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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炸的鸡很棒,啤酒也够冰。李天然也不插嘴,坐在阵阵轻风之中静静地听。金士贻还建议他没事可以来泡泡这儿的茶馆儿,像西边儿老派的“春明馆”和“长美轩”,还有今天北平摩登人士喜欢去的新派西式“柏斯馨”,是个人看人的好所在。不过他说要留神,去那儿的女的,不少都是交际花和胡同里的姑娘。
李天然忍不住逗了一句,“这不都是咱们的读者吗?”
金士贻听了大笑,“这几年北平可真变了不少,”他抿了口啤酒,“政府一南下,钱也跟着跑了……从前,我还在北大那会儿,西单那边有个‘白宫餐厅’,里头有位女招待,可红了,叫‘小一号’……做官儿的不来了,也没几个人有这个钱去捧场了……前几年她还在,可是听说每月赚不到三十元。好家伙!民国十五年那会儿,她每个晚上都不止这些……八大胡同的馆子,十个关了九个……”他喝了口酒,脸上微微感慨,“如今,清静是清静了不少……也就是一批文人教授偶尔凑凑热闹,可是哪能和从前比……什么意思都没了,连玩的地方都没几个了……这么说吧,如今,你上哪儿去找个‘小凤仙’?”
他又叫了两瓶啤酒,“您刚从外国回来,真不知道这几年北平有多少怪事……前年吧,市长还是袁良,他以为掏粪的好欺辱,可以随便加税……”
啤酒送来了,他敬了李天然,“……说到哪儿了?……哦,好嘛!那些山东粪夫,一个个背着粪桶,把市政府给围了起来抗议……哈!”他又敬了一杯。
“后来有人在报上写了副对联儿……你听,‘自古未闻屎有税,如今只剩屁无捐’……哈……你听过以前在三庆园,后来去了广德楼,那个唱评戏的白玉霜没?……没?……她唱得可真够骚,尤其是《珍珠衫》、《马寡妇开店》,结果硬给我们袁市长赶出了北平,说是有伤风化……可是……”他又敬了天然一杯,再替二人添了酒。
“可是你猜怎么着?现在袁市长早下台了,可是人家白玉霜,今天在上海可大红特红……哟!”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差点儿给忘了……”立刻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小纸盒,递给李天然,“董事长交代的。”
李天然打开了纸盒……是一沓名片。正面直排印着“李天然”三个楷字,右上角是“燕京画报,英文编辑”,左下角是邮政信箱和电话。他取出一张,翻了过来。是英文。他微微一笑。除了英文头衔等等之外,正中横排着“T.J.LEE”。
金士贻看了看手表,干掉了啤酒,“我不回九条了。得去拜访个人。”他们就在“来今雨轩”门口分手。
李天然懒得逛公园,一个人慢慢遛回蓝府。苏小姐不在。他自个儿绕着屋子走了走,看了看位置,把张办公桌移了移,背对着窗,既不面向金主编,也不面向苏小姐。电话响了,他犹豫了片刻才接,“喂?”
“T. J.?”
“Oh, Hi,蓝小姐。”
“别叫我蓝小姐,就叫蓝兰。”
“好,蓝兰,找谁?”
“找你。”
“Yeah?”
“我和哥哥晚上夜车去天津,和爸爸过节,礼拜五回来。”
“哦。”
“我想请你来参加我的party。”
“哦?”
“礼拜六。”
“什么party?”
“你别管,就在家里,晚上七点。”也没等李天然说去还是不去,就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