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罗府分家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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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老太太接着解释:“高老太太请我们过去做客,还请了你母亲。”
宜宁笑着说:“做客是假,我看她们看上了三哥才是真的!”
徐妈妈和雪枝听到后忍俊不禁,罗老太太看她鬼精灵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你也是姑娘家,怎么就不忌讳着。哪家姑娘如你这般,你看人家高小姐……”
“我要是真的那般了,祖母您还得说‘你看人家罗七小姐,整日爱笑爱闹的’。祖母你说是不是?”
罗老太太被她堵得没话说,揉了揉她的头哭笑不得地道:“好了,我还是最喜欢我们眉眉儿——那你快把这点心吃了,我这屋子里都全是这味儿。”
宜宁便几口吃完了剩下的点心,雪枝带她进去换衣服。
罗府的大门口却嗒嗒驶来了一辆马车。随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揭开了青布帘子,朝守门的说:“这位兄弟,烦请通传一声。真定的郑妈妈来拜见老太太。“
那守门的年轻,见女子衣着土气,不觉就轻蔑地道:“哪家乡野村妇,我们老太太是你说见就能见了。快快回去,莫要挡着了胡同口叫人出不去。”
女子一憋,立刻开口就骂道:“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我们妈妈在真定哪个不是抱着千金万金的来求她看病的——你倒好了,竟说我们是乡野村妇!”
里头传来了老妪温柔的声音:“青渠,莫要动怒。”
“郑妈妈,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就是该骂。忍他做什么!”女子回头对着帘子里道。
“你把这东西给他。”里头又递出来一个名帖。
那守门懒洋洋地接了名帖,仔细读了却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告罪都来不及:“……老太太早吩咐过郑妈妈要回来,小的只以为是个年老的……对不住了!您快请进来!”
说着给她打开了门,然后立刻有人去了正堂给罗老太太通传。
宜宁听到雪枝说郑妈妈回来了,她正换下那件夹衫。
“真的是郑妈妈回来了?”宜宁还向雪枝确认。雪枝还点了点头道,“老太太说暂不去高家。让您赶紧出去见郑妈妈,说起来……您半岁以前可都是郑妈妈带着的。”
宜宁早就对郑妈妈好奇了,她对小宜宁生母的一切都很好奇。只不过前两个月就派人去请郑妈妈,如今三哥中举了才到。也的确是有点迟了些。
雪枝牵着她去了正堂,一路上细细地说这位郑妈妈以前如何。宜宁静静地听着,转过回廊,她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坐在罗老太太下方,小攥梳得整整齐齐,檀香色素缎褙子十分朴素,举手投足都有种十分的温和,人倒是精神。她身后还站着一个长相朴实的丫头。
罗老太太的神情有些平淡,指着刚来的宜宁道:“这便是宜宁了。”
老妇回头看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竟然红了眼眶地给她屈身:“奴婢见过姐儿。奴婢离开的时候您才丁点小,想不到您都这么大了。”她似乎很想抱一抱宜宁,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宜宁只是向她点头:“郑妈妈原来是伺候母亲的,不用行礼。”
宜宁总还记得罗老太太曾经说过,郑妈妈在小宜宁的母亲死后便离开了,是个人走茶凉的性子。她虽然并不完全了解郑妈妈,却也没有太和她亲近。
听到她稚嫩而清朗的声音,郑妈妈的神色却又有些动容:“姐儿是老太太教得好。”
罗老太太让宜宁到她旁边来,宜宁乖乖地过去了。看到小小的宜宁和她并不十分亲近,郑妈妈似乎有些黯然。罗老太太却淡淡地开口道:“当年我劝你莫走,你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如今我病了,老了,也折腾不动了。这世上没有化解不去的仇。找你回来为我看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却总还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继续留在宜宁身边。她如今身边……没有一个能管事的人在。”
郑妈妈似乎是镇定了几分。
她早就猜到了罗老太太找她回来的真正原因,本是不能回来的。但是听说罗老太太病重,却怎么也忍不下心。虽然这次回来……可能是个错,但她总要回来看看的。
“老太太,奴婢先为您看病吧。”郑妈妈轻轻地说,“奴婢这些年在真定的田庄里住,虽是个农妇,医术却没有放下,倒是还能拿得出手。”
罗老太太看着郑妈妈,什么都没有说,随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罢了,你随我到内室来。”
徐妈妈扶着罗老太太去了内室。郑妈妈那丫头提了个木箱也跟在她身后。
宜宁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正堂里,似乎是怔了怔。她立刻也要跟着去内室,守在门口的丫头却拦住她,柔和地说:“七小姐,您先去坐着。老太太不让人进去。”
“我要进去。”宜宁看着她说,“你让开。”
那丫头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让开。
宜宁在外面绕来绕去,却根本听不到里面说话——她这才意识到,如果老太太不想让她听到里头说话,那么她就是肯定听不到的。
她坐在正堂外面的椅子上,不知道里头是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里头罗老太太在跟郑妈妈说什么。
昨天府里才热闹过,今天却这么静,静得她一点都听不到声音。这种平静让她有点心慌。
内室的槅扇终于开了,郑妈妈先走出来,罗老太太却没有出来。
郑妈妈看到小小的宜宁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总是想到宜宁的母亲明澜。宜宁真是跟明澜小时候像极了,明澜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看到宜宁又怎么会不亲切,总想着能抱着她哄一哄才好。
她走到宜宁身前,半蹲下柔和地说:“眉姐儿可有读书了?”
宜宁只是说‘有’,目光还是看着内室。
郑妈妈就笑了笑:“你母亲小的时候便喜欢读书,屋子里的多宝阁上存的全是书。”
她看到宜宁直望着内室,更是黯然。
谁带大的就跟谁亲,这是没有错的话。宜宁对罗老太太便亲近极了,她明明记得宜宁小的时候,还不要罗老太太抱的。
宜宁看了片刻,转过头问郑妈妈:“祖母的病还好么?”
郑妈妈却叹了口气,半晌摸了摸她的头,柔和地道:“姐儿不要担心。”
方才在内室里,她已经查看过罗老太太的病情了,熬了这么些年,的确已经油尽灯枯。能再也两年活都是不容易的。但这事如何能告诉宜宁,她明明还这么小。
知道常伴自己的人将不久于人世,还是最亲近最依赖的人,她如何承受得来。
罗老太太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都是一怔,其实她早就料到了,只是亲口听别人确定地说出来,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她随即嗓子就低哑了:“你……不要告诉宜宁。”
郑妈妈很艰难地点头。
罗老太太却缓缓一笑说:“总归还有两年,宜宁那时候虚岁就十岁了。只是可惜,我看不到她出嫁的样子了,不知道她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郑妈妈听得十分的难受:“老太太,这是不定的事。奴婢未必就说准了。”
“你说的一向没有错。”罗老太太摇摇头打断她的话,“不用安慰我。”
罗老太太随即便躺在床上休息,让她先出来。
宜宁听到郑妈妈的话心里却咯噔一声,她不是真的小孩,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思。
她小跑进内室里,这次丫头没有拦住她。宜宁爬上了祖母的床,趴在她身边看着她:“祖母……郑妈妈说你的病要紧吗?要不要吃什么药?”
罗老太太却缓缓地握住她的手。“宜宁,我交代你做一件事,你能做好吗?”
宜宁说:“祖母尽管说就是了,宜宁肯定去做好。”
“你一定要把郑妈妈留下来。”罗老太太说,“郑妈妈待你极好,你只要求了她,她必定会舍不得你的。”
宜宁才不想要郑妈妈,她根本就不认识她。她只想要祖母。
罗老太太说这句话的语气十分严肃,却坚决地要逼她答应。“你听到没有?”
宜宁最后勉强点了点头,罗老太太才松了口气。
郑妈妈随着丫头去写药方,给罗老太太调养身子用,郑妈妈的丫头就暂且留在了正堂。这位丫头名唤青渠,郑妈妈说是这她家接连生了四五个丫头,老爹嫌丫头片子是赔钱货,便以一两银子的价把她卖了出去。本来是要去穷山沟子里给人家当童养媳的,被郑妈妈救下来一直养着。
她抱着箱子站在正堂上,既不胆怯也不害怕。好奇地打量着宜宁。
“你便是那个郑妈妈一直念叨的七小姐么——”
宜宁许久未听到有人这么跟她说话了,她抬起头,发现这丫头一张国字脸,不怒生威。要是投身成了男儿必定还好,却偏偏是个女子。她又长得高大,比雪枝高了足足一个头。
松枝一旁说道:“你这丫头好不懂礼,这是我们七小姐!”
青渠接着就说:“我说的不就是七小姐吗,你们家里一个个的都好生气派。这有什么可凶的!守门的都那么凶,我跟郑妈妈在真定的时候,哪个乡绅老爷对我们不是恭恭敬敬的!”
松枝还欲再说什么,宜宁拉住她说:“松枝,不要紧。”这女子自幼长在乡间,想来是随性惯了,何必跟她计较。
青渠听到宜宁说话又娇娇软软的,还是特别好奇:“小姐都如你一般细皮嫩肉吗?你要是在我们农庄上玩,肯定会被那些野丫头打哭的。你怎么长得软趴趴的……”她走过来捏了捏宜宁的手,似乎想感受一下。
宜宁却被她捏得一咬牙,这女子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雪枝和松枝却惊呼,连忙把她拉开:“你做什么,莫要乱动!”
“我又没有怎么样。”青渠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些人都一惊一乍的。
郑妈妈来之前就叮嘱过她,要她好生待这位七小姐,跟这位七小姐亲近。她在农庄上的时候还经常跟那些长工的孩子玩,把他们举起来,他们一个个不都高兴得不得了吗。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娇贵、软软的小姑娘。生得白嫩娇小,圆圆脸蛋,五官也都小巧秀气。穿着一件缂丝的小褂,脖子上戴着精致的长命锁。收拾得整整齐齐,矜贵极了。跟农庄上的小孩完全不一样。
她也不过是好奇而已。
宜宁深吸了一口气,揉着手腕说:“青渠姑娘,你要不先坐下来吧。”
青渠看到她白嫩的小手浮起了一个红印子,有点不可置信。她的皮肤也好娇气!
郑妈妈说过要对这个七小姐好的,她把人家捏伤了,好像真的不太好……
青渠抱着木箱坐下来。
宜宁在想祖母的事。祖母突然让她把郑妈妈留下来,肯定是因为她自己的身子不太好了,她在为自己的日后打算。却不知道她的身子究竟坏到什么地步了……
郑妈妈写好药方之后,徐妈妈便亲自带着两人下去安顿,随后才吃了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