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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伯上校怀疑地看着我画的图,“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迄今为止,我都是通过扬声器与它们作口头交流,这种方法一般针对没有文字的纯口头语言。我想,七肢桶肯定同我们一样,也有文字表述。”

“那又怎么样?”

“如果七肢桶的语言中存在书写系统,那么它们的文字一定存在某种前后连贯的规律。对我来说,分辨字形比分辨音位容易得多。前者就像从一段印刷出来的句子中辨别字母,后者则相当于在对方说话同时听出各个字母。”

“我同意你的看法。”他说,“问题是这样一来,你怎么对它们的话作出回应?将它们显示的字句再反馈给它们看?”

“基本上是这样。如果字句中存在中断,那么写下的句子比口述的句子容易辨识得多,我们再也不用自己动手给录下来的话加标点了。”

他在椅子里向后一靠,“我们希望尽可能少地向外星人展示我们掌握的技术,这你也知道。”

“这我理解。但现在我们已经使用了很多机器充当双方之间的媒介。如果能让它们把说出的话写下来,我相信我们的进展会大大加快,比受限于声谱仪时快得多。”

上校转身问盖雷:“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这个点子不错。我只担心七肢桶从我们的显示器上读信息会不会有困难。它们的视镜和我们的显示器分属不同的技术领域,两者的原理截然不同。就我们所知,它们的视镜没有采用像素或者扫描线,刷新方式也不一样,不以逐帧扫描为基础。”

“你是说,咱们显示器的工作原理是扫描,也许会让它们读不出屏幕上显示的信息?”

“有这个可能。”盖雷道,“只有尝试之后才知道。”

韦伯在思索。对我来说这根本不是个问题,但从他的立场,这个决心很难下。不过和一般军人一样,他很快便作出决定。“同意你们的请求。告诉外头的军士,让他把你们需要的东西送来。作好准备,明天就用。”

***

我还记得未来的那一天,那是你十六岁那年的夏季。这一次,等着男友到来的人是我。当然你也会等着他,你会非常好奇,想瞧瞧他长什么样。你会带上自己的一个朋友,一个金发女孩儿,名字怪得很,叫洛克茜。你们两个,咯咯咯地笑成一团。

“见了他之后,你肯定憋不住,急着想说说看法,对吧?”我会一边对着走廊里的镜子打量自己,一边对你说,“忍着点儿,等我们走了以后再说。”

“别担心,妈。”你会这么说,“我们自有办法,他一点儿也不会知道。洛克茜,到时候你问我今晚天气会怎么样,妈的男朋友要是不错,我就说天气好,否则的话,就说糟得很。”

“行。”洛克茜会满口答应。

我会说:“不行,不许你们这么做。”

“妈,你别紧张啦。他才不会知道呢。我们一向这么干。”

“听了真让人放心。”

过了不多久,内尔森会开车来接我,我会给大家作介绍,我们几个会在门廊里聊上一会。内尔森长得粗犷帅气,看得出来你很欣赏他。我们正要走,洛克茜会假装随随便便地问你:“哎,你觉得今儿晚上天气会是什么样?”

“要我说,今晚准火辣。”你会这么回答。

洛克茜会大表赞同,直点脑袋。内尔森问:“是吗?可我觉得今天晚上会挺凉快的。”

“说起这种事儿,我有第六感。”你会这么说,脸上一本正经,“我的感觉是,今晚太热。妈,幸好你穿得不多,跟晚上的气温挺合拍。”

我会狠狠瞪你一眼,说一声再见。

我和内尔森向他的车子走去,我在前头,他跟在后面。他会笑着问我:“你们打什么哑谜?”

“这是我们母女俩之间的事儿,”我会恨恨地说,“别逼我跟你解释。”

***

我们又来到视镜前,这是第二次。我们重复了上回的程序,但这一次,我们说话的同时也把话显示在电脑屏幕上:我们说“人”,电脑屏幕上同时显示出“人”这个字,依此类推。七肢桶终于明白了我们的想法,它们也弄来一个平平的圆形屏幕,安在一个小底座上。一个七肢桶说完话后,将一肢伸入底座的一个大插孔里,一堆胡涂乱画便会出现在屏幕上。略微有些像连笔草书。

不久我们便形成了一套固定做法。我也汇编出两套它们的语言系统:一套是七肢桶发出的语音,另一套是它们的书写样本。后者好像是某种语标文字,这是我的第一印象。我很失望。我一直希望它们的文字以字母为基础,这便于我们理解它们的口头语言。当然,语标文字也可能包含某些语音信息,但要找出这些信息却相当困难,比基于字母的文字难得多。

我站的地方离视镜很近,能一处处指出七肢桶的各个身体部位,比如肢、手指、眼睛,然后分别确认各个部位的名称。它们躯干底下原来有个孔穴,四周是突出的骨质关节。这个部位可能用于咀嚼,躯干顶端那个孔穴则用来呼吸和说话。除这两个孔穴之外,七肢桶的身体各处没有其他明显的孔道。也许它们的嘴同时起到肛门的作用。这些问题留待今后研究。

我还试图找出我们这两位合作伙伴各自的称谓,也就是姓名,如果它们的种族中存在这类东西的话。它们回答了,我们当然发不出那些音,于是为了我和盖雷方便起见,我把它们分别称为弗莱帕和拉斯伯里。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分辨出它们各自的特点,把它们俩区别开来。

***

第二天,我和盖雷走进视镜所在的帐篷之前交换了意见。我对他说:“这一个回合的交流,我需要你协助我。”

“行啊。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掌握几个它们的动词,有另一个人协助就好办得多。我把动作的词汇打在屏幕上,你把这些动作演示出来,好吗?运气好的话,七肢桶会猜出我们的用意,然后依葫芦画瓢。我带了一堆道具给你用。”

“没问题。”盖雷说,咔吧咔吧地捏着指关节,“我准备好了,什么时候上场,只管开口。”

我们从几个简单的不及物动词着手:走、跳、说、写。盖雷依次演示这些动作,毫不窘迫,真让人高兴。虽说摄像机一直在拍摄,但他一点儿也没受影响。他每演示完一个动作,我就发问:“你们怎么称呼这个动作?”没过多久,七肢桶便明白了该怎么做。拉斯伯里开始模仿盖雷,向我们演示七肢桶行为中相对应的动作。与此同时,弗莱帕操作它们的电脑,显示出每一个动作的书写形式,并大声朗读出来。

从它们发出的音节形成的声谱图中,我能够分辨出一个音,就是我从前翻译成“七肢桶”的那个音节。其他音节所代表的估计就是每一个动作,即动词。看起来,它们的语言中也有动词与名词的分类。真是谢天谢地。可说到文字,事情就没那么清楚了。针对每一个动作,七肢桶仅仅显示单独一个语标文字,而不是各自独立的两个字。最初我还以为它们写下的只有一个“走”字,没有写出动作的主语。可弗莱帕说的明明是“七肢桶走”,它们为什么不坚持字字对照呢?后来我才发现,弗莱帕写出的字形中,有些部分看上去很像它们文字中代表“七肢桶”的那个语标,不过这边或那边却多出来一些笔画。也许它们的动词在书写时可以依附于名词。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弗莱帕在书写动词时有时写出动作的主语,有时又不写?

我决定拿一个及物动词做个试验。加上动作的对象,即宾语,可能会让我们明白过来。我带来的道具中有一个苹果、一片面包。“这样,”我对盖雷说,“给它们看看我们吃的东西,接着你再吃一点。先吃苹果,再吃面包。”

盖雷指指那个红富士,接着咬了一口,我则打出:“你们怎么称呼这个动作?”接下来,我们又拿出那片全麦面包重复了一遍这个试验。

拉斯伯里离开房间,回来的时候拿着个东西,有点像大坚果,或者葫芦,还有一个凝胶状的椭圆蛋。拉斯伯里指着葫芦,弗莱帕发出一个音,又显示出一个语标文字。拉斯伯里继而将葫芦放到躯干下面,夹在几条腿中间。一声压碎东西的声音响起,葫芦再拿出来时已经缺了一块。葫芦里是个果核,有点像玉米。弗莱帕开始说话,并在它们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大大的语标文字。七肢桶发出代表“葫芦”的这个音时我们记录了声谱图,可用在句子中以后,这个音的声谱图改变了。可能是名词的词格发生了变化。这时的语标文字十分奇怪。经过研究,我可以分辨出其中有的部分与代表“七肢桶”的文字相似,另外的部分又接近于代表“葫芦”的文字。看上去好像是这两部分融合在一起。融合体中又多了些笔画,估计是表示“吃”这个动作。综合来看,也许是一种将几个字结合在一起的集合联体字?

下面是那个凝胶蛋:发音、书写,还有描述吃它的那个动作。从声谱图上看,我们可以分析出“七肢桶吃凝胶蛋”这几个音。“凝胶蛋”产生了格的变化,这我们已经预先想到了,只是没有料到这句话的顺序和上次不大相同。但是文字形状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又是一个大语标。这一次我花的时间长得多,终于琢磨出一点点头绪:代表每个动词和名词的字眼又融在了一块,不仅如此,代表“七肢桶”的那个语标这回来了个仰面朝天,肚皮上顶着“凝胶蛋”的语标,后者的姿态是大头朝下倒立着。

“噢。”我再次把以前的几句话好好端详了一番。刚才它们还互不关联前后矛盾,可是现在,我发现这些话里全都包含代表“七肢桶”的那个语标。随着与不同动词结合,它有时转了一圈,有时产生一些变形,所以我刚才没有认出这个字。“你们这群家伙,当真开我的玩笑不成?”我喃喃自语。

“怎么了?”盖雷问。

“它们的句子书写起来不是一个一个挨着排,各自独立,互相有个区分,而是将组成该句的每一个字结合到一起。为了方便结合,它们旋转这些字眼,或者对字眼作出种种变形。你看看。”我给他展示这些字是怎么转来转去的。

“这么说,不管一个字怎么转来转去,它们读起来都一样方便。”盖雷道,他转身注视着七肢桶,大为钦佩。“它们的身体构造极度对称,不知这跟它们的文字有没有关系。身体没有前后左右可言,文字可能也是这样。真是超级漂亮。”

我真不敢相信,“超级”和“漂亮”这两个词可以这样搭配,说出这种话的人居然是我的搭档。“的确很有意思。”我说,“可这样就意味着我们很难用它们的文字写下我们的话。它们写出一个句子,我们不可能简单地把它截成几个独立的字,再把截出的字组合成新句子。我们必须学习它们的书写规律,之后才能写出可以让它们识别的东西。从前它们说出一句话来,我们没办法从中提取各个单字,没想到现在在文字上又遇上了同一种困难:人家写出来了,我们从中还是提取不出可用的字。”

我望着视镜里的弗莱帕和拉斯伯里,这两个七肢桶正等着我们继续哩。我长叹一声:“你们呀,可真没打算让我省省心,是不是?”

***

说句公道话,七肢桶是百分之百地合作。时间一天天过去,它们热心地教我们学习它们的语言,也不要求我们向它们进一步传授英语知识。韦伯上校和他那一伙军人为此疑惑不已,我则同研究别的视镜的其他语言学家通过视频会议磋商探讨,分享我们各自学到的七肢桶语言。与七肢桶的视镜相比,我们视频会议所用的显示器显得很原始落后,我的同僚语言学家出现在显示器里时,看上去距我比七肢桶遥远得多。熟悉的遥不可及,而奇异的却近在咫尺。真是矛盾啊!

我们的语言能力还很差,无法询问七肢桶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无法和它们讨论物理知识,以此了解它们的技术水平。这些只能是以后的事。至于目前,我们专心致志,从最基础的做起:音位/字形、词汇、句法。每一个视镜里的七肢桶都操同一种语言,因此我们可以把数据汇集到一起,协作研究。

最困难的是七肢桶的“文字”,看上去根本不像文字,更像一大堆纠缠混杂的小画。还有,七肢桶的语标文字不是一行行排列,也不是一圈圈排列,它们的排列方式根本就不是线性的。弗莱帕和拉斯伯里写的句子就像是把许多个语标凑到一块,需要多少就用多少,凑成一大团。

这种形式的文字不禁使人联想到原始的符号系统。读者要想解读一段由这种符号组成的信息,必须事先知道这段信息的语境——它的上下文关系,前因后果。因此大家认为,这种符号体系太受限制,无法系统地记录信息。不过七肢桶不可能以口耳相传的口头语言为基础发展出这么发达的技术水平。如此一来,意味着有三种可能:一、七肢桶的确拥有一种真正的书写系统,但不愿意当着我们的面运用;二、七肢桶目前的技术手段不是它们发明的,它们只不过是一群文盲,捡了别的种族所发明的科学技术;第三种可能,也是我最感兴趣的,即,七肢桶文字是一种非线性系统,完全相当于真正的文字。

***

以后,你上高二的时候,我们俩会有一场谈话。那些话我还记得。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我在炒鸡蛋,你在收拾桌子,准备吃顿早午餐。你会边说边笑,给我讲你前一天晚上参加的派对。

“嘿,”你会这么说,“人人都说体重不同,酒量不同。真是不假。我喝得还没他们多,却醉得比他们厉害。”

我会极力装出没有大惊小怪而是高高兴兴的表情,我真的会尽力,可你会说:“哎呀,你又来了,妈。”

“什么来了?”

“你像我这么大时还不是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其实我没有喝到酩酊大醉过,但我也知道,如果我这么说,你会以为我撒谎,而且再也不会尊重我。“记住,喝醉了千万别开车,也别进喝醉了的人开的——”

“天哪,这些我早就知道。当我是白痴啊?”

“哦,没有,你当然不是。”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你跟我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这件事将再一次提醒我,你不是我的复制品。你是一个奇迹,是我每日的快乐,但我不能自称为你唯一的创造者。

***

军方在视镜附近安排了一辆拖车作为我们的办公室。盖雷正朝拖车走,我跑了几步赶上他。“是会意象形语标文字系统。”跑近后我告诉他。

“你说什么?”盖雷道。

“来,我演示给你看。”我把盖雷领进我的办公室,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圆圈,中间画上一条斜杠。“这是什么意思?”

“禁止通行?”

“对。”我在黑板上写下“禁止通行”几个字。“这四个字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一行字代表的是我们说出的话。”

盖雷点点头,“明白。”

“语言学家把这个——”我指着那四个字,“称为‘舌文’或‘言语文字’,因为它们代表的是我们说出的话,是语音的重现。人类的所有文字都属于这个范畴。我们再来看这个符号——”我指着中间画着斜杠的圆圈,“这是会意象形语标文字,传达出意思,但与口头语言没有直接关联,不是语音的重现。这种语标的每一个组成部分并没有与某一个特定的语音联系在一起。”

“你的看法是,七肢桶的所有文字都是这种类型?”

“从我们见到的文字来看,是的。它们的文字不像‘禁止通行’这个标志,不是图画,而是要复杂得多。这个系统有它自己的造句规律,有自身的语法、句法,这些语法和句法的指向是视觉,与口头语言的语法没有关系。”

“视觉语法?能给我举个例子吗?”

“就来。”我在办公桌前坐下,从电脑上调出昨天与拉斯伯里的谈话记录。我把显示器转了个方向,让他能看见上面的内容。“在它们的口头语言中,名词有格和位的变化,如主格、宾格,指出它是主语还是宾语。可到了文字里,确定名词的主宾是依靠它的语标的方位,看这个名词语标在哪个方位与动词语标相连。你瞧这儿,”我指着一堆语标,“以这个为例。这里‘七肢桶’这个语标与‘听’这个动词语标以平行方向连在一块,说明‘七肢桶’这个名词是‘听’这个动作的发出者,它在做‘听’这个动作,意思就是‘七肢桶听’。”我又给他看另一堆语标,“等这两个语标以另一种方式连在一块时,你看这些笔画是垂直相交,说明‘七肢桶’这个名词是‘听’这个动作的接受者,它被听,意思就是‘人听七肢桶说’。这种造句方式也适用于其他几个动词。”

“再举一个词形变化的例子。”我从电脑里调出另一幅图,“在它们的书写文字中,这个语标符号的意思大致相当于‘听起来很容易’,或者‘听得很清楚’。看这儿,这个符号跟代表‘听’的语标符号相近。我们可以把它跟‘七肢桶’这个符号联系在一起,跟刚才一样。这样,表示别人说话七肢桶听得很清楚,而这样,表示别人听七肢桶说话听得很清楚。最有意思的是,‘听’这个词怎么就变成了‘听得很清楚’,这种意义的转换不是靠改变位与格。你看这两个词,看出它们词形的变化了吗?”

盖雷点点头,手指屏幕道:“‘听’这个字中间这些笔画的弧度变了,七肢桶好像就是这样表达出‘清楚’这层意思。”

“说得对。这种变形规律适用于许多动词。‘看’这个符号同样也能这么一转,传达出‘看得很清楚’的意思,‘读’和其他动词也是这样。问题是,文字中它们改变字形,笔画里多了些弧度,可说话时却不是这么变的。口头语言中,它们只在这些动词前面加上前缀,表示位与格的变化。而且,‘看’与‘听’各自的前缀并不相同。

“我还可以举出其他例子,但想法就是这个,我想你也明白了。从根本上说,七肢桶的语法分为两个领域:口头语言与书面文字。”

盖雷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人类文字体系中有相似的例子吗?”

“数学方程式,音乐舞蹈的标记符号。但这些符号都有各自专门的应用领域,像我们现在的谈话,就不可能用这些符号来记录。但我想,七肢桶的文字可能有这个能力。等我们了解得更多,我们也许能够把现在的谈话用七肢桶的书写系统记录下来。我认为,它们这套系统是一套完全成熟的通用型语标文字体系。”

盖雷眉头紧锁,“照你这么说,它们的文字和说的话是两套各自独立的语言。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事实上,我想这么做:把它们的文字标注为‘七肢桶语言B’,以前标注的‘七肢桶语言A’专指它们的口头语言,这样更准确一些。”

“慢着。明明一套语言体系就够了,它们为什么用两套?还得费功夫多学一套。这种搞法不是平添一重麻烦吗?”

“像英语拼写一样麻烦吗?”我说,“从语言的进化过程来看,最主要的进化动力并不是易于学习。对七肢桶来说,也许口头语言和书面文字在文化和认知方面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与其以一套语言为基础发展出多种变化,倒不如干脆弄两套语言来得便当。说不定它们就是这么想的。”

他想了想我的话,“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没准儿它们还觉得人类语言多余,除口头语言之外又开发出一套与说话完全相同的书面文字,两套沟通渠道一样,其中一套不是浪费嘛。”

“这种想法大有可能。如果我们能知道它们为什么还有一个不同于口头语言的书写系统,应该可以更好地了解它们的情况。”

“这么说,咱们不可能靠它们的文字帮忙,学习它们的口语喽?”

我叹了口气,“是啊。两套语言,对咱们当下来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觉得A、B两套语言,咱们任何一套都不能忽视。只有找个双管齐下的办法。”我指指屏幕,“文字语法,这种针对视觉的二维平面语法,只要掌握了,肯定对你今后了解它们的数学符号大有好处。我敢打赌。”

“说得有理。你看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动手,问它们些数学问题?”

“还不到时候。只有等咱们对它们的书写系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之后才谈得上别的。”盖雷装出一脸垂头丧气的表情,我笑了笑,“我的好先生,耐心点儿。耐心是一种美德。”

***

等你六岁的时候,你父亲会去夏威夷参加一个会议,我们母女俩将陪他一块儿去。你会欢喜雀跃,几个星期前就早早地开始准备。你会问我椰子、火山和冲浪的事,还会在镜子前面练习呼啦舞。你会把一只行李箱填得满满的,把想带的衣服和玩具全都塞进去。你还会拖着行李箱满屋子走,看你拉着它能走多远。你还问我能不能把你的图画魔板放在我的箱子里,因为你的箱子已经放不下了,而你离了它过不下去。

“你用不上这么多东西。”我会说,“那边好玩的太多了,带这么多玩具你没时间玩。”

你会好好考虑,你的小眉头上会皱起两个小窝窝,每当你绞你的小脑汁时就会这样。最后你总算同意少带一点儿玩具,但你的期望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反而一天比一天高。

“我想现在就去夏威夷。”你会大声哭号。

“有时候等待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我会说,“有了等待,到时候会觉得更好玩。”

可你的小嘴还是噘得老高。

***

在我提交的下一份报告中,我表示语标文字这个说法不准确,因为在普通语标文字中,每个字都与口语中的一个词相对应。而七肢桶的语标却并不以我们所想象的方式与它们的口语产生关联。我也不愿意使用表意符号这个说法,因为在过去的使用过程中,我们为这个说法赋予了别的含意。我建议使用“七文”这个提法。

看来七文与人类文字还是有些相通之处:七文的每一个字都各有其意义,和其他字词结合以后可以传达的意义近于无穷无尽。我们无法对七文作出精确定义,不过话说回来,谁又能对人类语言中的“词”这个概念作出精确定义呢?再说七文组成的句子,它们简直复杂透顶。写一大堆句子,中间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全无中断。句子的语法结构完全取决于句中各个七文的组合方式。由于七肢桶的两套语言互不相干,其书写语言于是根本没有表现语句升降调的必要。我们无法从它们的一个句子中分析出简洁的主谓结构,重新组合成新的句子。七肢桶爱往一个句子里塞多少七文就可以塞多少,黏成一大团,这就是一句。至少在我们看来是这样。一句文字、一段文字、一页文字,其间的区别只在于这个大团有多大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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