎么找凶手。”
“我也不保证能抓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