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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案子已经以其他罪名搜查过住处,即使想要申请再次逮捕,出现新证据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再拘留二十日,松仓认罪倒还好,可是现在完全看不到希望。
虽然检察官都是独立审案,但是起诉、不起诉的判断都需要上司的认可和裁决。从肋坂的表情来看,估计不会批准起诉了,恐怕还会指示放弃逮捕吧,毕竟按照这个情况,即便逮捕了也不会有结果。
本以为最上看得懂这形势……
可是他看上去除了起诉松仓之外没有任何杂念,甚至感觉他对起诉稳操胜券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执念吧。
但是这份执念是从何而来的呢?
冲野已经不知道心绪乱了多少次了,甚至刚才向肋坂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已经感觉这个搜查就要结束了。
可是,每次跟最上见过面,看到他坚定不移的样子,都觉得被浇了一盆冷水。
貌似又要不得不重新振作精神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冲野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正准备下班的沙穗看到后,有些担心地问:“您没事吧?”
“嗯,”冲野敷衍了一句,“你辛苦了。”
“您辛苦了。”
沙穗手拿着包正打算出门,还是放心不下地回头看了看,难得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蒲田案告一段落后,去喝一杯怎么样?”
“嗯,好啊。”
他朝沙穗笑了笑,心情稍稍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冲野在上班之后,接到了肋坂副部长的电话。
“那个侵占公物的松仓,起草一份他们公司撤销起诉的不起诉裁定书。”
看来昨天晚上肋坂和最上之间已经就松仓的处置问题深入谈过了。从肋坂直接向冲野下达指示来看,虽然最上坚持对松仓再次逮捕,但是肋坂以上司的权力驳回了最上的意见。
关于侵占公物,松仓表示愿意把液晶电视机和冰箱归还公司,那么公司对撤诉不会有异议的,毕竟原本也是为了配合搜捕才提出起诉的。
那么最终松仓会在拘留期满时被释放,侵占公物罪名以不起诉结束,杀人嫌疑的再次逮捕也将暂缓。
冲野接到肋坂的指示,老实说从心底里觉得松了一口气。最上和田名部等人恐怕会对这个决定懊恼不已,不过冲野没有闲暇顾及他们了。
今天松仓也会被送来受审吧,一想到再也不用逼供,冲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迄今为止一直是一副让自己都讨厌的冷酷态度,今天随便聊聊就结束吧。
冲野这样想着,马上开始起草不起诉裁定书,一转眼已经快中午了,冲野才意识到还没有松仓押送过来的消息。
“松仓还没有过来嘛。”
“是的呢。”沙穗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若是换成森崎审讯,应该会提前通知的,冲野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刚巧森崎来了电话。
“最上检察官应该收到青户的联系了,松仓从今日起交由我们这边收押。”
“这个倒是无所谓,不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森崎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兴奋,冲野赶紧问了问。
“是的,今天早上找到了凶器。”
“什么?!”
“是在多摩川绿地的河边草丛里发现的。”
冲野震惊得一时语塞,“然后呢?”顿了半晌才终于说出这么一句。
“报纸包着一把断了刃的刀,装在便利店袋子里丢在草丛里。”
正打算问问有没有能确定凶手身份的指纹或其他什么,结果抢了森崎的话,于是冲野赶紧顿住催他说下去。
“然后,那个报纸是赌马的小报,还用红色的笔将比赛表做了记号和标注,跟搜查松仓住宅时收起来的报纸上的笔记非常相似,现在鉴定科正在采集指纹做比对。”
冲野已经哑口无言了。
挂上电话,冲野感觉刚才的对话简直是天方夜谭。沙穗在一旁看着冲野,眼神像是在问出了什么事。
总之要先去趟蒲田警署吧?
即使去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但是不那样做就无法安宁下来。
总算稍微镇定了一些,冲野正打算跟沙穗说两句,电话响了。
是最上。
“蒲田警署的报告传到你那里了吗?”
“是的,刚刚收到,说是找到了凶器……”
“嗯,”最上冷静地应道,“我现在正准备去蒲田警署看看。”
“我也……”
最上打断了冲野的话,继续说道。
“不,你应该接到副部长的指示了,继续起草不起诉裁定书吧,那也很重要。”
“可是……”
肋坂主导的侵占公物罪不起诉并释放松仓的计划,遗憾的是不得不无疾而终了。即便如此,最上还是让冲野继续按照计划起草不起诉裁定书。
细想其中的含义,冲野不由惊得说不出话来。
刺杀案的凶器既已查明,如果凶器上有松仓的痕迹,那么即使不以侵占公物罪进行起诉,杀人嫌疑也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这是最上的胜利宣言。
最上执着下来的成果近在眼前,平时满腹牢骚的人已经没有了借口。
“好的。”
冲野只能如此回答。
第二天过了晌午,冲野搭乘长浜开的车,和最上他们一起去蒲田警署。
在车上,冲野从最上和长浜那里听说了昨天了解到的凶器相关的详细情况。
昨天找到的凶器的刀刃折掉的部分和都筑和直、晃子遗体上的刀痕一致,可以断定是行凶时使用的凶器。
刀被仔细清洗过,指纹、掌纹之类都没有采集到。
另外,在包裹凶器的赌马报纸上采集到了几处指纹,对比结果显示,和松仓重生的指纹一致。报纸上红色标记和文字,推测也是松仓的笔迹。
把松仓带到审讯室,森崎把这个事实摆在眼前,松仓显然大惊失色,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承认,自始至终都坚称自己不知道……
事到如今,松仓还不承认吗……冲野听了他们的话不觉吃惊,不过想到根津案的自首经过,既然找到了证据,认罪伏法只是时间问题吧。
搜查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好在还有百密一疏。
虽抹去了刀上的指纹,却拿手头的赌马报包起来扔到河边草地上,这个毁灭证据的举措漏洞太大了。还不如直接把刀扔进河里更好些。或者本来打算扔进河里,结果漂到了岸边?
不过和松仓接触下来,确实觉得他不是那种心思深沉的人,倒更像是这种容易出岔子的男人。
换句话说,是他气数已尽了吧。
不过……
“矢口说的那个弓冈是怎么回事呢?”
冲野无法释然,小声问了一句。
“结论来说,就相当于经常发生的那种不负责任的举报。不过是喝酒时引出来的酒话,不难理解。”
最上毫不客气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抵达蒲田警署后,被等候多时的青户带到了搜查本部旁边的接待室,很快田名部和森崎也出现了。
“在最后关头出现了起死回生的全垒打啊。”
田名部少见地高声说笑着,冲野第一次见到他这种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别扭。
他也在炫耀这份执念最后带来的胜利。
“真是太惊人了。”
森崎的表情有些复杂,面带苦笑又透露出些许不解,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冲野,在斜前方坐了下来。
这次的搜查,不能说因为冲野是新手才出现了失误,即便是经验老到的森崎刑警,也在经过多次的审讯之后感觉松仓跟此案无关。虽然没有亲口听他说过,但是报告中的对话能让冲野体会到那份心情,刚刚那一句“太惊人了”,也是包含了这样的情绪吧。
“听说是区政府收到的举报。”
凶器之所以被发现,好像是因为一通匿名电话。大田区政府的咨询热线收到举报,说河边草丛里发现了可疑的东西,可能是危险物品。
区政府的职员为谨慎起见同时联络了蒲田警署,赶往现场找到了那件废弃物,是一个盖满了灰尘的塑料袋,乍一看只是个垃圾,并不会让人联想到是危险品,不过还是交给稍晚赶到的警察查看,结果发现里面是把断了刃的刀。
“丢到更隐蔽的地方岂不是更好?”
森崎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着,一脸的不解。
“松仓呢,现在在干吗?”
“在审讯室吃中饭。”森崎说着,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快吃完了吧?”
“可以让我跟他说两句吗?”
冲野说完,森崎看向了青户让他来判断。
“请。”青户说。
“那我们一起去吧。”
森崎说着,便和冲野一起走出了接待室。
“被松仓耍得团团转,不说句话心里过不去吧?”
森崎走在走廊里,回头看了看冲野,调戏似的说。
“是啊。”确实如此,冲野点点头。
“我懂的。”森崎走到冲野旁边,眼角显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纹,“我也是从审讯中途开始觉得绝对不是他干的,甚至一度认为让青户和田名部,特别是跟根津案有渊源的田名部,头脑清醒地冷静思考才是我的责任。结果现在剧情陡转,完全成为被松仓骗得团团转的小丑,太丢人了。松仓到现在还在说搞不清楚什么是什么,那是我们要说的话吧,简直是只老狐狸,太狡猾了。”
森崎说着打开了审讯室的门,冲野随后进入,看守的年轻刑警在记录员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松仓在受审席的椅子上呆呆地坐着,许是刚刚听了森崎的话,那张脸还真有些像狐狸了。他嘴巴半张着,看着冲野。
森崎跟年轻刑警交换,坐在记录员的位子上,冲野在松仓对面坐下来。
“松仓啊,你可真行,差点被你这张狐狸脸骗到了。”
“检察官,不是这样的。”松仓摇头辩解,“我和警察说过了,我真的不知情啊。”
松仓一口咬定跟案件无关的态度,冲野之前在办公室里已经看过多次,禁不住诧异他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什么不是这样的,凶器都找到了,结束了。再怎么装蒜,找到证据你就出局了。”
听冲野说完,松仓纠缠不放地向前探出身子。
“真的弄错了。恐怕我也是落入了谁的圈套,这背后肯定有阴谋。”
“阴谋?”
松仓口中蹦出的这个和他极不相称的词语,让冲野一下子呆住,忍不住要笑,可是看到松仓那较真的眼神,这句话瞬间像针一般刺进了冲野的脑海。
“别再说蠢话了。”
冲野只回复了这么一句。
“检察官,弓冈怎样了?”松仓仍不放弃,“求你们去调查弓冈吧,失踪难道不可疑吗?肯定是他干的,不是我!”
“你有让弓冈进到自己的公寓来过吗?或者,他跟你要过赌马报纸吗?”
“我和弓冈不熟,那样的事情一次也没有。”
他知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对自己不利的……不管怎么说,听起来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省省吧,你以为搬出弓冈就可以推卸给他吗?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
松仓脸上皱成了一团,拼命地摇着头,冲野凑近了跟他说。
“我是为了你好,事到如今还是坦白吧,根津案可以从宽处理,这次也可以的。”
“我没做过的事情,怎么承认啊!”松仓紧握着拳头浑身颤抖,“我没做过,没做过!”
冲野深深地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这般铁证面前松仓仍旧没有松口,森崎在追责根津案时触发了自首,这次却找不到出口。
“你啊,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吧?”冲野无奈地嘟囔了一句。
“我会怎样?”
松仓声音嘶哑,看了看冲野和森崎。
即将陷入沉默之时,审讯室传来敲门的声音。
“好了吗?”
大门打开,走进来的是最上,田名部跟在后面。
“你是松仓重生吧,我是和冲野一起负责本次案件的东京地检,最上。”
最上站在冲野身旁,冷冷地俯视着松仓,自己报上姓名。
“有一份和你相关的侵占公物嫌疑的报告,你可以当作是个好消息。”
最上爽快地说着,看得出心情极好。
“拘留审讯期间,你坦白承认错误,并自我反省,表示愿意将侵占物品全部归还公司,公司方面表示由于遭受的损失能够得到补偿,遂撤销起诉。另外,有意见称希望酌情处理本次案件,因此,综合考虑上述情况,检察内部经过慎重讨论,达成一致结论:虽然犯罪性质恶劣,但是起诉缓期执行。即,本案不予起诉。”
“啊……”
也不知松仓理解到多少,只见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简单地说,这次被逮捕的嫌疑已经解除了,免予处分,恢复自由之身了。但是以后不能再把工作中使用的物品擅自拿回家了,知道了吗?”
面对最上详细的解说,松仓只是点点头,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一句“是……是的”。
“谢谢。”
看到松仓低下头,最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所以,我今天能出去了吗?”
以为出现了奇迹又不敢相信,松仓战战兢兢地问道,最上没有回答,而是朝背后看了看。
田名部从最上背后站了出来。
“松仓重生,”田名部打开手中的那张纸,用低沉的声音念道,“你涉嫌抢劫并杀害都筑和直、晃子二人,现予以批准逮捕,即刻执行。”
松仓的嘴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但并没有人在意。田名部平淡地宣读了松仓在都筑夫妇家中刺杀两人,并夺走了借条和金钱的嫌疑事实。
松仓的脸色铁青,半张的嘴唇颤抖着,牙齿直打冷战。
这仿佛是一场故意让对方跌落至地狱深渊的演出,冲野坐在那里听着田名部的宣读,恍惚间有一种和松仓一起被宣判的错觉,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如果有需要,你有申请律师的权利。好了,把双手伸出来。”
田名部拿出手铐上前一步准备给松仓戴上,这时松仓浑身颤抖着,狠狠地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