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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方便就怎么来,他说,顺带一提,我喝醉了。抱歉。
是吗,有多醉?
好吧,我自从考完试就没回过家。我不知道,我的瞳孔还在吗?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大得像圆圆的黑色子弹。
在的,她说,大得要命。
他又抚过她的手,然后更小声地说:好吧。反正我本来看见你,瞳孔就会放大。
她笑了,摇摇头。
你要是在跟我调情,就说明你真的醉了,她说,杰米在的,你知道吗?
康奈尔用鼻子吸了口气,然后朝肩后看了一眼。
我要么回去在脸上再挨一拳算了,他说,也没那么糟。
她笑了,但他松开了她的手。她打开房门。
客厅里所有人都倒吸口气,让他再讲一遍他的遭遇,他复述了一次,但讲得不像他们期待的那样跌宕起伏。玛丽安给他倒了杯水,他漱了漱口,吐在厨房水槽里,水是粉色的,像珊瑚的颜色。
他妈的社会渣滓,杰米说。
谁?我吗?康奈尔说,这话不太友好啊。不是人人都能上私立的,你知道吗?
乔安娜笑了。康奈尔平时说话没这么冲,玛丽安怀疑脸上挨了一拳是不是让他怀有敌意,或者他比她想的还要醉。
我是说抢你的那个人,杰米说,他说不定是抢钱去买毒品,顺带一提,他们大多数人都这么干。
康奈尔用手指抚摸着牙齿,仿佛要确定它们还在他嘴里。然后他在洗碗布上擦了手。
好吧,他说,瘾君子过得也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乔安娜说。
他们总可以努把力吧,好比说,戒毒?杰米说。
康奈尔笑了,说:没错。我敢肯定他们从没想过这点。
大家安静下来,康奈尔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用水涮过后,他的牙齿看上去没那么可怕了。不好意思啊,诸位,他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大家都说他没有打扰他们,只有杰米一言不发。玛丽安感到一种母性的冲动,想给康奈尔冲澡。乔安娜问他痛不痛,他又拿指尖揉了揉前门牙,说:没那么糟。他穿着一件黑外套,底下一件白T恤沾了血,T恤下面戴着一条朴素的银项链,闪着微光,玛丽安认出它是他自中学起就戴着的那条。佩吉有一次说它是“阿尔戈斯时尚”<a id="jzyy_1_145" href="#jz_1_145"><sup>(4)</sup></a>,玛丽安听了简直起鸡皮疙瘩,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佩吉还是康奈尔感到尴尬。
你大概需要多少现金?她对康奈尔说。这个问题有点敏感,于是她的朋友们彼此交谈起来,她觉得他几乎完全属于她了。他耸耸肩。你没有银行卡,可能没法取钱了,她说。他紧紧闭上双眼,然后摸了摸前额。
操,我太醉了,他说,抱歉。我觉得我出现幻觉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钱。我该给你多少钱?
哦,我不知道,十欧?
我给你一百欧吧,她说。
什么?不用。
他们就这样争了一会儿,最后杰米走上前来,碰了碰玛丽安的手臂。她一下子意识到他很丑,想从他身边走开。他的发际线在后退,他的脸缺乏力量,没有下巴。康奈尔站在他身旁,哪怕浑身带血,仍然散发出健康与魅力。
我估计马上就要走了,杰米说。
好,明天见,玛丽安说。
杰米震惊地看着她,她想问他“干吗”,但咽下了这个冲动。她微微一笑。她不是长得最好看的人,远远谈不上。在有些照片里,她看起来不仅非常普通,甚至丑得很艳俗,像有害的野兽一般,对着相机露出她参差不齐的牙齿。她愧疚地捏了捏杰米的手腕,像在完成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对杰米表示,康奈尔受伤了,很遗憾,她不得不照顾他;对康奈尔表示,她根本不想碰杰米。
好吧,杰米说,那就晚安吧。
他亲了亲她的侧脸,然后去拿他的外套。大家感谢了玛丽安的款待。他们把杯子放在沥水板上或水槽里。然后前门关上了,只剩下她和康奈尔。她感觉肩部肌肉松弛下来,仿佛他们的独处有催眠的功效。她把水壶灌满,从柜子上拿下杯子,然后把更多的脏杯子放进水槽里,把烟灰碟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