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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不会长久,囚犯结束了故事,大吼一声,上帝不会允许这样下去。

他讲完之后,太阳已经西沉,艾达和鲁比转身离开法院,向家里走去。她们都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后来,她们在路上说起囚犯的故事。艾达觉得不过是夸大其词,但鲁比认为应该是真事,因为人们确实能干出这种勾当。关于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她们争论了一两英里路,诸如世界是否充满了危险和恐惧,以至于让人只能忧愁沮丧;人们是否应该争取光明和欢乐,即使黑暗的拳头已经高高举起,随时可能落在他们头上。

她们走到鸽子河西岔口,转身沿着河边的小路走,光线越来越暗,蓝岭的几座大山把阴影投在叫做“大跺脚”的山头上。河水看上去又黑又冷,散发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土腥味和腐叶味各占一半。尽管从早晨到现在,水位已经退了一些,但是昨天夜里的雨还是让河水涨得厉害,水面上露出的石头又湿又暗。两岸的树木几乎连了起来,树荫一整天都遮住河流。

她们沿着岔口没走多远,鲁比就停了下来,把身体转向水面,看着河里的什么东西,仿佛在瞄准一样。她稍微屈膝蹲下,仿佛斗士准备出击时一般压低重心。她说,喂,看那儿,这可不是常见的景象。

河里站着一只巨大的蓝色苍鹭。这鸟本就是高个子,加上她们的视角以及夕阳的映照,使得苍鹭看上去更高大了。斜阳下,它似乎跟人一样高,长长的影子掠过河面。它的腿和翅尖跟河水一样黑,鸟喙上面黑色,下面黄色,身上闪着柔和的光泽,仿佛光滑的缎子或者削平的燧石。苍鹭全神贯注地盯着河水,间隔很长时间才迈动缓慢而优雅的步子,一只脚伸出水面,停着不动,仿佛等着停止滴水,然后重新缩回河底,踩在显然经过深思熟虑的新地方。

鲁比说,它在找青蛙或者鱼。

然而,它如此深情地盯着河水,让艾达想起了那喀索斯<sup><a id="note31" href="#note31n">[5]</a></sup>。她给鲁比简短地讲了这个故事,算是继续深入学习希腊神话。

——艾达讲完故事后,鲁比说,那只鸟没有想到自己。你看它的喙,能戳穿猎物;那是它的主要天性。它正在想能戳到什么东西,然后吃掉。

她们慢慢朝河边走去,苍鹭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它精确地调整了几下扁扁的脑袋,仿佛长喙挡住了视线似的。在艾达看来,它的眼睛似乎在搜索她身上的优点,却一无所获。

——你在那里做什么?她大声问苍鹭。可只需看鸟儿的样子就知道,遗世而独立的神秘感才是它的天性,跟所有同类一样,它是特立独行的孤独朝圣者,不受寻常群居鸟类的规矩和信条束缚。艾达不禁怀疑,苍鹭是否能够为了繁衍后代而容忍彼此的亲密。她在生活中只见过少数几只,它们如此孤独,让她心里感到刺痛。被放逐的鸟儿,它们无论在哪里,都似乎背井离乡。

苍鹭朝她们走来,走到河边,站在一块滩涂上,离开她们只有十英尺远。它稍微歪了一下脑袋,抬起了一条黑色的腿,上面的鳞片有指甲那么大,脚刚好离开地面。艾达朝下看着烂泥里奇怪的脚印。当她抬起头,鸟儿正盯着她,仿佛很久以前见过她,记忆深处有种模糊的印象。

随后,苍鹭缓慢地张开翅膀,那样子仿佛底下有铰链、杠杆、曲柄和滑轮。在它的羽毛和皮肤之下,纤长的骨骼十分明显,展开的羽翼如此宽阔,艾达难以想象它如何从树丛中飞出去。鸟儿朝艾达走近一步,从地上一跃而起,巨翅缓慢地扑腾一两下,就已凌空而起,从她的头顶飞过,冲破森林的华盖,渐渐远去。艾达感觉到翅膀搅动了空气,感觉到一个冰凉的蓝色阴影掠过地面、掠过她脸上的肌肤。她转过身,遥望苍鹭消失在天空中,她挥手送别,仿佛告别来访的远亲。这意味着什么?她不禁想。一种祝福?一个警告的信号?来自精灵世界的哨兵?

艾达拿出新日记本,用小刀把炭笔削尖,根据记忆画了一幅苍鹭站在泥滩上的粗略速写。画完之后,她对脖子的曲线和喙的角度不太满意,但是苍鹭的腿、嗉囊周围的一圈羽毛,还有它的眼神都画得恰到好处。在纸页下方,她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下“蓝色苍鹭,鸽子河岔口,一八六四年十月九日”。她抬头看着天空,然后问鲁比,你估计现在几点?

鲁比挑起一只眼睛看了看西方说,五点过了一会儿。艾达写下“五点”,然后合上了日记本。

她们沿河边走边谈论那只鸟,鲁比觉得自己跟苍鹭之间有说不清的纠葛。她说自己小时候,斯托布洛德经常不认她这个女儿,说她的父亲不是人类。鲁比母亲怀着她的时候,每逢喝醉酒、满怀怨恨,想故意激怒斯托布洛德的时候,总是说他跟孩子没有半点关系,她是一只高大的蓝色苍鹭的种。她说,有一天早晨苍鹭落在溪边,啄食了一上午螯虾之后,来到她的院子里,当时她正掰开一块老玉米饼的硬壳,撒在地上喂鸡。根据斯托布洛德的叙述,鲁比母亲的故事是,那只苍鹭迈着向后弯的长腿,直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神明白无误,除了一种答案别无解释。她转身就跑,但是苍鹭追逐她进了房子,她四肢着地趴下,想挤进床底下躲起来,苍鹭却从身后向她扑来。在她的描述中,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就像一阵可怕的鞭打。

——这故事他跟我讲过上百遍,鲁比说,我知道,他多半又是在扯谎,但我只要一看到苍鹭,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艾达不知道该说什么。树荫下的河水泛着金光,山毛榉和白杨的叶子在微风中颤动。鲁比停了下来,穿上毛衣,艾达把外衣的褶子抖平,像斗篷一样披在肩头。她们继续往前走,在河水的浅滩处碰到一个年轻女人,肩上背着用格子桌布包裹的婴儿。她光着脚跳过河里垫脚的石头,动作优雅得像头鹿在奔跑。经过她们身边时,她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跟她们没有目光接触,那个婴儿却目无表情地盯着她们,棕色的眼眸就像嵌在脸上的两颗橡实。涉水蹚过浅滩不久,从田地里一棵孤零零的苹果树上飞起一群小鸟,贴着地面飞进树林。夕阳照在鲁比的眼睛里,所以她只能依稀分辨它们的种类,但是这不影响判断天气,从它们飞翔的队形可以知道,雨还是会继续下。

她们继续上路,走到河流形成的水潭边,人们有时在那里受洗礼。这时,一棵叶子即将转为鲜红的枫树上,突然惊起一群乌云般黑压压的紫崖燕。夕阳的下边正好贴着山脊,天空的颜色好像打制的锡镴。紫崖燕整齐地从树上飞起,在天上依然保持着刚才栖息的枫树圆圆的形状。随后,它们斜斜地飞入风中,乘着长风展开翅膀,滑翔了两秒,此时,艾达便能看见一只只燕子纤细的身影,以及空隙之间透出的银色天空。瞬间,仿佛接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它们陡峭地飞入高空,翅膀对着艾达完全展开,填补了鸟儿之间明亮的空隙,鸟群看上去就像红枫投在天空中的黑色映像。鸟儿的影子在路那头农田里的高草上掠过,不停地摇曳着。

暮色在艾达和鲁比身边升起,仿佛黑暗正从河水中向天空渗透。鲁比关于源与根的离奇的苍鹭故事,让艾达想起门罗在去世前不久讲过的一件事情,其中牵涉到他是如何追求她母亲的。天色越来越黑,还要向河上游走上好几英里,为了打发时间,艾达给鲁比详细地讲了这个故事。

艾达知道,门罗跟她母亲很晚才结婚,他四十五岁,她三十六岁,也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很短暂。但是,她并不知道他们求爱和结婚的具体情况,一直以为是平淡友谊的牵手。类似的古怪老光棍和老处女的联姻,她也见过不少。她一直认为自己不过他们阴差阳错之间无奈凑合的产物。

那是门罗去世前的一个冬日午后,整天都下着雪,地上湿漉漉的,大片的雪花一落地就融化了。艾达和门罗坐在火炉边,度过漫长的下午。艾达给他读了一本新书《生活的准则》。许多年来,门罗一直怀着热切的兴趣追看爱默生先生的每一部著作。那天他认为,爱默生虽然年事已老,但是跟以往一样,他的精神观念还是有点过于极端了。

窗外天色已晚,艾达把书放在一边。门罗看上去很累,面色苍老,眼窝陷了下去。他坐在那里,凝视着灰烬中缓慢燃烧的余火,那里已经没有多少火苗了。他最后说,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是怎么跟你母亲结婚的。

——你没有说过,艾达说。

——最近,这件事情不断涌上我的心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从来不知道,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她只有十六岁,而我二十五岁。

——我不知道,艾达说。

——哦,是的。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觉得她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那是二月份,一个灰暗寒冷的日子,从大洋吹来潮湿的微风。我正外出骑马。当时我刚买了一匹汉诺威骟马,有十七掌高,顶多相差一英寸,是一匹鸡血石般的栗色马,就是后腿稍微有点内八字,但无关紧要。它慢跑的姿势十分飘逸,简直是个奇迹。我骑着它跑出了查尔斯顿,沿着阿什利河一路向北,经过米德尔顿,然后折返回家,路过哈纳汉。路程很长,尽管天气凉爽,马还是跑出了一身汗。我肚子饿了,着急想吃晚饭。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辰,阴暗的夜晚,我刚刚算是离开了乡野,进入城市的边缘。

我来到一幢房子前,宅子既不朴素也不奢华,有一道宽阔的门廊,两头种着古老的美洲蒲葵。房子离路太近了,不太合我的口味。窗户都很黑,院子里有个水槽。我以为没有人在家,便停下来饮马。从门廊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你应该先跟主人打声招呼。

她独自坐在窗下的长凳上,我摘下帽子说,很抱歉。她从门廊的阴影中出来,走下台阶,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停步。她穿着一件灰色羊毛冬装,黑色围巾裹住双肩,头发黑得好像乌鸦的翅膀。她肯定刚巧在梳头,因为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几乎垂到腰际,手里拿着一把玳瑁柄的梳子。她的面容像大理石一样洁白,身上的色彩黑白分明,要不然就只有灰色。

尽管她的打扮十分朴素,我却从未见过哪个人比得上她,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她在我眼中多么美丽。我在她面前完全丢盔卸甲,只憋出了一句话,小姐,我再次请求你的原谅。我骑上马落荒而逃,心里慌乱不已。那天晚上,我吃完晚饭,上床睡觉后,心里涌上了这样的念头:她就是我要娶的女人。

第二天,我开始追求她,尽最大可能努力而又谨慎地展开计划。首先,我着手收集信息。我发现她名叫克莱尔·德舒茨,她的父亲是位法国人,往返于美国和他的祖国之间做贸易,进口葡萄酒,出口大米。他的日子即使不说是大富大贵,也至少是过得挺充裕。他在库珀河码头附近有一间仓库,我安排跟他在那里见面。那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弥漫着河水的气息,里面堆满了木板箱装的红葡萄酒,优质和廉价的都有,还有麻袋装的美国大米。我的朋友阿斯韦尔介绍我们认识,他以前跟德舒茨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你的外祖父德舒茨身材矮小,而且很笨重,可以用臃肿来形容,我不太喜欢他的法国腔调,假如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你和你母亲都没有什么明显像他的地方。

我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想娶他的女儿,希望得到他的赞同和帮助。我答应向他提供自己的财产证明,以及任何让他相信我能成为乘龙快婿的材料。我看出来他心里在盘算,他拉了拉领结,眼珠转了转,把阿斯韦尔拉到一边,商议了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手,说,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他唯一的条件是,不希望克莱尔在十八岁生日之前结婚。我同意了。等待两年不算太长,他的要求很合理。几天后,他把我当作客人带到家里吃饭,亲自把我介绍给你母亲。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在院子里碰到我,但她一个字都没有提起。我从一开始就相信,我对她的感情不是单方面的。

我们约会了几个月,从春天到夏天,然后再到秋天。我们在舞会上见面,给她的请柬都是我安排的。我一次又一次骑着汉诺威马,往北来到德舒茨家的房子。潮湿的夏天,我和克莱尔一晚又一晚坐在宽阔门廊的长凳上,谈论着所有让我们满心喜悦的话题。我没办法骑马外出的日子,我们就通信,这些信件在米廷大街的某个地方交错而过。到了深秋,我打了一枚戒指,蓝宝石像你的小指尖那么大,镶在白金镂花的指环上。我下定决心,在十一月下旬的某个晚上给她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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