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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伊斯没敲门就进来了。
“我猜,你喝咖啡喜欢加奶不加糖。”
他放了个塑料杯在桌子上,里面装着咖啡,然后又拍拍口袋,想找支烟抽,但那支烟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他只好磨了磨牙。“所以,有什么发现没有,跟我说说?”
“她不是妓女。”
“因为?”
“妓女进入这个行业时,年龄中值只有十六岁。而她已经二十五六岁了,可能还更大些。她没有长期性交的迹象,也没有性病。很多妓女都打过胎,因为嫖客经常强行不戴套,但这个女人从未怀孕过。”
鲁伊斯敲了三下桌子,好像敲下了一串省略号。他在等着我往下说。
“高级一点的妓女贩卖的是幻想。她们很注重外貌身材。这个女人指甲很短,发型很男性化,也不怎么化妆。她的鞋子合脚,也没佩戴多少珠宝。她不用昂贵的乳液,也没有涂指甲。她的比基尼线也只是稍稍修过毛……”
鲁伊斯又在房间里踱步徘徊,嘴巴微张,双眉紧锁。
“……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定期锻炼,饮食健康。她很可能还担心自己会增重。我认为她的智商应该至少处在平均水平。她肯定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的家庭背景应该是中产阶级。
“我不认为她是伦敦本地人。如果是的话,现在肯定已经有人报案说她失踪了。这样的女孩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失踪。因为她有朋友,也有家人。但如果她是来伦敦参加工作面试的,或者是来这里度假的,那么哪怕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她,她身边的人也不会感到意外。但他们很快就会开始担心了。”
我把椅子向后挪了挪,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还有什么能告诉他的?
“那个徽章——那不是圣克里斯托弗徽章。我觉得,那很可能是圣卡美卢斯徽章。如果你细看,徽章上的人像,手里拿的是水罐和毛巾。”
“那个人是谁?”
“护士的守护神。”
这个说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头歪向一边,我几乎能看到,他在脑海里梳理着信息。他的右手推开一盒火柴,然后又合上。推开,又合上。
我胡乱翻了几页,扫了眼完整的验尸报告。报告里的一段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尸体的左右前臂及大腿内侧有旧的撕裂伤口。疤痕程度表明,她曾尝试自己缝合伤口。这些伤口极有可能是自残所致,这表明,她过去曾尝试自伤或自残。
“我要看照片。”
鲁伊斯把那沓用橡皮筋捆着的文件夹推给我,紧接着说:“我要打个电话。我们可能找到了一个关于这个失踪女性的线索。一个住在利物浦的X光技师称,她已经有两周联系不上她的室友了。根据她的描述,她室友的年龄、身高、发色均跟我们这具无名女尸相符。而且,想不想听听这里面的巧合,夏洛克?她的室友是一个护士。”
他离开后,我打开第一个装着照片的文件夹,快速翻动。刚刚观察尸体的时候,她的手贴在身体两侧,我无法看到她的手腕或大腿内侧。一个自残者,身上有多处刀伤,均是自残所致……这肯定只是个巧合。
第一张照片是一块空地的广角照片,空地上散落着生锈的四十四加仑铁桶、几卷铁丝和脚手架杆子。照片的背景是大联盟运河,但在照片远处,我看到几棵老树,树的中间立着墓碑。
后面的照片逐渐聚焦在运河的河岸上。蓝白相间的警戒线缠绕在金属桩上,把这片区域围了起来。
第二组照片拍的是埋尸体的浅坑,浅坑上有一小块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被人丢弃的牛奶罐。镜头拉近,原来那是一只手,五指张开,从泥土中伸出,指向天空。探员们将尸体旁的土小心地刮走,筛选,并装袋。终于,探员们看到了尸体的全貌:一只脚被扭成诡异的角度,压在身下,左臂挡在眼前,仿佛在遮挡刺眼的弧光灯。
我迅速地扫过去,翻到了尸检照片。相机将尸体上的每一处污点、划痕和淤伤都拍了下来。我在找一张照片。
终于,我找到了。她前臂外翻,平躺在暗银色的手术台上。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沿着走廊往回走。我的左脚突然不听使唤了,我只好把它像个钟摆一样,从后面来回甩到前面。
操作员按下按钮,示意我进入安全房,我的目光在同一排金属停尸柜上停留了几秒。四个在上。三个在下。我看了看标签,双手握紧把柄,把停尸柜拉了出来。这一次,我强迫自己直视她严重毁容的脸。仿佛一颗小火花点燃了记忆的引擎,我认出了她。回忆在我脑海中咆哮。她的头发比以前短。她变胖了一些,但也只是一点点。
我伸手抓住她的右臂,翻了过来,指甲掠过乳白色的伤口。在苍白的皮肤的衬托下,这些伤口状若犬牙交错的褶皱浮雕在皮肤上蔓延,逐渐淡去。她曾反复撕开这些伤口,拆开缝线,或者重新把它们缝一遍。她一直在偷偷做这种事,但很久以前,我也曾知晓她这个秘密。
“还想再看一遍?”鲁伊斯站在门口说。
“嗯。”我无法阻止自己的声音颤抖。鲁伊斯站到我面前,关上停尸柜。
“你不应该一个人来这里。你应该等我。”他语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