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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丹和同福里的房东徐先生本来订婚了。”
“你们也晓得?”
“自从她父母没了之后,一直在店里工作怎么会不知道?我们俩还算是她半个娘家人,前一阵刚刚请假也说要结婚,没想到是要和你结了。”
“田丹愿意吗?”
“人都在我那里,还会不愿意!”
“那到时候我们要出面的。”
方嫂跟方长青对视了一眼。
“出面?”
“你老师给你做主,我们给她做主,两边坐下来吃个饭才正式。”
方长青接着方嫂的话说。
“也对啊!省得好像我不讲道理。”
“我们也好久没见到田丹了,挺想她的。”
刘唐嘴中应着。待到醉醺醺地出来时,已经是夜半人稀。方嫂同方长青沿着长街慢慢走着,天空已呈深蓝色,不远处的百乐门灯光闪烁,将头顶的深夜映得锃亮,一派繁华平和底下却不知道这片天空下潜伏着什么样的危机,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片天空会被血色染红。
柳如丝站在铁家的里弄口,她隐在黑暗里,忐忑地看着里弄内徐天在铁家门口说话,过了一会儿铁家关了门,徐天出来朝他摇了摇头,“不在家。”
柳如丝笃定地说:“他在。”
“铁叔不会骗我,一个人骑车出去了。”
“我真就纳闷了,平时那么爽快的人,不过看到我上金刚的车去陪姓金的谈生意,还至于连面都不见了?”
“铁叔说他出去喝酒,我大概知道什么地方。”
“还一个人喝酒?”
“他做不成巡捕了。”
柳如丝惊呆了,徐天看了柳如丝一眼,慢吞吞地朝街上走,“下午他跑到虹口日本宪兵司令部,一个人打十几个日本兵,能活着回来就不错。”
柳如丝顿时泪盈满眶,“为啥?……为我?”
徐天坐上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为我。”
柳如丝又惊呆了,一时瞠目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赶紧上车。徐天一路将她带到了之前同铁林来过的路边档口,铁林果然一个人在喝酒。两辆黄包车停过来,徐天和柳如丝下车,铁林瞟了一眼,顾自吃喝,徐天坐到铁林边上,柳如丝也跟着坐下。
铁林掀了掀眼皮,“你们俩怎么跑到一起。”
“找你。”
“吃过饭了?”
“在家刚吃过。”
“那喝一杯。”
徐天摇头,铁林撇了撇嘴,不高兴地说,“从我认识你起一杯都劝不动,今天日子特别喝一杯,就一杯。”
“我有很多事要做,以后喝。”
“我们两个还有以后?”
铁林目光灼灼,在黑夜里看上去就像两枚星星,徐天哑然失笑,“当然有。”
铁林唤来小二,“再拿一个空杯子。”
“说了我不喝。”
徐天皱了皱眉头。
“我女人喝。”
铁林把杯子顿在柳如丝面前,柳如丝抿了抿嘴,在嘴边转悠一天的话都吞了回去。铁林给柳如丝斟了满杯,语气闲闲的,好像刚才那个给柳如丝脸色看的并不是他一样,“喊半天听到了,我心里烦,怕看到你没好脸色,你没啥要紧事吧?”
柳如丝利索地一杯喝下,满腹愁绪化作一腔柔情,“现在没事了。”
铁林咧了咧嘴,看着徐天,带着一点扬扬得意地说:“看到没有,我女人爽快。”
“真把我当你女人了?”
柳如丝美目含嗔,铁林低头倒酒,小声嘀咕着:“反正我是这么样想的,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那白天看见我,拉着个脸跑什么?”
铁林的脸又拉下来了,“都把你当我女人了,打扮成那个样子出门做啥?”
柳如丝委屈嗔道:“姓金的在八仙楼买烟土,非要我陪酒。”
铁林瞥她一眼,“……和金哥喝得爽快?”
徐天抿着嘴笑着看这两个人一来二去,一天的焦灼不安稍稍平复,他偏坐了身体,跷着二郎腿,拿过铁林面前的筷子倒着使,一颗一颗地夹着花生米往嘴里送。
“他爽快了,明天晚上二百包烟土到手,我心里惦记着你一点也不爽快。”
铁林瞪了她一眼,见自己的筷子被徐天拿走,自然而然地用柳如丝的筷子吃着凉菜,“以后不许再同别人喝酒。”
柳如丝笑得灿然明丽,让人感觉眼前光亮骤盛,“在八仙楼,我就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的。”
“……现在告诉你为什么看见你上金哥的车我不高兴,天哥说他为了钱想杀我,我想不通。”
柳如丝闻言渐渐肃了面色,惊愕地看着徐天,徐天却面色不改,自顾自地吃花生米出神,铁林不停地叹息着,“……刚才我一个人在这里想,我爸爸一辈子一个插香的兄弟,我也结义一个哥哥,他们两个人都要杀我,没这么巧的事情。不是不相信你天哥,这世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料啸林杀我有道理,他跟日本人一路,我专门跟日本人过不去。金哥杀我为啥?为钱,总不会钱比我还要紧,他肯定有别的原因,我准备在这里吃完找他问问。”
徐天蓦然出声:“要是我就不问了。”
“问清楚心里舒服,不然以后都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我哥哥。”
“……让他去问问也好,正好我也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柳如丝心疼地看着铁林,铁林看着她,“你拿啥东西?”
“仙乐斯化妆间还有首饰,值点钱,天哥说你做不成巡捕了,以后过穷日子没准派上用场。”
“……歌也不唱了?”
“铁伯不喜欢,不唱了。”
铁林嘿嘿一笑,“今天真是大日子,我巡捕做到头,你歌女做到头。”
柳如丝也笑了,举起杯子同铁林碰了一下,“咱们喝一个。”
徐天皱着眉头,“……总捕房公文出来了?”
铁林慨然仰头喝下满杯水酒,“没那么快,明天到捕房我照样还是巡长。”
“铁林,我连累你了。”
徐天十分歉然,铁林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日本人又不是你招来的。这世道做巡捕要告诉自己最凶最坏的一种人叫作日本人,这种人不能动,只好动动小偷小摸,还有啥意思?倒不如脱掉这身皮,以后看不顺眼想打就打,没人管得到……”
铁林眼风一扫,看到一直跟着徐天的两个便衣,“喂!那里有两个,早上刚刚抓进去,怎么出来了?”
铁林不忘喝尽杯中酒,然后朝暗处的两个便衣过去。
徐天也起身,看着柳如丝追随过去的眼神满是忧心,温言笑着安慰她:“放心,没事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放心过,今天以后全踏实了,他残了我伺候,他坐牢我送饭,他活蹦乱跳我享福。”
“我替铁林谢谢你。”
“照顾你兄弟去吧,他插香拜把子的应该是你。”
“刚才说明天晚上金哥接二百包烟土?在哪里接?”
“……白渡桥。”
徐天颔首,默默记下,朝铁林走去,铁林已经扭住其中一个便衣的手腕,另一个便衣赶过来掏出枪对着铁林,铁林压根不放在眼里,不屑一顾地笑笑,“……晓得我是啥人,拿枪对牢我?”
铁林手里的便衣挣扎着喊着日本话,另一个便衣依言就要扣动扳机,徐天从后过来,迅速捏握枪身,一秒之内那支枪拆卸成三个部分,便衣手里只剩个枪把,然后被徐天反掌击晕。铁林目瞪口呆,徐天到跟前再利索地打晕铁林手里的便衣,铁林眨了眨眼睛,瞠目结舌,“天哥……手脚也这么厉害!”
“找绳子绑上。”
徐天淡淡地道。铁林从路边抽了根绳子,徐天利索地捆上两人,捡起地上的手枪零件,一一塞回到便衣怀内。
“明天是最后一天,后天一早我到虹口,你后天下午一点钟到宪兵司令部门口接田丹,接到同福里马上和我姆妈一起送走。”
“后天下午一点,到宪兵司令部门口接嫂子?”
“……差不多。”
“差不多是差多少,真的能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