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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林脸涨得通红,直着嗓门说话。
柳如丝笑得得意,“不调戏你了。”
她过去在铁林写了一半的笔录上签了名,“我自己的名字会写。”
“你都不知道我写什么,就签。”
柳如丝站起身欲离,“随便写什么,不要把我写成杀人犯就好了。”
“哎,站住!”
柳如丝盈盈转身,“我明天还来。”
“来做啥?”
“记得答应帮我一个大忙吗?我来给你送好吃的。”
铁林头都大了,柳如丝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语气里又带着些怅惘,“看你吃完我就走,以后见不到了。”
“以后见不到?”
“七哥一死仙乐斯也不知道会怎样,我总不能饿死。”
“走了?”
柳如丝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舍,“走了。”
铁林不自觉地问道:“去哪儿?”
“回家。”
铁林看着她的样子感觉有些难过,“我说以后到哪里去?”
柳如丝再也不看他,迈开步子走出去,“不知道。”
铁林竟然有些惆怅起来,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
方长青仍旧在病中,今天药店不开门,田丹仍旧早早出了同福里,到了元宝街。元宝街西服店的灯箱很是显眼,悬在门口,隔着很远就能看到,田丹走进去,西服店老板迎上来,“小姐贵姓,看一看?”
田丹礼貌地点了点头,“我姓田,做衣服。”
西服店老板是个年纪很大的老裁缝,穿着绸缎长衫,花白头发,很是和蔼,“不好意思,本店只做男式西服咯。”
“是要给男的做。”
“是小姐的丈夫还是朋友?”
“朋友。”
田丹无缘无故地红了脸。
“本店不接自己量尺寸来的,一定要本人过来量,再高贵的客人也是自己来。”
田丹顺着话继续问:“日本人要做西服也自己来吗?”
“玉皇大帝做西服也是要来量一量,小姐贵姓?”
“姓田。”
“胡小姐要么在簿子上登个记,说好哪天带朋友过来,好把时间空出来仔细一点量。”
老板大着嗓门说话,似乎耳力不太好。
“那我明天再来。”
田丹无奈地笑了笑。
“记不住咯,还是簿子牢靠。”
老板颤颤巍巍地给她取过簿子。
“每个客人都记?”
“我记性不好,不记下来得罪客人,重要客人更加要分开来记清爽,得罪了人,店都不要开了。”
田丹趁机翻看簿子,在要客一栏查到了武藤,有详细的尺寸,一套已取,一套暂存未取,田丹合上簿子,“我明天下午带朋友来再写。”
老板为难地说:“那到时候抽得出时间最好。”
“元宝街上就你一家西服店吗?”
老板骄傲地挺了挺胸,“就我独一家,上海滩也是独一份。”
“那明天再来。”
老板把田丹送到门口,又问了一次,“小姐贵姓?”
“……胡。”
老板朝她扬了扬手,“介么胡小姐明天见!”
武藤的西服仍有一套在店里,田丹心里稍稍有了些把握。她出了西服店,一路找到了黑市,黑市在一条小巷子里,乱哄哄什么人都有,有举着牌子的,有喊货的,有凑一块儿砍价的。“白铁皮白铁皮要多少有多少……黑市米,米店买不到……要换法币?小黄鱼换法币……西药中药弄不到的药……”
田丹走过来,躲避各种各样的人,面对这样混乱的情况,她有些手足无措,有一个混混盯上了她,悄悄跟在她后面。
田丹到那个喊药的掮客前,“你有药?”
掮客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
“我要几支盘尼西林。”
掮客像听到天方夜谭一样,“开玩笑,盘尼西林到哪里弄,你卖给我有多少要多少!”
田丹失望地走开,那个混混跟上来搭话:“小姐买西药?”
田丹感觉重新燃起了希望,赶紧点头,“是,有盘尼西林吗?”
“就有几支,多了没有。”
田丹喜出望外,“太好了,多少钱?”
“到后面看货再谈钱。”
田丹跟着混混越走越偏,她停下来。
“小姐身上带了多少钱?”
田丹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条巷子里十分干净,空空如也,只有巷子上空横着很多竹竿,晒着各式衣物被单。田丹目光定在其中一根竹竿上,竹竿一头搭在窗台上,这个窗台窗户虚掩,有人影在里面晃过,竹竿上晾着几床被单。
田丹往后退,混混掏出刀子,“跑不过我的,老实把钞票拿出来。”
小巷子太干净,田丹弯腰捡了两颗小石子。混混笑起来,“要拿这两颗石子丢我?那你就丢好了。”
田丹扬起胳膊将石子投向那扇虚掩的窗户,没有打中,田丹将剩下那颗再奋力扔出去,击中玻璃发出一声脆响。混混被田丹的举动弄得有点蒙,低头再看,田丹已经跑开一段距离,混混追上去,那扇窗户被人从里推开,一个男人喊道:“啥人啦!”
竹竿被窗户推出窗台,整床被单落下来,田丹正好跑过竹竿,在混混将要抓到田丹的时候,床单横到中间,将混混整个人罩住,混混在床单里好不容易挣扎开,定睛再看,田丹已不见踪影。
田丹快步行走,确定背后没人跟上来,她转过街角,靠墙喘息。
一个卖花的女孩过来,“小姐要花?买几枝回到家里闻闻放放。”
田丹想了想,掏出零钱买了几枝花。田丹失神地一路走着,再抬头时,竟然到了教会墓地。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田丹无力地笑了笑,把那几枝花放到了墓碑前,疲惫地坐下来,“……爸爸姆妈,没想到长青哥和嫂子是国民政府的刺客,我想帮他们出力,也是给你们报仇,杀日本人……今天晚上我去医院药房,如果还是没有盘尼西林,就直接到病房想办法……”
大三元包房里,老料给金爷斟上茶,金爷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老料,赶紧扶了扶茶杯,恭敬地喝了一口。老料脸上挂着笑,“香?今年最好的西湖龙井,等下叫他们给你拿一袋回到仙乐斯慢慢喝。”
金爷假装不明所以地问:“我拿到仙乐斯喝?”
“记得头一次你到我办公室?”
“记得,和料总每次见面我心里都记得。”
“我说老七手下怎么会有这么能干的人。”
“我能干也是料总抬举,要不然我再能干也是在马路上挣点小钱。”
老料也跟着谦虚,“我这是真话。”
金爷更谦虚,按了按胸口,“心里话。”
老料给自己也斟上一杯茶,“在上海混第一要聪明,第二要有靠山后台。”
“还要认清爽谁是靠山后台,不然也是白混。”
老料颇为赏识地笑了笑,“再喝一口,味道咂出来了?”
“嗯……料总刚才说叫我把茶叶带到仙乐斯喝?”
老料怎么能不明白金爷的意思,哈哈笑道:“嘿嘿嘿,叫你来就是这桩事,老七死了,仙乐斯总还是要开的,不然太可惜,那里我还有一个专座,我也习惯去喝喝酒跳跳舞。”
“是是。”
“老七下面的人你搞得定?”
金爷故意沉吟了一下,“小九一死,七哥下面就没什么人了,剩下的我带了一年,听我的。”
“我给你撑场面,仙乐斯以后你去做。”
金爷大喜过望,起了身连连鞠躬,“谢谢料总!”
老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拎得清,脑子又好用,以后可把你当自己人了。”
“只要出得上力,料总把我当狗一样用。”
老料笑起来,“……知道隔壁是什么人?”
金爷摇摇头,老料说,“日本人正在扶植我们的人成立一个中国新政府,我帮他们,你好好跟我做事,到时候不是法租界也不是上海滩的油水了,眼光放远一点,不要像老七那样短命。”
“我眼光没有料总远,只知道把眼下的事做到料总挑不出毛病,命长命短也是料总说了算。”
老料拍着金爷笑,“嘴巴不要太会说,说得多我也要不相信咯。”
金爷讪讪笑着,老料扬扬下巴,“去开心开心吧,仙乐斯开张那天我来捧场。”
金爷笑得很夸张,“谢料总。”
老料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那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