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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怎么可以让子女埋怨呢?他们未来的人生路还很长,一路上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
癌症这种鬼东西,当真可以把穷人活生生逼成鬼呢……
“小小,我已经知道你妈妈得的是什么病了。遇到这种严重的状况,你怎么可以轻描淡写地和我说一句‘还好吧’?!我想想不对劲,你平时那么认真敬业,不到万不得已,连自己发烧都会坚持来公司上班,一开口说要请三个礼拜假期,一定有非常严重的情况发生……现在我都清楚了。你不必说了。治疗需要多少费用?”小区边缘的高墙下,两人冒着严寒面对面站立着。路芒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注意小小红肿的右侧面颊,只是看到,就觉得心痛不已。但刚才打她的是她的父亲,自己又能怎样?难不成去揍还他?人家是长辈,家庭内部矛盾只有劝和不能火上浇油。所以只能压低声音严厉地质问她母亲的情况。
“……路总……”小小无可奈何地仰起脸来,望着他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的脸。他表情是最冷峻的,但眼底深处却燃烧跳动着温暖火焰。刚才自己同父亲对峙厮打那么丑陋的一面都被他看在眼里了,他只是冷静地走进屋来,分开他们两人,关照滕多多同滕正龄待在一起,然后命令小小和他下楼。
——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老板……究竟是要有一颗多么强悍的同情心才会如此坚持不懈地、义无反顾地要求帮助她啊。不,不是的。他不仅仅是出于同情吧……自己心知肚明的……他说过他喜欢她。但她并没有在喜欢他。她爱的人、痴迷的人是段冲。从一开始,路芒就是严苛的魔王、冰封的神兽、工作中不苟言笑的冷酷老板。自己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同龄的男孩去看待过……
小小很清楚,此刻只要自己轻轻启动两片薄薄的嘴唇,吐露出一个数字,路芒一定会毫不思索地应承下来,提供给她所渴望的钱款。自己努力一辈子都未必赚得到的巨额资金,他会轻而易举地挥手递给她。但那算是什么呢?欠他的钱或许还能还得清,但利用他对她的感情而获取帮助,这样的感情债,还得清么?
因为一无所有而低头接受援助吗……因为自己身处这母亲身患癌症无钱医治、父亲无情无义见死不救、未婚夫同其他女孩有了孩子而人间蒸发不见的逆境、困境、绝境之地,就像捞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路芒伸出的温暖援手吗?
这是对他真挚感情最大的侮辱吧。
自私自利、肮脏卑鄙……不可以。怎么可以?!
但是妈妈……要救妈妈需要很多很多钱啊……
小小仰起脸凝视路芒,他充满了勃勃生气却又严厉肃穆的眼睛像是两颗透亮的黑宝石,殷切地望着她,只等待她一声令下。多么优秀多么出色的男孩,家世显赫、头脑聪颖、意志坚定……而自己却是如此地贫穷卑贱、狼狈不堪、污浊低劣……
身后传来疾奔而来的脚步声和弟弟多多惊恐得完全变形的尖锐喊声,简直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叫喊声,令人肝胆俱寒:“姐——姐——你快来——医院打电话来——说妈她——妈她从病房里跳楼了——”
从病房位于六楼的窗口向外眺望出去,凄厉的北风呼啸,城市被铅板般沉重浓郁的夜色所压抑笼罩。远处钢筋水泥所构成的建筑丛林里,千家万户窗口里亮着温馨灯光,像广袤荒凉的荒野中闪烁的萤火,无论周遭环境多么恶劣,无论命运征程多么坎坷,都有家的萤火指引灵魂归属的方向。
哪里是自己家的方向?家里有一个不成熟的、容易冲动惹事的宝贝儿子。一个善良坚韧的、总是习惯把重担扛上自己稚嫩肩膀的懂事女儿。还有他……这一生唯一深深爱恋过的男人。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从初恋直到结婚,漫长的婚姻里程里,爱恨情仇、相伴携手、争执吵闹、睚眦相报、分崩离析、聚合无常的男人……有时恨到想在他熟睡时杀死他,有时又偏偏为一些温柔小细节感动到想要流下泪来……
从两人相识到现在,整整二十七年,最终,推推搡搡、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
他在远处,在目力所不能及的遥远家中。自己矗立在绝症病房的窗口,脚下是医院死亡般坚硬决绝的灰色围墙,以及墙边即使在寒冬也依然青翠摇曳的一排小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