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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爷也傻了,土宝摇了摇头,“这批货我吃不动。”
“……为啥?”
金爷奇怪地问。
“去年法租界闹得沸沸扬扬,死了一个日本人,还死了仙乐斯的老八。”
金爷看着他,眼里杀气隐隐,土宝毫无察觉,“……金哥是七哥的人,肯定晓得,这批货就是那原来七哥那一批。”
“……你怎么看得出来。”
“我吃这碗饭的,连货头都看不出来早没命了。”
“算了!”
“肯定是算了,但是金哥话说清楚,你要是找别人卖不要把我牵进去。”
“今天你就当没来过。”
“问题是我来过了,也看到了,还是要和七哥说一声,以后我法租界的生意还要靠七哥帮忙咯。”
“啥?”
“不管这批货卖不卖,我看到了就要和七哥说一声,免得以后把我牵进去弄不清爽。”
“我找你来又不是卖货的。”
土宝呵呵一笑,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森,“不卖叫我看做啥,你肯定要卖,我肯定要说,相互理解啊,大家都是一家人。”
金爷蒙了,愣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土宝不再理金爷,匆匆离开仓库。
金爷随后阴着脸出来,对金刚说:“……金刚,闯祸了。”
“啥人闯祸?”
“闯了三个人的祸,我们一年多好日子恐怕要到头。”
“……哪三个人?我带人找他们去!”
金爷喃喃自语,“七哥,料总,天哥,你带一百个人去也没用。”
方嫂和方长青侦察了一圈回到家,平躺在床上。今晚的月亮很亮,透过窗户投在屋子里,夜凉如水。卧室里很安静,方嫂的声音里平静中带着一些绝望,“我们两个动手没有把握。”
“你说是我们没有回来的把握。一枪打不死两枪,两枪不行三枪,想办法接近到他面前开枪。”
方长青两眼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那就按你说的。”
“总之不能让日本人开公布会。”
“日本人要开什么公布会?”
“报纸你没看?”
“心乱,没看。”
“在上海筹备新政府。”
“啥新政府?”
“和重庆唱对台戏。”
“……我们明天不回来了?”
方长青沉默了很久,方嫂的眼角静静流下一行眼泪,方长青攥了攥妻子的手,说:“转过去那条巷子动手方便一些,运气好的话能脱身。”
“我们俩从前运气一直不好。”
“不要说了,明天下班过去,等车到巷子就动手。”
方长青翻了个身。
“……明天再包一顿饺子。”
“又不吃包也白包。”
“给田丹带回去也好。”
“我们要是回不来,田丹会怎么想?”
方嫂的枕头上洇出来一小圈水渍,不再说话,方长青关了灯,两人陷入黑暗,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上,一辆三轮车驮着一台留声机到了同福里,留声机在三轮车上声音古怪地唱着,车停在小翠家门口,弄堂里的男女老少都出来看热闹。
老马今天的头发梳得要比往常还光亮些,故意高声唤着:“小翠,叫老胡搬进去。”
陆宝荣伸脖子看着,徐妈妈从自己屋出来,“啥事体介热闹?”
陆宝荣撇撇嘴,“不要脸的老马给小翠弄来一只留声机。”
徐妈妈惊讶道:“哟,介舍得下血本?”
陆宝荣翻了个白眼,进了铺子去,“不要脸。”
徐妈妈往小翠家那边过去,老马把留声机搁好位置,摇几圈手柄,唱片转动,音乐徐徐响起。老马随着音乐轻轻摇摆着,“好听?彭喳喳,慢三步,小翠阿拉两个跳一支。”
小翠正陶醉于音乐,但老马的手搭到腰上,她就尖叫着拍开了。
老马又堆着笑凑过去,“我教你跳舞。”
小翠瞪着老马,“老马你要吃我豆腐!”
可这样的神情在老马眼里都是在传情达意,“留声机都给你买了,跳一支舞不算吃豆腐。”
小翠盯着他,“……老马,我不想同你白相了。”
“啥?”
徐妈妈到了门口,“啥东西了,吵都要吵死了。”
小翠腰肢一摆,“吃好夜饭我再同你说。”
老马悻悻离去,徐妈妈走到屋里来,到留声机边上摸着,“哎哟,要多少钞票?”
小翠恢复得意的样子,腻着声音说:“我也不晓得,老马出手。”
“放的啥曲子,听得人骨头都要酥掉。”
“彭喳喳,慢三步。”
留声机的转速慢下来,越来越慢,拖成长音,停了。徐妈妈直起腰慢悠悠地说:“……慢三步,交关慢,慢得气都没了。”
小翠过去摇手柄,留声机怎么也没动静了,气得一跺脚,“死老马,买一只二手货回来骗我。”
“哪里二手货……”
徐妈妈又弯下腰左看看右摸摸,看着磨损严重的手柄,站起来下了个结论,“还真是二手货,那也是人家一片心意。”
小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徐姆妈你还添油加醋。”
徐妈妈认真道:“小翠,跟老马白相不是出路,都一年了去同陆宝荣说句话会死啊?”
小翠别过头去,“……他叫我不高兴在先,他怎么不来同我说话。”
徐妈妈叹了一声,从小翠家出去,走到裁缝铺门口,“陆宝荣,听到那边的留声机没?”
陆宝荣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哑着嗓子喊:“唱得比鬼叫还难听。”
“都一年了,你先和小翠说句话会死啊!”
“肯定会死。”
徐妈妈气得站在门口说不出话来,狠狠拍了几下陆宝荣的门板,转身回屋。
昨晚没睡好的还有金爷,一早金爷就到了三角地菜场,正像热锅上蚂蚁似的在马路边转圈,对着金刚咆哮:“你们走开,到马路对面去!不要让我看见,走远点!”
金刚委屈地领四五个混混远远离去,徐天从菜场里出来,金爷迎上去,满脸急躁,“……天哥,你说平时我这个人怎么样?”
徐天点了点头,“蛮好的。”
“还算仗义的吧?”
徐天又点点头,他不知道金爷为何平白无故来跟自己说这个。
“坑兄弟这种事平白无故我是做不出来的。”
徐天不知道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只顺着他的话点头。
“你一定要理解我,虽然我捞偏门走黑路,但你在我心里最重。”
徐天听着更费解了,“既然说到这句话,在讲正事之前,我也想问问,为什么你总说我重要,我就是老百姓,顶多算你和铁林一个朋友。”
“……这还用说吗?”
“说说。”
“天哥后头那些朋友不是一般人。”
徐天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说吧,是不是药出问题了。”
金爷竖了个大拇指,“天哥料事如神。”
“谢谢你这样上心,你要不上心不会介紧张专门跑来和我说,这一年药是拜托你在管,不管出啥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都领你的情。”
徐天诚恳地对金爷说。
金爷激动地拉着徐天的手,“……天哥真是见过大世面,那我就说了。”
徐天不动声色地把手抽离出来,“慢慢说。”
“最近听说西药涨得比黄金还要快。我心想跟股票一个道理,贵的时候出手,钞票拿在手里,等到跌下来再买进,一来一去钞票挣到,药也还是有的。”
“嗯,道理倒是对。”
“我对天发誓,真要卖的时候肯定要来同你说,挣钞票也是你挣,做兄弟朋友的跑跑腿帮帮忙而已。”
“我知道。”
“介么我就找了一个做黑市的朋友帮我看看货值多少,不是,是帮你看看货值多少钞票。
哪里晓得土宝认出货是去年七哥和料总打仗那一批,死活不肯做不说,怕找麻烦还要去跟七哥说见到过货了。”
徐天沉吟不语。
金爷觑着徐天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土宝会跟七哥说我藏了一批货,现在想自己卖掉。去年那件事本来七哥就憋了一肚皮火不好朝料总发,现在要知道肯定把火都发我身上,他脾气上来日本人都敢杀。天哥,我个人倒没事,药弄没了以后真没脸再见你和铁林。”
“……那个做黑市的叫土宝?”
“昨天晚上在仓库他说出那句话,我就应该做掉他。”
徐天瞟了金爷一眼,“不要急。”
“天哥脑子灵光,快想个办法。”
“……你去找料总,就说帮七哥盘货,盘出去年还剩下一批在库里,问料总要不要卖,先不要说七哥已经知道了。”
“还要把料总牵进来?”
“料总是要钱,七哥要货,希望七哥看在料总面上把货让出来,反正大头都让过了,到时候料总肯定还是让你卖,我们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