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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要活下去,她也要活下去呀。”
“那你呢?你为什么可以一直等她?鸡毛,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女人心气太高,她在镇里等你那几年我很清楚。你降不住她,她只认钱,你想当年她都能把人贩子卖了,她不是能安心过日子的女人。嗨,这女人,毁了咱爷俩一辈子的缘分啊。”
“叔,不会的,您别说了,您永远是我最亲的亲人。”陈江河被噎在嘴里说不出话,门外的骆玉珠痛苦地背靠着墙,掉转头跑出了医院。
陈江河疲惫不堪地回到家,桌上摆着早饭。骆玉珠正坐在盆边搓洗衣服,像没事人一般:“叔怎么样了?”
陈江河坐下拿起筷子:“缓过来了,没什么大事。”
“大光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钱都搜刮干净了,巧姑一时半会也拿不出那么多钱。那几千块钱我先给金水叔垫付住院费了。”
“反正是你的钱,行了,知道了。”骆玉珠低头洗着。
陈江河没看出骆玉珠不耐烦的脸色:“叔说,过些天把钱凑凑还给我们……”
“你回来就跟我钱钱钱的,就好像我钻钱眼里了!”骆玉珠突然一脚踹开水盆,水撒得哪里都是,衣服也掉落在地上。
陈江河吓了一大跳,站起身来:“怎么了你?我这不是跟你解释嘛。”
“用得着解释吗,你回来后,我问过你一句钱的事了吗?”骆玉珠一声不吭,把衣服捡起来,放进盆里端出门去。
王旭正坐在摊后小椅子上埋头写作业,几个男孩从货摊上爬过来,轻声招呼他。王旭瞥了眼正忙着卖东西的妈妈,悄然蹲下从货架缝隙间爬了出去。
骆玉珠微笑着收好钱转身一看,作业本摊在桌上,人已经不见了,门外王旭正在不远处的摊前跟人玩耍。骆玉珠气不打一处来,快步上前。
隔壁摊有人正在逗王旭:“你姓王,你爸为什么姓陈呢?”
骆玉珠停住脚步冷冷地听着。
王旭梗着脖子说:“我爸姓王。”
几个摆摊的哄笑起来:“那你们现在跟谁住一块?”
王旭被噎在那答不出话。“咣当”一声货摊被整个掀翻,几个摆摊的吓得蹦起来。骆玉珠凶神恶煞般叉腰而立:“说啊,继续说。告诉你们,谁再嘴里不干净背后说我闲话,小心我把你摊给砸平了。王旭,做你作业去!”骆玉珠气呼呼走回摊去。
王旭低头一路小跑回到摊上。陈江河远远地走了过来,忙着帮忙捡东西:“对不住,对不住。”
“江河,你看上她哪了?带回一只母老虎来了。”
骆玉珠猛地停下回过身来,所有人鸦雀无声,都不敢再说话。
陈江河上前拽住骆玉珠,低声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搞得那么僵。你这脾气啊,巧姑说你昨晚上去过医院?”
“你看着摊,大不了我不在这卖了,也不受这气!”骆玉珠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陈江河骑车带着王旭回家,王旭抱着书包没精打采的。
“你妈怎么跟人吵起来的?”
“他们说我姓王你姓陈,为什么住一块。”
陈江河苦笑摇头:“以后再有人这么问你,你就告诉他们,你有两个爸爸。”
王旭从车上跳下来跑进院里:“我就一个爸爸。”
五
大院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探头探脑在看着什么,陈江河一惊,猛蹬车过去,那人扭头就跑。陈江河骑车赶上,横在巷口看着头发蓬乱,衣服裤脚沾满泥浆的陈大光:“大光,你怎么成这样了?”
陈大光可怜巴巴地说:“哥,你什么都别问,先给我弄点吃的。”
王旭放下手中笔,好奇地扒窗看着厨房。厨房门半掩,陈大光狼吞虎咽地吃着。陈江河坐在对面,百感交集地看着他:“你这个家现在成什么样子了,那些人为什么要去找你?”
“哥,我是完了,我进的那批货是走私货,被海关扣了,他们是来催货款的。”陈大光放下碗摇着头说。
“走私?”陈江河吃了一惊。
陈大光含泪委屈地说:“我大哥带我干的时候都没事,他说有关系,上面一个电话就可放行,可这回祸事一出来,这帮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你赶紧去自首呀,把事情跟上面说清楚。”
“不行啊,哥,我欠债太多了,这些年那些大买卖都是左手倒右手,我吃中间价。好几笔收了钱,生意没成交,逢年过节人家都来追我,我只有避出去。如果被抓住,我得背着经济诈骗的罪名呢。”陈大光绝望地摇着头。
陈江河起身徘徊几步,沉重地转头注视:“这些破事巧姑跟你爹都知道吗?”
“我跟家里只报喜不报忧,他们哪知道我在外面扛的雷啊。”
陈江河气得指着陈大光:“怪不得人家说你驴粪蛋表面光,你老丈人都把你看透了!”
“所以我怕他呀!他那双眼睛太毒了,每次看我,都觉得照X光似的。”陈大光哭着说。
“大光,当年你跟巧姑沿街卖手套,一路做下来多好,钱不见得比现在挣得少。干吗非要靠坑蒙拐骗混日子呢?瞧瞧你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你得意的时候,谁都来锦上添花分口汤喝,一出事跑的跑、藏的藏,还有撕破脸到你家要债的。大光,这滋味好受吗?”
“早知有今日,我真不该……哥你借我点钱,我想逃出去。等逮到机会我东山再起,兄弟我还是条好汉!”
“糊涂!就你这样,像三国里的许褚,赤膊上阵面对豺狼虎豹,走到哪,被人算计到哪!你会吃更大的亏,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你信不信!”
“那也比蹲监狱好啊,我这还不得判个十年八载的。巧姑她……还会要我吗?”
陈江河俯身扳住他的肩膀用力摇了摇:“错了,从哪跌倒,咱从哪爬起来。大光,如果你自首,再检举些问题,没准还能将功折罪呢。人活这辈子走一段弯路不可怕,咱得及时绕回来走正路!巧姑对你是真感情,她一定会等着你过好日子的,再说你比别人都聪明,等出来了哥再带着你干!”
陈大光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双手拉住陈江河的臂膀,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巧姑管不了陈大光。大光游手好闲惯了,合同诈骗后日进斗金,他更是常年抽烟喝酒赌博,无法无天。自从跟赌徒成了铁哥们,他的生活被彻底颠覆。现金输光后,被多次以威胁、殴打、拘禁等方式逼债,赌场老板派人在陈大光家里扔汽油瓶、在门墙车库上涂油漆、半夜打砸陈大光家门窗、还在陈大光家门口摆放花圈,对陈大光进行侮辱折磨。有一天,陈大光还被赌场人员丢进冰冷的义乌江泡澡,并拍照侮辱。陈大光只能卖房、卖掉所有能换成钱的东西,但仍无法还清所欠的货款、赌博借款及其高额利息。
六
医院里,陈金水闭着眼睛闻到饭香,有气无力地说:“今天饭提前了?”没人回应,只听见饭盒打开的声音。陈金水睁眼惊呆了,骆玉珠捧着一碗鸡汤正坐在床边。陈金水撑起身,骆玉珠不急不慢地说:“我给您熬的鸡汤,趁热喝了。”
陈金水掉转头看门外。
“陈江河在看摊呢,我一个人来的,巧姑我也打发走了。”
陈金水警惕地注视着骆玉珠:“你来干什么?”
“送鸡汤来了,给您补一补,让您好有劲骂我。”骆玉珠冷笑着。
“护士!”陈金水叫喊起来。
骆玉珠起身探头笑笑:“他要尿尿,没事,有我呢,你忙你的。”骆玉珠关上门,朝陈金水笑眯眯地说:“干吗呀,这么怕我?您是心虚吧?今天我得跟您好好聊聊。”
陈金水干脆紧闭双眼装睡。
“睡得着吗,老爷子?谁说我只认钱,谁说我心太高,让陈江河飞不起来,就好像我耍混蛋让你们俩一辈子不见面似的。不对啊,金水叔,这事只有您才做得出来吧?”骆玉珠抱着胳膊在床边踱步。
“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你!”陈金水气急败坏地转头望向窗外。
骆玉珠笑了笑,坐在床边:“您干吗呀,这么大气性,您住院的钱还是我掏的,这里我表个态,这钱算我孝敬您的,不用还。您还病着,别太激动。我还真不是跟您斗气来的,昨晚的话陈江河都给我交待了。”
陈金水吃惊地看着她:“我让巧姑还你钱,我不欠你!”
“您都这样了,欠不欠您做得了主吗?金水叔,我劝你一句,往后看人看准点,别老那么固执。我骆玉珠是喜欢钱,我卖过人贩子但我不会卖陈江河,我骆玉珠是嫁过人,生了一个孩子,可那是被人逼的,我不想再干扰陈江河的生活,我以为他跟巧姑结婚了呢。”骆玉珠端起鸡汤笑着说。
陈金水又懊恼又无奈,只得紧闭双眼不理不睬。
“您看,又不理我了。婚礼上挑着担子鸡毛换糖,那一声吆喝我还是挺佩服您的,您什么事都明白,唯独跟我犯糊涂。为什么呀?像我这样以德报怨的人还真不多,我自己都被感动了。这鸡汤我也没下药,待会我走了您放心喝。吃我的花我的,再说不欠我的,您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骆玉珠放下鸡汤,起身扬长而去。
陈金水用力一推,“咣当”一声,鸡汤洒了个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