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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林站起来,走到老铁的面前,正色道:“爸,前几天你说年轻时候抓了个当街杀人的,顶头上司要保,你吃住在捕房,谁来保你就拿刀同谁说话。我学你,你有刀我有枪,我吃住在捕房不动了。”
“那等到上海道台来我也把人交了,现在没有上海道台了,你要在捕房吃住一辈子?”
“我等法总来给一个说法,没说法,人不放。”
“你是华捕归料总管。”
“我是麦兰捕房的巡长,法总刚刚给我升的,官白升了?”
老铁怔了一会儿,转身出去,大头追出去扶着,“铁叔你走了?”
铁林大手一挥,“看什么看,该下班都下班,留下值夜的,弄一床铺盖到捕房来。”
天光已暮,徐家重归安静,田丹拿着怀表下来,前堂间饭菜用一个纱网罩着,堂屋里空无一人。田丹把怀表放桌上,去敲了敲徐天房门,然后回到桌前打开纱网坐下来吃,徐天从屋里出来。
“徐姆妈打麻将去了?”
徐天点了点头,“刚刚怎么没下来吃饭?”
“回来累,睡了一觉。”
田丹的眼圈还是红的,徐天张了张嘴,想关心又无从开口,“我说就是。”
“哎,我问你啊,早上你说杀我爸爸妈妈的两个日本人回来了。”
“……是。”
“他们找过你?”
田丹直直地看着徐天,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
“找过两次,也没说啥,不要去想他们。”
徐天回避着她的目光。
“今天铁林抓了一个日本人到捕房去。”
“为啥抓?”
“好像在街上杀了一个中国人。”
徐天一听,无奈地用手捂着脸,“完了,又要出事。你怎么晓得?”
“我下班给铁叔送药,听到捕房来人说的,说那个日本人叫长谷,会不会就是那个长谷啊。”
徐天一愣,慨叹一声,看到桌上的怀表,“怀表怎么了?”
“爸爸的怀表又慢了。”
田丹把表递到他眼前。
“等我拆开来看一看,再慢只好拿到钟表铺去修。”
田丹把碗轻轻搁下,“吃好了。”
“吃这么一点点……你不要去想那两个日本人。”
“不想,我有其他事情要做。”
田丹面容娇俏,目光却是不相称的坚定。
一种奇异的感觉似电流一样从徐天心头掠过,“其他什么事?”
“是店里的事,我自己的事。”
“要不要帮忙?”
“你帮不上忙,我先做店里的再做自己的,一件一件都会做好。”
徐天想说的话在心里拐了好几个弯,“……田丹,住这里开心吗?”
“做啥问这个?”
“随便问的。”
田丹向他扬了个笑,“我在给你织围巾,要是店里不忙,半个月就织好。”
“你会织围巾?”
田丹站起来上楼,身姿俏丽,笑眯眯地说:“我和方嫂学的。”
“什么颜色的?”
“保证是你喜欢的颜色。”
田丹抿嘴一笑,徐天愣愣地看着田丹上楼。
“你不去捕房看看铁林?”
田丹走到一半,转身看他,正好看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又笑了。“……我去也没用。”
徐天摸了摸鼻子,掩饰了自己刚才的目光。
田丹笑意更浓,徐天眼看着楼上关了门,外头传来敲门声,徐天起身去拉开门,看见老铁站在门外。
徐天把他让进来,带上屋门。“你去一趟捕房,现在铁林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
老铁拉住徐天的胳膊絮絮地说。
“又是抓了一个日本人不放?”
“你知道了?冤家对头,是一年前叫老料放走的那个长谷,你一定要劝劝他。”
“铁叔,这种事怎么劝?日本人如果真杀了人,难道你也要铁林放人吗?”
“上头说杀就杀,上头要放他扛着不是找死吗?我就一个儿子。”
“明天我过去,这种事硬劝也不会听,明天等他火气小一点。”
老铁重重地叹息着,“好吧,那我回去了。”
徐天把老铁送走,掩上门,田丹端着一盆热水上楼,“谁来了?”
“铁叔,铁林又上火了,说是要吃住都在捕房看住日本人,铁叔叫我劝劝他,明天上班我绕过去看一看。”
“那明天要不要我到仙乐斯去和金哥说一声。”
“你去仙乐斯?”
徐天诧异地看着田丹。
“金哥和铁林不是结义兄弟?”
田丹只想着先去仙乐斯观察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向料啸林下手。
“他消息灵通得很,应该早知道了。”
“那我还是去一趟,说不定金哥不知道。”
徐天点头道:“也好。”
田丹同他道了晚安,上楼回屋,徐天拿起那块怀表……
老铁折回家抱着一床铺盖到巡捕房,铁林看着父亲颇感意外,老铁找一张桌子将铺盖摊开,“我陪你住在这里。”
“这里是捕房。”
“我是你爸,要死要活是祸是福,我和儿子一起。”
“我在当差做事呢!”
老铁瞪了铁林一眼,“谁没当过差做过事,你不是要学我吗?我陪你一起做杠头,最好再拿把刀来,谁来领人先过我的刀,再过你那把枪。”
铁林吸了吸鼻子,上前去帮老铁打开铺盖,两人一人一床铺盖躺在长椅上。
屋里灯光已暗,老铁睁着双眼,“……从前捕房抓了人,送上去过堂,现在抓了人你要送到哪里去?日本人没来之前,送到租界律法院审,现在日本人就是顶头最大的了,抓了他们的就等于……”
铁林那头已经起了鼾声,老铁起身过去给儿子盖被子,铁林突然跳起来,“别动!……别动,人呢?”
老铁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啥人?”
铁林掏出钥匙,去打开押房的门,长谷歪在那里正在睡。
铁林近前抽了他一个耳光,长谷跳起来,“八嘎!”
“看看你活没活着,你也配睡觉,下半夜再来打你。”
说完铁林锁好押房的门,盖上铺盖躺倒。
老铁忧心忡忡地看着铁林,“你真准备就住在这里了。”
“爸把被子盖好,捕房不像家里,这儿有穿堂风。”
老铁喃喃自语:“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呢?”
铁林鼾声又起,老铁无奈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