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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扑在方才死了的镖师尸体上,满脸是泪地抬起头来,说道:“你们与霍堡主有仇,大可以找他分说,我们不过是小小的生意人,受人之托押送货物给霍家,又得罪你们什么了?尔等不敢找上正主,便拿我们出气,这算什么?王法不管,道义不管,凭你们这等魔头竟也能一手遮天,我……啊!”
她话音没落,又一个镖师倒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少女脚上,那镖师也是一脸铁青、中毒而亡。
想也知道,活人死人山的魔头们胆敢找上门来,说明根本没把兴南镖局这些看着挺厉害的镖师放在眼里,双方才交手不到数个回合,高下立判、强弱分明,镖师们没有一会的功夫便溃不成军,好几个中了玄武派见血封喉的毒,都是连话都没来得及交代一句,便断了气。
少女双目通红,抽出峨眉双刺便扑了上去。
周翡冷眼旁观,简直要皱眉——这姑娘那点微末的功夫连李妍都不如,白瞎了那对峨眉刺。
只见那少女双刺直指凶手双目,玄武派的领头人见状忍俊不禁,往后一错步,轻易便隔着手套捏住了她的兵刃,少女本能去拔,对方的目光在她窈窕的身上一扫,突然眼露邪光,一松手道:“还你。”
少女骤然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半步,那玄武派的领头人当即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衣襟,“嘶拉”一声便撕了下来。
刀剑声中传来少女惊慌的尖叫,周翡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旁边脸色苍白的少年骤然失色,大叫一声“阿莹”,一个镖师上前一步,试图拦在那少女面前,却遭到前后两个玄武派的黑衣人阻击,一时左支右绌,更多的黑衣人仿佛找到了什么乐趣,纷纷向那少女围了上去。
周翡放下了筷子,一直分神留意战局的李妍还以为她在催自己,忙低头做扒饭状,谁知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眼前突然有衣角闪过,李妍吃惊地抬起头,发现方才呵斥她一套一套的李晟和周翡居然转眼间都不在座位上了!
四五个玄武派别的黑衣人将掌中小刺收敛,分别抓住那少女四肢,少女前襟裂开一大片,露出雪白的里衣和肌肤来,活鱼似的挣扎不休,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出,她骂哑了嗓子,全身的血都往头顶冲去,恨不能当场咬舌自尽。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声轻响,接着,抓着她的手倏地松了,她整个人骤然失去依托,从空中摔了下去,却没触地——有什么托住了她。
那托在她腰间的东西是一把又冷又硬的刀鞘,托住她的人吩咐道:“留神。”
随即,对方一抖手腕,少女不由自主地往一侧倒去,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了客栈的木扶手,堪堪站定。她惊魂甫定地往地上一扫,见地上一片血迹,方才抓着她的几条胳膊集体齐肘断了,惨叫声四起。
周翡磕了磕望春山血槽里的血迹,抬头看了一眼慢了半步的李晟。
李晟自动将其视为挑衅,气结不已,黑着脸转身迎上了正在对众镖师赶尽杀绝的玄武派黑衣人们,将一腔火气都发了出去。
三颗米粒从李妍的筷子尖上滚了下来,她目瞪口呆地瞪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哥姐,说道:“不、不是说好了不惹事吗?”
杨瑾没吭声,一双眼跟点着的灯笼似的,亮出足有十里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翡的刀——不过几个月,他觉得周翡的刀说不上进步神速,却多出了某种莫测的感觉。
周翡一刀断四臂实在骇人,再加上一个怒气冲冲的李晟,两人一插手,战局就像一端加了秤砣的秤杆,顷刻歪了过去,玄武派那领头人一声尖哨,下令停手,戒备地盯着周翡和李晟道:“什么人敢管活人死人山的闲事?”
周翡才不回答,只是简单粗暴地问道:“死还是滚?”
玄武派那领头人显然也是个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人物,脸上退意同戒备一样明显,可他混了这许多年,连对方的名号都不知道便夹着尾巴跑,也实在不像话,便硬梗着脖子道:“阁下是铁了心要给霍连涛那枉顾人伦的伪君子当打手,与我玄武主为敌?”
周翡只能容忍一个半人跟她唧唧歪歪地讲理,一个是周以棠,半个是谢允——即便是谢允,叨叨起来没完没了的时候也得做好挨揍的准备——她根本不想搭理这些多余的人。
眼见那手上纹个大王八的货还待要说话,周翡突然招呼都不打,直接提刀上前,那人只见刀光一闪,悚然一惊,危急之下转身要往身后的人堆里钻,以同侪为盾,可周翡是独自破过青龙主翻山蹈海阵的人,哪里看不出这一点滑头,她不知怎的便晃过了眼前碍事的人,脚下轻轻一转,望春山如附骨之疽一般缠上了那玄武派领头人的脖子,直接往前一送。
这些活人死人山的魔头们往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何曾见过这种话都不耐烦说,便直接提刀杀人的?一时都惊呆了,这才知道眼前这人“死还是滚”四个字的纯度。
头头都死了,没人跟命过不去,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转眼作鸟兽散,客栈中顷刻安宁了下来,徒留一股弱肉强食的血腥味。
一别数年,周以棠言犹在耳——“取舍”乃是强者之道。
周翡扫了一眼那眼圈通红的镖局少女,还刀入鞘,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谢允一路陪她返回蜀中,此时却突然不告而别,除了那日为了救她使出了那什么……“推云掌”之外,仿佛没别的缘由了。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放弃他一直暗地追查的事?
周翡虽然不愿意妄下结论,却也知道情况恐怕并不乐观。
要不是因为这个,她真的很想留在蜀中见她爹一面,跟他好好聊一聊那些以前她想不明白、这一年间却尝透了滋味的道理。
许是她方才跟活人死人山的人动刀太过凶神恶煞,兴南镖局的一帮镖师愣是没敢上前同她说话,都转向了李晟。李晟是个“窝里横”,只对自己人不假辞色,在外人面前非常之伪君子,三言两语便和人家聊到了一处,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才回来。
他往桌上丢了个黑木雕的请柬:“你们先看看这个。”
吴楚楚第一个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说道:“这上面怎么也有个水波纹?”
普通请柬写在纸上,霍连涛的请柬却十分铺张地刻在了木头上,上面镂空刻了时间地点,下面勾了一截诡异的水波纹图案,和吴楚楚长命锁上那个非常像。
李妍感叹道:“这个霍堡主肯定很有钱。”
杨瑾奇道:“不是都说他一把火烧了自己家,逃难到南边了吗?怎么还能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