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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宫”和“出洋”这两派人的最后目的,其实并不矛盾,都是一致希望复辟的。陈宝琛这一伙人在“还宫”希望破灭之后,重弹起“遵时养晦”的老调,主张采取“一动不如一静,静待观变”的政策,但是他们在“联日”方面,也并非反对罗振玉这伙人的主张。例如,一位“南书房行走”叫温肃的遗老(张勋复辟做过十二天的都察院副都御史),他上奏说,“陈宝琛有旷世之才,与芳泽甚密”,“行在”设在天津,可由陈与芳泽就近联系,“密商协助饷械,规定利权”,以“厚结外援,暗树势力”,“津京地近,往返可无痕迹”。有一个比温肃更讨厌罗振玉的张琨(前清的顺天文安县知县候补直隶州知州),他对于出洋之所以不太支持,原因不过如此:“出洋如为避祸,以俟复辟转圜则可,若再以彼道义之门、治平之范,弃其学而学焉,则大不可也。”可见他也并不完全反对罗振玉的出洋理由。甚至陈宝琛也曾一度让步说,倘若非要出洋不可,只望我选可靠的扈从人员。原来问题的真正焦点,还是在反对罗振玉这个人上。现在我能记得起的最坚决反对出洋的遗老,只有在张勋复辟时当过邮传部侍郎的陈毅,他说过“日本唯利是图,不会仗义协助复辟”的话,他认为复辟只能放在“遗臣遗民”身上,在他的“遗臣遗民”里,是要把罗振玉剔除出去的。
两伙人既然不是什么主张、办法上的争执,而是人与人的争执,因此在正面的公开的条陈议论之外,暗地钩心斗角更为激烈。在这方面,罗振玉尽管花样更多,结果也仍是个失败者。
有一天,罗振玉得到我的召见,到我的小召见室里来了。他拿着一个长长的包包,对我说:“臣罪该万死,不当以此扰乱天心,然而臣若为了私交,只知隐恶扬善,则又不忠不义。”
“你说的什么呀?”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只见他慢慢腾腾地打那个包包,就像个老太监洗脸梳头似的那么不着急。包包里面是一副对联,他不慌不忙地把它展开,还没展完,我就认出了,这是我写给陈宝琛的。
“还求皇上开恩,臣在小市上发现的,宸翰御墨之失,或非陈太傅故意的过失,但总算万幸,被臣请回来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罗振玉这些人一贯收买敌对者的仆役,干些卑鄙的勾当,我只想到陈宝琛居然对“皇上”的“恩赐”是这样不尊敬,居然使我的御笔摆到小市的地摊上!我心中恼火得很,一时烦躁之至,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好挥挥手,叫罗振玉赶快走开。
这时,陈宝琛到北京去了,这件事叫胡嗣瑗知道了。他坚持说,这绝不是陈宝琛的过失,他也不相信是陈家的仆人拿到小市上去的,但陈家仆人为了钱拿出去倒是可能。至于不卖给小市又卖给谁?为什么会到了罗振玉手里?他却又不说出来。在我追问之下,他只说了一个叫我摸不着头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