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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顺越琢磨越不对劲,突然提上鞋子冲了出去。他跑到汽车站。一辆客车从站里慢慢开出来。周老顺透过玻璃往车里看,他看到了麦狗,麦狗没看到他。汽车加速了。周老顺追着喊着:“麦狗,我是你爸,麦狗……”周老顺追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难过地自语:“你个狗东西,还真说走就走啊……”
周老顺回到家,赵银花还在抹眼泪,周老顺说:“不是让你给我收拾东西吗,你怎么还没完了?”赵银花问:“追上了吗?”周老顺故作姿态:“没追,我去林老板那取经了。”赵银花眼里全是怨恨。
周老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从老家出来这一步对。你看,你现在赚钱了,我也赚钱了,麦狗也想着赚钱了,一家三口都能赚钱,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家就能翻天覆地了。等有了钱,我开个鞋厂,当林四林那样的大老板,雇上百八十个科长,天南海北地跑。就在温州给你买个大院子,至少得比老祖屋大三倍,你就天天在家待着,给我们爷俩做做饭。等麦狗有了孩子,看看孩子,再没事了,就数钱,数到手抽筋,麦狗呢……麦狗,你想干什么?”他还以为麦狗在呢,一回头,只有抹泪的赵银花。
周老顺再次感到失落,但嘴上还不服输:“好事,好兆头,老子大老板,儿子小老板。一家有两个老板,那日子过的,别说是瑞安,全温州看见都觉得好。”见赵银花还哭,就说:“别哭了,这么好的日子,哭什么!我得走了,四化蓝图千般美,九州山河万里春。”说完,周老顺拿起东西,背起鞋袋子走了。
火车在夜色中行驶,这是一列慢车,走起来咣当咣当响。车厢过道、连接处都挤满了人。周老顺也在其中,他的身旁是棠梨头。
周老顺放了一个响屁,棠梨头捂鼻子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你这个屁,又响又臭。”周老顺又放了一个响屁。棠梨头皱眉:“你看你这个人,有屁就放呗,偏憋着分两次放,把一个整屁放成零碎屁。”大家都笑。
周老顺逗趣:“当着这么多的人,不好意思放,想着能憋回去,哪知道,憋了半天也没憋回,弄成了二踢脚。”棠梨头故作正经:“革命的同志们哪,请大家听我一句话。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谁要是再有屁了,不要憋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把身体憋坏,可就当不了万元户了。有屁怎么办呢?别像这位同志,能放多大的响就放多大的响,一次放出来,响儿还能大点,当个爆竹听了。分两次放,响儿小不说,一个屁臭了两次。”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买站票的乘客随着车的行驶起伏着。周老顺身后的棠梨头用手捅捅他:“把屁股朝前收收。”周老顺说:“我前面也是人,没法收。”棠梨头求着:“兄弟,行行好,我实在憋不住,要尿了。”周老顺只好努力收屁股,身后就有了尿的响声。
周老顺喊:“你这同志,怎么尿到我屁股上了?”棠梨头忙说:“没有没有。”“还没有呢,我怎么觉得屁股是热的?”棠梨头把个塑料袋从他肩膀上递过来:“看,在这里呢。你要尿就接着。”周老顺接过来,好一会儿也没尿出来。
一个人说:“你这人,尿泡尿这么费劲儿,快点,我还急着用呢。”周老顺急得脸红:“这么多人,尿不出来。”“人多怎么了,你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旁边一个人说:“大姑娘小媳妇怎么了?上次去北京,路上一个大姑娘憋急了,几个男的背过身子把她围在里面,一样尿。你尿不出来,就是没有尿,把塑料袋给我。”周老顺笑着:“好了,尿出来了!”一塑料袋的尿,一直朝前传着。
早晨,周老顺背两个大旅行袋跟着棠梨头来到杭州一家破旧的小旅店。他们走进店内,来到一楼的一个门口。棠梨头喊:“棠梨头大驾光临,快快迎接!”没有人应声,棠梨头来到一个门前,抬起脚点点门,门开了,屋里摆着四张床,上下铺都有人。棠梨头拉开电灯,有几个人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棠梨头喊:“几点了?起来挣钱了!”大伙开始起床。有人问:“棠梨头,你带谁来了?”棠梨头说:“新入伙的,大家欢迎一下。”没人欢迎,大家都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穿着衣服。
周老顺主动自我介绍:“我叫周老顺,温州鞋厂的销售科长。”大家没有什么表示。有个人穿上了工作服。周老顺问:“你也有工作服啊?”那人说:“大惊小怪,在这的谁没有工作服?”大家都把自己的工作服拿出来给周老顺看。
周老顺掏口袋找自己的工作证,还没掏出来,有个人已经把工作证举起来了:“你找这个是吧?兄弟们,给他看看。”大家又都拿出工作证给周老顺看,周老顺只好把手缩回来。
棠梨头笑:“老顺,你第一次出来还不懂,这两样东西人手都有,不值钱。”
周老顺点头:“是……是。”棠梨头一屁股坐到下面一张床上说:“老顺,你睡我上铺吧。”有人叫:“上铺有人啦。”棠梨头说:“有人?这明明空着,你当我棠梨头是生鸡啊?”“昨天来的新人,可能上茅坑去了吧。”
刚说完,有个人拿着眼镜、端着脸盆从外面走进来,是阿雨的老师“四眼”。“四眼”和周老顺一打照面,两人都愣了。
“四眼”赶紧把眼镜戴上:“老顺哥,你怎么来了?”周老顺说:“真是到了哪都能遇到自己人啊,‘四眼’老师……”“别叫我老师了,寒碜人呢。我的学生都跑去做生意,跑光了,我光杆一个当不成老师了。”老顺笑着:“这样更好,要不你当老师永远发不了财。”
棠梨头问:“怎么办?你睡哪儿?”周老顺说:“没事,我睡床下。”棠梨头笑了:“床下?好,那你睡个试试。”周老顺一看,每个床的下面都放满了东西。棠梨头还是笑:“床下那么好的地方,能留给你?”
“四眼”从上铺探出头:“老顺哥,要不,咱俩挤一挤,行吗?”“那就谢谢了。”周老顺麻利地爬上去。二人挤着躺好,“四眼”问:“周阿雨在意大利怎么样?她可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周老顺含糊着:“她现在好着呢,喝牛奶吃面包的,享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