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杰拉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自己的脸也火辣辣的,一定已经涨得通红。我脑子里那成千上万句客套话如今竟然一句都冒不出来。
“一座旧钟而已。”我傻乎乎地对他说。
我想有一阵我们大家都以为那座钟已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们好几年没见面了。”黛西说。她的声音尽可能显得冷静。
“到十一月,整整五年。”
盖茨比脱口而出的回答让我们至少又愣了一分钟。我好不容易急中生智,建议他们帮我去厨房里准备茶,他们已经站起身,可就在这时那倒霉的芬兰女佣用托盘把茶端了出来。
在忙着递茶杯、接蛋糕的纷乱中,倒形成了一种自然而得体的局面。盖茨比退到一边,我和黛西交谈的时候,他用紧张而忧伤的眼神认真地看看我,又看看她。然而,平静本身并不是最终目的,于是我一有机会就找了个借口,站起身来。
“你去哪儿?”盖茨比马上警觉地问我。
“我就回来。”
“你走之前,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他大步跟着我进了厨房,关上门,然后小声说:“哦,上帝!”一副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
“这是个可怕的错误,”他边说边来回摇头,“可怕之极的错误。”
“你只是不好意思罢了,没别的。”还好我加了一句,“黛西也不好意思。”
“她不好意思吗?”他怀疑地重复道。
“跟你一样。”
“别那么大声。”
“你跟个孩子似的。”我不耐烦地脱口而出,“不仅如此,你还很没礼貌。黛西一个人坐在那里呢。”
他举起手打断我的话,用令人难以忘怀的责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回到那间屋里去。
我从后门走出去。半个小时之前,盖茨比也是从这里出去,紧张地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我跑向一棵黑漆漆满是节瘤的大树,它茂密的树叶织成了一方挡雨篷。雨又一次瓢泼而下,我那杂乱的草坪本来被盖茨比的园丁修得平平整整,现在又到处是小泥潭,变成年代久远的沼泽地了。站在树下没什么可看的,除了盖茨比的那幢豪宅。所以我盯着它看了半个小时,就像康德注视着他的教堂尖顶一样。这幢房子是一个酿酒商在十年前“仿古热”初期建造的,有传闻说,他答应为附近所有的住宅支付五年税款,只要房主们肯在屋顶铺上稻草。或许他们的拒绝让他“创建家业”的计划遭到了致命打击,他很快就一蹶不振了。孩子们卖掉他的房子时,门上还挂着丧葬的花圈。美国人,虽然愿意甚至渴望去当奴隶,但一向是坚决不做乡巴佬的。
半个小时之后,太阳又出来了,杂货店的送货车沿着盖茨比家的车道拐弯,送来了他的佣人们做晚餐用的原料——我敢肯定盖茨比一口也吃不下。一个女佣开始打开楼上的窗户,她的身影在每个窗口都闪现一下,然后她从正中的大窗户探出身子,若有所思地朝花园里啐了一口。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刚才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像他们的窃窃私语,时而随着感情的迸发挑高音调。但在这新的寂静中,我觉得整座房子也静了下来。
我走进屋去——在厨房里尽可能地制造出各种声响,只差把炉灶打翻了,但我相信他们什么都没听见。他们坐在沙发的两端,看着对方,好像谁刚问了什么问题,或者在等待答案,窘迫的迹象已丝毫不见。黛西满面泪水,见我进去她跳了起来,拿出手帕对着镜子开始擦拭。而盖茨比的变化让人很是不解。他简直容光焕发,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喜悦的动作,但是一种新的幸福感从他身上发散出来,充盈着这个小房间。
“哦,你好啊,old sport。”他好像多年没见过我似的。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要来跟我握手。
“雨停了。”
“是吗?”等他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发现屋里闪烁着阳光时,他像一个天气预报员,又像一个欣喜若狂的光明守护神一样,笑着向黛西报告这条消息:“你听听,雨停啦。”
“我很高兴,杰伊。”她只表露出意外的喜悦,可她的嗓音却有一股哀楚的美。
“我想请你和黛西到我家去,”他说,“我想带她转转。”
“你真的想让我一起去吗?”
“当然,old sport。”
黛西上楼去洗脸——我想起我那条丢人的毛巾,不过为时已晚——盖茨比和我在草坪上等她。
“我的房子看上去不错,是吧?”他问道,“瞧,它整个正面都迎着阳光。”
我表示同意,房子的确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