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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边说边吃巧克力,偶尔把手伸进款式老套的长袖里挠挠皮肤。我觉得她有所隐瞒,但我只能等她信任我的时候再告诉我。
到了治疗的第四个阶段,她终于缓缓卷起袖子。向我展示伤疤,她有点尴尬,但同时我也感受到了她的挑衅和沾沾自喜。她想让我为她深深的伤口感到震惊。这些伤口就像生命地图,我可以从上面读出她的经历。
凯瑟琳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自残。她的父母十分厌恶对方,提出离婚。她感觉自己被夹在中间,像一个被两个小孩争夺拉扯的洋娃娃。
她用纸巾包着镜子,对着桌角砸碎了它。接着,她用一块碎玻璃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给了她满足感。她不再感到脆弱无助。
她的父母把她抱进车里,载她去医院。一路上,他们为谁该对女儿的伤负责争执不休。凯瑟琳内心很平静。她在医院里过夜,临睡前她抚摸自己的伤口,亲了亲它,说了声“晚安”。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控制的东西。”她告诉我,“我可以决定我要划多少刀,要划多深。我喜欢疼痛。我渴望疼痛。我活该。我知道我有受虐倾向。如果你见过我的前任就会明白,或者你听下我做的都是些什么梦。”
她从来都不承认自己在精神病院待过,也不承认接受过集体心理治疗。她隐瞒了自己大部分过去,特别是和家人相关的经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自残。但是复发之后,她更狠心地惩罚自己,伤口越切越深。她大多在手臂和大腿上动刀,因为那里的伤口能用衣服遮住。她还发现,用乳霜和绷带可以淡化疤痕。
如果伤口需要缝针,她就去事故急救中心,那里离马士登医院很远。她不敢冒险在马士登医院缝伤口,怕丢了工作。在急救中心,她会告诉分诊护士一个假名,有时也会假装自己是外国人,不会讲英语。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十分了解护士和医生是怎么看待自残者的。他们觉得自残者就是想引人注目,还要浪费别人的时间。给他们缝针的时候,医生常常连麻药都不打。他们对待自残者的态度就是,“你不是爱疼吗?那就再让你享受一下。”
但这些都没能改变凯瑟琳的自残行为。她要靠流血,摆脱麻木空虚的感觉。我的笔记本上还写着她说过的话:“我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我感觉平静。一切尽在掌控。”
书页间夹着几块深棕色的巧克力碎片。她爱把巧克力掰碎,扔到书页上。她不喜欢我记笔记。她想我听她说话。
为了不让她再流血,我给她推荐了几个替代方案。要感受疼痛不一定非得拿刀割自己,她可以在手里握一块冰,嚼滚烫的辣椒,或者往生殖器上抹镇痛油。这些疼痛不会在身体上留疤,也不会带来愧疚感。等我们打破了她的思维死循环,我们便能帮她建立新的、不伤害身体且不那么暴力的心理应对机制。
几天后,七月十五日,凯瑟琳在肿瘤病房找到了我。她臂弯里捧着一大包纸,紧张地左右张望。我看到她眼里闪过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异样。
她示意我跟她走进一个小凹室,接着把那包纸扔到地上。我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她开襟毛衣的袖子里塞满了面巾纸和纸巾。鲜血渗透了层层纸巾和衣服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