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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不知道,现在知道我是从那天起喜欢他的。”
“你掉的纸条上面写了什么?”
“王擎汉,一个人的名字。”
影佐瞳孔微缩,“王擎汉!……你认识他?”
“我的未婚夫刘唐是王擎汉的学生,那天我想找到他离开上海。”
影佐笑起来,“……那你怎么没走?”
“刘唐把我扔下了。”
“所以现在徐天快成为你的未婚夫了。”
影佐笑得更加夸张。
“你到底要把他怎样!”
“徐天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下班他就在家烧菜了。”
“烧菜?”
“平时晚饭都是他做。”
“……最后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织围巾。”
影佐起身离开田丹这张桌子,田丹眼巴巴地看着那边,一会儿,长谷回到这张桌子,徐天眼看着田丹被长谷和便衣领出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想起身追上去,却被便衣死死按住。侍者小心将八宝糕托盘端上来,盘子里有一把切糕的刀,忐忑退下去。
徐天回头盯着影佐,“你带她去哪里?”
“就在门口。”
“我还可以见到她?”
“可以。”
“那我走了。”
徐天作势起身,影佐按住他的手臂,“坐下。这么容易就走吗?如果从前我们不是朋友,一年前你就已经死了,哪里还用这么啰唆。”
“……该解释该问的你都满意了。”
“其实只要你帮我来做事,帮大日本帝国做事,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我们之间再没有猜疑隔阂。把你放到市井里,我难免心里不安,你也提心吊胆过不好日子。”
“如果可以,我还是去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日本国的事做不了。”
“那样我随时还会找你的。”
“……我有什么办法?过一天赚一天。”
徐天有些颓然。
“徐天,你在日本潦倒的时候,怎么说我也对你有恩。中国人怎么说的?一饭之恩终身报偿,如果十年前的事你假装忘了,那前几天来替朋友求情,也忘了?”
“没忘。”
“你说铁林如果平安无事,会给我一个交代。我替他求情了,金老板和料啸林都给我面子了,现在料啸林一死,只要我不找麻烦铁林彻底平安。”
“十年前一饭之恩,放我朋友一马,两件事我都记着。”
“好,不肯来帮我做事,那现在我要你的交代。”
“……田丹在外面?”
“在。”
“你保证她是平安无事的?”
徐天再三确认,盯着影佐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食言。影佐无所谓地说:“我没必要伤她,你才是有价值有威胁的人。”
徐天脱了大衣,摘下围巾,围巾在手腕处紧紧打了个结,大衣搭在右臂,然后抓过托盘里那把切糕刀,运气努劲,却又犹豫不决。
影佐十分惊讶,却又想看看他接下来的举动,“……要干什么?别忘了你晕血。”
徐天左手掌摁到凳子上,右手一刀将自己的小指切下,然后迅速用围巾缠上左手,右臂将大衣抖到左臂,绕了两圈再将左手裹牢,左手处理停当,徐天再拈起凳子上切下的小指,示意给影佐。
冷汗瞬间就在徐天的额头上满布,疼痛自左手蔓延到全身,他艰难地开口:“我给你交代,谢谢你放过我和田丹还有我妈,就算是暂时的,也谢谢,从前的事我们两清。”
“不错……这样就看不到血。”
“大衣是黑的,浸透了也不显红色,再说我是红色盲,撑到医院之前还不会晕。”
“比十年前有血性了。”
徐天笑容苦涩,“有血性我就不会向自己动刀子,我是个没出息的人,孝敬母亲娶田丹为妻就是全部了,没别的想法。我可以走吗?”
又一阵疼痛席卷了徐天,影佐不说话了,徐天收起断指,摇摇晃晃地往外走。书院里热闹依旧,根本没人察觉这桌发生的事情,更没人知道这个面容清瘦、看着普通的青年男子刚刚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
影佐看着徐天消失在大门口,他用那把带了些许血的刀在八宝糕上切了两下,刀子变得光洁如常。徐天脚步踉跄地从书院出来,不见田丹,他四下转了一圈,急了,哑声嘶喊:“田丹——!”
田丹坐在停在拐角处的车里,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书院大门,只能看到车前的长谷和几步之外在墙角守住的便衣。长谷吹了声口哨,示意田丹就在自己右手边的车里,徐天朝两个便衣走过去,一个便衣一拳打到他胃上,刚才的疼痛仍未退去,却又受了一拳,徐天蜷着身体后退了几步。他摇摇晃晃着再次向长谷走去,另一个便衣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田丹只能看见长谷嗜血的兴奋,却看不到正在她几步开外的徐天。
影佐和便衣从书院走出来,徐天弓着身回头,看着影佐,影佐向长谷挥了挥手。
徐天跌跌撞撞地走到车边,一把拉开车门,死死抓住田丹的手,徐天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煞白,抚着田丹的头发喃喃道:“没事了,我们走。”
田丹被他捏得生疼却挣脱不开,徐天就这样拉着田丹消失在影佐视线里。徐天一路抓着田丹的手,走得很快,田丹几乎跟不上,他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脚步渐渐慢下来。田丹挽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的面无血色很惊慌,“大衣穿起来。”
“不冷。”
田丹浑身还哆嗦着,“我冷……”
“别怕。”
田丹眼中噙泪,“我怕再也看不见你,其他的我都不怕。”
“不怕他们?”
“不怕,我恨。”
徐天看着围巾上渗出的血迹,他眼前一黑,挣扎着走到河边护栏上靠着,犹自坚持着,“你和影佐怎么说?”
“你要我说的,去年11月15号我们在四川路碰见,你来天兴听评弹,我托你回家看爸爸。”
徐天欣慰地看着田丹,“你记性真好。”
徐天低着头,看见血从大衣摆一滴一滴下来,滴在路面上,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为什么一个人去找影佐?”
“昨天下午料啸林说查出我是共产党。”
“你是?”
徐天咬着下唇,迫使自己清醒,“……不是。家里有你和姆妈,走投无路我只好去找影佐,以免连累你们两个。”
田丹的泪奔涌而下,“你这个人!你一声不吭不准备回来了!”
徐天笑着将她的眼泪抹去,“老天长眼,料啸林竟然死了,看样子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影佐。”
“说不定你是想多了……可能他根本没查到啥。”
徐天的身体来回晃着,“他查到一些影佐不知道的,是我运气好。”
田丹慌忙扶着他,“怎么了?”
“没事我头晕……”
“前几天叫我搬走,就是因为这个?”
“……就算这关我过了,以后也过不去。”
田丹拉住徐天断指的左手,眼神惊恐却笃定,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好,日本人是我的仇人,不管以后怎样,我哪里也不去,同福里是我的家,我是你的人。”
因为停下来,血从大衣摆滴到地上越汇越多,徐天彻底晕了,身子摇摇晃晃,眼神飘忽,听见田丹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听到了吗?”
徐天喃喃地说:“听到,同福里是我的家,我是你的人……”
田丹破涕为笑,“你又糊涂。”
话音未落,徐天双脚一软坐到地上,田丹这才看到血,继而发现大衣和里面的围巾都是血。
田丹掩住嘴失声喊道:“哪里来的血!徐天?”
徐天勉强挤出一个笑安慰田丹,“没出息透了,见到血就晕……”
徐天连疼带晕彻底歇菜,他软在路边,看田丹跑到街心来回呼喊招车。徐天靠在栏杆上,心里一松,顿时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