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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狗在一旁悄悄问:“妈,你真把厂子抵押给人家了?”赵银花小声说:“我哪能那么傻,诓你爸的。厂子真要抵押给别人,这儿万一采不出油,钱全打水漂了呢?到时候咱连个吃饭的碗都没有。”
这时,金县长、谷主任也从车上走下。周老顺上前握手:“金县长,谷主任,你们那么忙还都来,叫我说什么呢?两个字,感谢,四个字,十分感谢。金县长,请上主席台。”金县长说:“周总啊,坐在主席台上的,应该是你的温州老乡。我们这些人,也就是服务员,上不上都可以。”
周老顺说:“金县长,你太客气了。你们县上的领导要上,我的温州老乡也要上。”金县长说:“恭敬不如从命,那好吧。”众人上了主席台。
谷主任问:“周老板,怎么没见牟百富啊?”周老顺一愣:“我提前都说好了,他马上就到。”他走到麦克前说:“为欢迎各位领导的光临,奏乐!”锣鼓响起来。
周老顺走到四眼跟前扯扯,四眼跟着他来到旁边。周老顺说:“出个车。”四眼问:“人家县领导都来了,你还上哪儿?”周老顺说:“地头蛇到现在都没来,我得去请。头一回见面,是我来看地的时候,听他说话,你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我得格外小心。”
车到牟家石窑,周老顺一问,牟妻说:“他走了,说是上班了。”周老顺赶快去村部找,戴着老花镜的会计说:“牟书记不在,来了,又走了。”
周老顺出了村部院子喊:“牟书记,牟书记!”牟百富正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从齐老师小店走出来。周老顺赶忙上前:“牟书记,忙啊!”
牟百富说:“周总啊,忙点小事。”他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个涂得花花绿绿的羊头骨,“这不,上次谷主任来的时候,政府办的那个小张不知怎么就看好这个羊头骨了。收拾干净我一看,白茬茬的,我让齐老师给上了颜色。”
周老顺说:“牟书记,今天开钻典礼,你得去啊。正好,小张也来了,你带着。”牟百富说:“县上的领导去了开脸,我这样的小卒子,去是半斤,不去也八两。”“牟书记,实在对不起,没想到县乡领导来得那么早,这一忙,就来接你晚了,请你谅解。你千万得去,给我这外乡人捧个场。”“周总,叫我说,我这小鱼,还是别往大串上串,不去了。”
周老顺说:“牟书记,刚才去你家,嫂子说你上班了,我才到村部来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赏个脸。”牟百富说:“你能大老远到我们这投资,我感谢不尽呐。开钻比办喜事还忙,你还来接我,叫我说什么呢?”“牟书记,你什么也别说,算我求你了。”“周总,你这说哪去了?你到大窑村,也就是大窑村的人,大窑村的人叫我去,我去就是了。”周老顺拉开车门:“牟书记,请!”
周老顺和牟百富上了主席台。金县长说:“老牟,你书记当的牌挺大啊,本乡本土的,还要周总亲自去请。”牟百富说:“你县长大人在上,我一个小小老百姓,哪敢啊!”周老顺说:“这事都怨我,给牟书记的信儿晚了。”
牟百富说:“晚倒没晚,我在村里给县政府打工呢。”他把塑料袋递给小张,“任务完成了啊!”小张从塑料袋里取出羊头骨一看急了:“老牟,你怎么给我上颜色了?我要的就是那个古拙味,叫你这么一上颜色,白白糟蹋一个好羊头了。”金县长大笑:“老牟啊老牟,你说你这个人,出力不讨好。”
典礼该开始了。周老顺说:“请金县长宣布。”金县长说:“我是凑热闹的,要说得老牟说,到你这一亩三分地了。”牟百富说:“金县长,别拿我老牟当猴耍,羊头都没弄好,你让我宣布,不知宣布成什么样子了。”
金县长站起来到台前:“我宣布,大窑村一号井工程,现在开始!”
鞭炮响起来了,钻井面响起来了。腰鼓扭起来了。
钻井机的轰鸣响彻黄土高原。周老顺抬头仰望高高的井架,一脸喜气。牟百富说:“周老板,这井也开钻了,你呢,也得有个窝,到我那去住吧。你也看到了,我的窑,不是土窑,是石窑。”周老顺说:“牟书记,有你这话,我就感激不尽了,哪能麻烦你呢!”牟百富说:“周老板,说麻烦就见外了。你大老远的,从温州跑到我们陕北来投资,是我们村的福气。你是客人,我们陕北穷是穷了点,但不能怠慢客人。”
周老顺说:“谢谢牟书记,我有住的地方了。这陕北老黄土的人,知道我要来,早早就给我准备了一孔窑。”牟百富奇怪:“还有人给你挖了窑?我怎么不知道?”周老顺笑着:“那窑还真的早就挖出来了,我领你看看。”
离井架几十步的一处陡坡下,有一孔破旧窑洞。窗户是残破的,几根粗粗的木杆做的半截门。牟百富笑了:“周老板,你说的就这个窑?”周老顺说:“这不挺好嘛!到这里来的头一眼,我就瞅见这窑了,我和这窑有缘。”
牟百富说:“老顺,你知道这窑是干什么的吗?这口窑,虽说早先是住人的,还有生产队的时候,就当羊圈了。”周老顺说:“窑这东西,羊住了,是羊的家,人住了,不就是人的家了嘛!”
牟百富说:“老顺啊,咱有现成的窑,还是石窑。你从温州大老远地来了,哪能让你住在羊圈里!”周老顺说:“牟书记,你家的石窑虽好,离这地方远,我这孔窑,抬腿就到,住在这里方便。”牟百富说:“你既然这么说,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得先过去看看,到底能不能住人。”
牟百富和周老顺一家来到那孔破窑前。牟百富说:“看看,这地方哪能住人?连个门都没有。还是走吧,到我家去。”周老顺说:“门好办。不是说了么,到这里的头一眼,我就看好这窑了,住土窑好,接地气。”
进了窑,满屋灰尘,满地羊粪。麦狗捂着鼻子:“爸,什么味儿!”周老顺抽抽鼻子:“什么味?石油味!”
牟百富哈哈大笑:“小周总啊,你爸这个人,我算是服了,羊粪球子味儿,到他的嘴巴上,就成石油味了。”周老顺说:“羊粪味儿好啊。我这周记石油公司总部,是什么?是棵庄稼苗,闻着羊粪味儿一准长疯了。”牟百富说:“好啊,长疯了好,我等着呢。”
赵银花在墙角找了把破笤帚扫炕上的草。牟百富也插手帮着收拾。周老顺不让:“你在这地方是书记,跺跺脚,黄土坡都乱颤,那敢劳动你啊!”牟百富高兴:“周老板,你这个人,我服了,过两天,我请你喝酒。”
牟百富走,周老顺送了几步说:“好,我这地盘,现在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等我收拾好了,请你做客。”牟百富说:“周总,在我这地盘上,有什么事,开个口。现在,不像以前生产队的时候,分到户了,刺头多了,遇到调皮捣蛋的,告诉我一声,有我一句话,你什么事都放心好啦。”周老顺说:“牟书记,有你这句话就中,陕北的人实惠,没有谁来捣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