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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庆幸呢还是悲哀,把这个大才子逼成什么样了?你们都看看,来的时候意气风发,现在也开始学会写这种官样文章,也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反倒是这个鸡毛干了实事,今天又仗义执言说了几句大实话。同志们哪,到底是谁出问题了?”谢书记有些激动。
窗外的陈金水与骆玉珠听到谢书记的话也惊呆了,又偷偷探出头来。
谢书记指了指台下,又指了指自己的头:“是我们这里出问题了,我们天天想的是不能捅乱子,不能给领导添麻烦,谁想过真正地去解决问题,让老百姓富起来。义乌农民有鸡毛换糖的传统,有搞活经济的本事,农民为什么不可以成为商人呢?关键是,天下的事再大,也大不过老百姓要吃饱肚子啊!依我看,让大家吃饱肚子,才代表了党心民心。”
陈江河也跟着邱英杰激动起来,眼中闪动着光亮。谢书记拍案起身:“我要大声地为鸡毛叫好!他帮我们办了政府没有办成的事!这就是市场的力量,这是老百姓想发家致富的力量。邱英杰,我也要为你叫好,但不是今天!今天你投降了。鸡毛啊,以后单打独斗可不行,政府也得给你撑腰。”谢书记环视台下,郑重宣布:“经县委研究,从今天起,我们将给个人商户发摊位证,准予个体工商户登记!”
邱英杰含泪笑着点头,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陈江河欣喜地摇着邱英杰的肩膀:“哥,你听见了?”
谢书记一招手,有人捧上红花和绸带:“今天我还要代表县委、县政府给某个人颁一个奖,要重用他。鸡毛,你过来,我要亲手给你戴上大红花!”陈江河不敢相信地看着谢书记,邱英杰在身后用力一推,他踉跄几步来到谢书记身前,全场鸦雀无声。邱英杰含泪用力鼓掌,全场跟随的掌声多起来,渐渐地掌声雷动。
窗外骆玉珠也激动地鼓起掌,陈金水目瞪口呆。骆玉珠跳下砖堆正要跑。“你站住!关键时候你别给陈江河添乱。”陈金水指着她大叫一声。
骆玉珠刹住脚步,回头瞪了一眼陈金水:“我添什么乱?我给他锦上添花!”骆玉珠一拍鼓鼓囊囊的包,得意地说:“我给他换钱去了。”
“什么钱?”陈金水不解。
“供应大麦时收的是粮票,我把粮票换成了钱!”骆玉珠转头撒腿就跑,陈金水后面急叫:“站住!”
骆玉珠跑到礼堂门口,气喘吁吁地跟工作人员解释:“同志,你让我进去,我给里面那个戴红花的人送钱来了,你们看见没有,刚才谢书记亲自给他戴红花的那个。”推拉中,骆玉珠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刚要猫身捡起,她突然呆住了,包里掉出了一块木头和几张报纸。骆玉珠蹲下,慌乱地掏着包,里面除了木头报纸再没别的了。骆玉珠脸色大变,起身冲出礼堂,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远远的陈金水追来:“快拦住她,别让她逃了!”
县礼堂里,陈江河拉住邱英杰的手:“哥,我真没想到……早知道这样,我多进点啊!”
邱英杰激动地用力拍着陈江河的肩膀:“风真的来了,你这个鸡毛要给哥飞上天去!”
陈金水挤进人群拼命喊着:“让一让,鸡毛,陈江河,换大麦的钱被骆玉珠卷跑了!”
陈江河转头,惊讶地看着陈金水。
四
骆玉珠衣服已经湿透,眼中充满焦灼。她边哭边不顾一切地奔跑。骆玉珠气喘吁吁跑进家里,摸出钥匙颤抖着手打开锁,柜里空空荡荡的,只剩着一张小纸条。骆玉珠怔怔看着。“玉珠,再给爸一次机会,等赚了大钱,我们一起过好日子。”骆玉珠瘫软在地上,痛苦不堪地摇着头,泪水淌落。
骆玉珠在街头巷尾逢人就问,被问的人都摇头。骆玉珠虚弱地坐在石板台阶上喘息,突然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怒吼:“骆大力!你给我出来!”
骆玉珠发疯般边走边大喊:“骆大力!你这混蛋!你如果还有点良心,顾及你女儿的死活,你就给我出来!”
幽暗的油灯下,一群人在八仙桌上玩牌赌钱,骆玉珠探头进去。几个人慌忙收牌抢钱,众赌徒警惕地看着她。骆玉珠故作镇定地说:“我来打听个人,见过骆大力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骆玉珠被推出门来。
骆玉珠停在十字路口向四周望去,神色惶恐,她突然蹲下,捂住脸痛哭起来。
“那女人带着我们的钱跑了。”
“鸡毛也是,怎么能把那么多钱都给那女人呢。”陈江河下了自行车走到门口,察觉到气氛不对。乡亲们屋里屋外站着,像是商议着什么,看到陈江河,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陈江河一步步走进屋。陈金水叼着烟袋说:“大家都回去吧!”
“鸡毛,找到她了吗?”柱子走到陈江河身旁问。
陈金水厉声喝道:“我刚才没说明白?”
柱子一哆嗦,被大光爹推出门外。陈江河一动不动地站着,等人散去,陈江河才沉重地说:“叔,钱的事别担心,骆玉珠她干不出……”
陈金水故作轻松:“有叔在,没人敢跟你要钱。鸡毛,把门关上,我们聊一聊。你们也出去。”巧姑拉着母亲走出屋带上门。
陈江河喃喃地说:“她肯定是遇到了难处。”
“我不管她,她死她活跟我没关系。鸡毛,你是要发达的人了,谢书记亲自给你戴的红花,县里哪个不认得你?听叔一句劝,不能因为这个女人把自己的前程给毁了。”
“叔,我得先找到她,您别再劝了。”
陈金水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是被迷了心窍,一时半会转不过来,叔就说一句难听的话点醒你,她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你的钱,你还当她是痴情呢,她等的就是今天这个机会。”
“叔,不是这样……”
“你能说她不爱钱?谁不知她骆玉珠一分钱砸成八瓣,一分一厘她也要赚!”陈金水一拍桌子也站起来,语重心长地说,“眼看就要到农忙了,乡亲们都要拿着钱去买化肥、买种子、置办农具,他们拿什么买?你来之前他们都跑到我这里问,我压下去了,谁也不许跟你提钱的事。书记刚给你戴完红花,你鸡毛刚要飞起来,就出了这么大的娄子。现在是你关键的时候,我告诉他们,就是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陈江河含泪望着窗外:“如果这笔钱找不回来,我还是要把钱还给乡亲们的。”
“那是后话,我们陈家村只有你是一个成大事的人,我豁出去卖了这房屋,也要堵住他们的嘴!”
陈江河突然拉开屋门跑了出去。
“鸡毛,你干什么去?回来!”陈金水急忙追到门口喊,“你给我回来!”
陈江河头也不回:“我找骆玉珠去!她肯定出事了!”
陈金水那愤怒、痛惜胶着的目光,望着陈江河的背影。
五
邱英杰将门打开,陈江河疲惫不堪地走了进来。
“人还没找到?今天已经有人说闲话了,说你被那女的蒙了。”
“哥,玉珠她真不是那种人。我就担心她出什么事。金水叔说在礼堂见过她,她如果是骗子,就不会想着去见我。”
邱英杰拍拍他肩膀:“那她跑什么呢?肯定有什么突发事件,使她来不及向你解释。别着急,骆玉珠总会露面的,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江河,你先睡吧,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哥,我哪睡得着啊,我再去她家看看。”陈江河心事重重地看了眼邱英杰推门出去。
邱英杰看着他背影,无声地叹息。
陈江河靠坐在骆玉珠家的门前昏昏欲睡。他茫然地看着巷口,始终不见骆玉珠的身影。陈江河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玉坠,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