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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坐下了,带着哭腔长叹一声。“大概——我会说……说你有铁证。”他点点头,“我会讲实话。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说我们得去警察局自首。”他的声音在发抖。“在你报警之前去。”他用手揉揉眼睛,“你觉得他们会怎样?”
我愣住了,边说边整理思绪:“这个……我认为——警方会理解你父母受到了骚扰,她——凯蒂——实际上在非法跟踪你。那可能违反了你被领养时所达成的协议。”他慢慢地点点头。“还有,”我补上一句,“他们会考虑到,事情是在争执中发生的。”
他咬起了嘴唇。
“是不太容易。”
他垂下眼帘。“不容易。”他轻轻应道,又用逼视的目光看着我,那眼神让我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身子,“谢谢你。”
“这,我……”
“真的。”他用力咽下一口口水,“谢谢你。”
我点点头:“你有我的电话号码,对吧?”
他拍了拍大衣口袋:“有。”
“如果——就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切都好。”
“好的。”他又站起来了,我也随他站起身。他转身走向门口。
“伊桑——”
他回过身。
“我要知道一件事:你父亲。”
他看着我。
“他——他有没有在晚上来过我家?”
他皱了皱眉:“来过。昨晚。我以为——”
“不。我是说上星期。”
伊桑没说什么。
“因为别人都说,你们家出的事都是我幻想出来的,但现在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幻觉。别人还说我画了一张画,但那不是我画的。我想——我需要知道是谁在我睡觉时拍了那张照片。因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真的不希望那是我自己拍的。”
安静。
“我不知道。”伊桑说,“他怎么能进来呢?”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我们一起走到门口。就在他要握住门把手时,我伸出双臂,把他揽在怀里,紧紧地拥抱他。
“千万小心,注意安全。”我轻声说道。
雨点打在玻璃上,风在窗外呼号,我们又那样站了一会儿。
他退后,离开我的怀抱,脸上挂着哀伤的笑容,然后,转身走了。
94
我拨开百叶窗,目送他迈上自家的前门台阶,把钥匙插进门锁。他推开门;门关上后,就看不见他了。
我让他回去,这样做对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利特尔?或是应该把阿里斯泰尔和简叫到我家来?
太晚了。
我朝公园对面张望,查看每一扇空荡荡的窗,每一个空荡荡的房间。看不见人影。在那栋小楼的深处,他正在和父母交谈,在他们的小世界里扔下爆炸性的话语。我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每天叮嘱奥莉薇亚的时候:千万小心,注意安全。
要说我多年来在和儿童打交道的过程中学到了什么,那唯一的真理就是:孩子们有非同寻常的复原能力。忽视他们,他们可以忍耐;虐待他们,他们可以存活;他们有忍耐力,甚至在忍受中变得强大,在同样的处境下,成年人反倒可能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打击。我在为伊桑担心,也在为伊桑鼓劲。他会需要那种强大的复原能力。他必须忍受这次打击。
话说回来,怎么会这样——多么不幸的故事。我走回起居室关掉落地灯的时候,浑身都在打战。那个可怜的女人。那个可怜的孩子。
竟然是简。不是阿里斯泰尔,而是简。
一行眼泪流下来。我想用手指抹去泪痕,泪珠却在指尖闪亮;我好奇地看着这滴泪,接着,把手在睡袍上抹了抹。
我觉得眼皮好重。我上楼走进卧室,继续担心,继续等待。
我站在窗边,盯着公园对面的小楼。没有人。
我把拇指指甲都咬出血了。
我绕着地毯在房间里一圈又一圈地走。
我瞄了瞄手机。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我得找点事做,分分心。我得让自己平静下来,找点熟悉的事做,抚慰我心的事。
《辣手摧花》。编剧:桑顿·怀尔德,希区柯克最喜欢的自己执导的电影之一:天真的姑娘发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不过是道貌岸然的坏蛋。桑顿·怀尔德写的好故事。“我们只能把日子过下去,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她心有怨念,“我们陷在一成不变的可怕的日子里,吃了睡,睡了吃,就这些事。我们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谈。”直到她的查理舅舅来访,这样的日子才告终结。
老实说,在我看来,她实在太盲目了。
我是在笔记本电脑上看的电影,边看边吮吸已经啃破的大拇指。几分钟后,猫溜达进屋,跳上床来陪我。我轻轻按了按它的脚爪,它痛得龇牙咧嘴。
故事越来越紧张了,我也越来越紧张,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感。我好想知道公园对面的小楼里正在上演怎样的剧情。
手机在我身边的枕头上以振动模式爬了几步。我一把抓起它。
去警察局了。
11:33 p. m.,原来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翻身下床,把窗帘拉到一边。炮火般密集的雨点落在玻璃窗上,眨眼间就汇成弯弯曲曲的水流。
隔着暴雨,我依然能看到公园对面的小楼一片漆黑。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有太多隐情。”
电影仍在我身后播放着。
“你活在梦里,”查理舅舅鄙夷地说道,“你是个盲目的梦游人。你怎么会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只要把房子的门廊推倒,你就会看到卑鄙的人?动动你的脑子。认真点吧。”
就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夜色,我慢悠悠地走向浴室。得找点东西帮我再次入睡——褪黑素也许有用。今晚我需要安眠药。
我吞下一片。屏幕上,那人摔了下去,火车鸣笛,片尾字幕出现。
“猜猜我是谁。”
这一次,我没能抗拒他,因为我虽有意识,但已经睡着了。这是一场半梦半醒间的逼真的梦。
但我努力了:“埃德,别来找我。”
“来吧。和我聊聊天。”
“不行。”
我看不见他。什么都看不见。等等——好像有模模糊糊的影子,像他。
“我认为我们得好好谈谈。”
“不要。走开。”
黑暗。寂静。
“事情不对劲。”
“不行。”但他说得对——确实有哪里不对劲。这种直觉让我辗转反侧,不得安宁。
“天知道,原来这星期的事都是那个叫阿里斯泰尔的家伙搞出来的,不是吗?”
“我不想谈这件事。”
“我差点忘了。莉薇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我不想听。”
“就一个。”他咧嘴一笑,皓齿在反光,“很简单的问题。”
“不行。”
“问吧,小南瓜。去问妈咪。”
“我说了——”
但她的声音已经钻到我耳朵眼里了,一字一句热乎乎地融进了我的头脑,就像平常讲悄悄话时那样,她完全用气息在讲话。
“庞奇的脚爪怎么了?”她问道。
我醒了,突然清醒无比,好像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我双目圆睁。一道光从天花板上反射下来。
我翻身下床,拉好窗帘,把光线挡在外面。灰蒙蒙的阴影重回卧室;透过窗户,透过雨幕,我看见拉塞尔家的小楼顶着一片邪恶的天空——就在楼顶上,一道尖利扭曲的闪电从天而降。雷声轰鸣。
我回到床上,重新躺好时,庞奇轻轻地叫了几声。
庞奇的脚爪怎么了?
就是这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伊桑前天来我家的时候,他发现猫在沙发背上,但庞奇跳到地板上,躲到了沙发下面。我眯起眼睛,仿佛在调动不同角度的摄像机,重现那一幕。不:伊桑没看到——不可能看到——猫的脚受伤了。
难道看到了?现在我抚摸着庞奇,捋着它的尾巴;它又朝我发出沙哑的呼声。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1:10 a.m.。
数字时钟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赶紧闭上眼睛,然后再看向天花板。
“他怎么会问起你的爪子?”我在黑暗中问猫。
“因为我在夜里拜访了你呀。”伊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