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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写字的、带着薄茧手下,青莹莹的、香喷喷的毛豆一粒粒掉入了盘中。

徐渭不知道对这两人说什么是好,旁边的大人们都是哄堂笑。户部侍郎拍着罗慎远的肩道:“杨凌你可看好了,得跟着罗大人学学!不然怎的你才是七品,罗大人就是四品了——他这剥毛豆的速度都比旁人快!”

徐渭笑得有点肚子疼,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学生有点人情味了。他摆了摆手:“别扯远了,才说了慎远的擢升之事,再来说平远堡那事。”他正色了起来,“我看这当中事事都透着蹊跷。慎远,你不是派人去了平远堡查探,你的探子可有什么消息?”

身为大理寺少卿,有些事不好明面上派人去做。罗慎远就在暗中养了一批人专门干这个。他放下了手里的毛豆,拍干净了手说,“我的探子来信说,平远堡的确有场大战。但是伤亡的三万大军——却是有蹊跷的,其中有一半以上的尸首,虽然穿的是我方的甲胄。但是翻看之后发现,其拇指有茧、腿侧有伤,皮肤黝黑。应该不是汉人,我看了他们的信,推测应当就是瓦刺部的人。”

“你是说,我军的实际伤亡应该没有三万?”有人好奇地问,“那剩下的这么多人呢?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

罗慎远说得太过离奇,徐渭也觉得蹊跷:“——这如何说得通。可见到魏凌的尸首了?”

罗慎远摇了摇头:“要是见了魏凌的尸首,那就说不通了。”

杨凌听懂了罗慎远的意思,有些惊讶:“你是说——魏凌没有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罗慎远从来都不会把话说得太绝对了,“见了尸身才能说他死了,现在谁都不知道。兵部已经派了左侍郎肖左云前去宣府,宣府现在又增了兵力,还有陆嘉学的副将在,边关应该是稳固的。”

说到这里,有人倒是感概了一句:“要是英国公真的死了……戎马一生的落到这个下场,倒也是可怜。我听说他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要是魏凌真的没了,魏家因此败了也说不定。”

罗慎远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

“朝上陆嘉学也没有为他求情。”又有人说,“他倒是够无情的。”

“他的确该屹立多年不倒。”罗慎远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了。手里剥好的毛豆碟递给了徐渭。

等从茶寮出来,回新桥胡同的途中,罗慎远问轿外的人:“英国公府近日可有信来?”

“刚来了。”外头的人说,“小的放在您书房里了。”

罗慎远嗯了一声,等轿子到了新桥胡同的胡同口,他才看到有辆马车停在他家门外。

是孙家的马车。

马车上被丫头扶着下来一个人,她抬起头的时候看着罗慎远:“慎远哥哥,我一直在等你。”

夜里太凉,罗慎远请她进了前厅。他吩咐丫头给她上了姜茶驱寒。孙从婉捧着手里的姜茶,突然有点想哭。

罗慎远其实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只要他愿意,他能够对别人非常的好。

原来他刚到京城来求学的时候就是这样,能注意到别人的一言一行,别人的所求。她读书读得心不在焉,他就猜到她发小的小表妹要来看她,提前让她下学。她叫丫头端热水进来续茶,他就知道是自己讲得枯燥了,然后转了话题。她觉得他非常的体贴,后来才发现那是因为这个人非常的敏感,或者天性的擅长注意别人。

也许这就是智多近于妖,擅于推断,因为她联想到后来罗慎远做的事之后,真的不寒而栗!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孙从婉说,“我就觉得你非常的特别。你立在我父亲书房外那株墨竹旁边,抬头看竹子的长势。别的门生都进来给父亲请安,你却是父亲亲自出去迎接,我才知道你就是北直隶的少年解元郎罗慎远……”

“你出来的事你父母知道吗。”罗慎远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孙从婉是当大家闺秀娇养大的,这么晚了,家里不可能只让她带几个婆子就出门。她应该是自己跑出来的。他站起了身,叫了人进来,“我先派人送你回去吧。”

“我一定要说!”孙从婉的眼里全是泪水,她站起身说,“罗慎远,你听我说完!”

她的母亲知道了罗慎远做过的事,气得发抖。拉着她去找父亲要退亲,她哭着说她不答应,被怒火攻心的母亲痛骂了一顿,把她关在房里不要她出来,她偷偷跑了出来,她就是想亲自问问他,让他把事情讲清楚。

她就是想弄明白而已。弄明白为什么两人已经快要定亲了,他曾经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要算计她?

罗慎远沉默了片刻:“你想知道什么。”他转过身,继续道:“你想知道什么,现在就问我,我一并告诉你。”

孙从婉抬起头,她一向都是温婉的。在这人面前却被逼得没办法了,眼眸像是被水洗了,透出一种决然的光彩来。

“我知道你无情……你对谁都这样。父亲很希望我能嫁给你,但是母亲一直劝我,说你年纪轻轻,却半点嗜好都没有,那是要多老成和耽于心计才能如此。但是我还是这么喜欢你。”孙从婉继续说,“姑娘家怎么能恬不知耻呢……”

她知道自己要自尊自爱。但是在他面前,她就觉得无比的卑微。心情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变化,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还曾对宜宁说过,若是可以的话,就算我做妾也要跟着你……”

罗慎远听了叹气:“你不该跟她说这些。”

“我只想问问你。”孙从婉却根本不管他说了什么,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那毫无波澜的目光里,看出点什么情绪来。

“我瞒着母亲从家里出来,就想问问你。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吧?你没有喜欢过我。上次我和宜宁出门之后被程琅截住。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你放我出去当诱饵的是不是?”她强忍着眼泪,提高了声音,“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明明就知道,但心里还抱着一点期待,希望他能打断自己的话,告诉他自己也不是那么绝情的。

但是他听着她的指责,至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孙从婉终于也忍受不了了,她被罗慎远这副任她发泄的沉默逼得要崩溃了。

罗慎远终于才说:“……对不起。从你手里流传出去的消息,他们才会信。”

他想彻底断了孙从婉的心思,这对孙从婉也好。

听到他这无所谓的语气,孙从婉却是怒火攻心,走到他面前来揪着他的衣服打他的胸膛,边打边哭:“你这个混蛋!你用我去引诱程琅上当,你就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从来没想过娶我!你连我的名声都不顾,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她哭得差点瘫软在他面前,“我等了你三年啊……”

罗慎远任她不停地打自己,身影巍然不动,他说:“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我是个混蛋。你不要喜欢我就好。”

孙从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她扬起手,突然打了他一耳光。夜里寂静,声音格外响亮。

这是他挨的第二个耳光!

孙从婉是个弱女子,但打人耳光也不会一点不疼。罗慎远只是抹了抹嘴角,却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你发泄完了,就回去吧。”

“罗慎远,像你这样的人只会让人觉得恐惧!”她忍不住大声喊道,“你这种心肠歹毒的人,以后肯定会遭报应的。早晚有一天……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喜欢的人也这么对你的时候,她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叫了人进来,坚决地把孙从婉送了出去。

罗慎远回了书房,还不能休息。从平远堡送回来的信,大理寺的卷宗,甚至有些户部的文书还摆在他的桌上。江浙突发水患,他对于水利了解甚多,徐渭就交给他帮着看。这些事他不做没人帮他做,很多时候都要熬到深夜。以往他都是毫无抱怨地把这些事做了。但现在他看着这满案的东西,觉得满心的火气,突然就伸手一拂,那些文书案卷轰的一声被他扫下了书案!

刚进来的林永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问:“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跑过去帮忙收拾,伺候的书童也在帮着捡。

罗慎远手撑着书案喘气平息着怒火,闭上眼好久才缓过劲来:“……把平远堡来的信找给我。”

他为什么无端的发火,却没有人知道。

八月末,天气已经没有前些日子这么热了。但要说凉快也一点都不凉快。宜宁在书房里描红,门外蝉声叫个不停,天气太热了,珍珠就让在书房里放了冰块,冰镇绿豆汤给她喝,屋子里又能凉快许多。宜宁喝了两大碗绿豆汤,又专心地去描字了。

松枝挑了竹帘进来说,芳颂来传魏老太太的话,让她带着庭哥儿晌午过去吃饭。

魏颐从中城兵马司回来了。

宜宁这才吐了口气收笔,心绪已经宁静了许久。叫人去喊庭哥儿过来,一起去魏老太太那里。

魏老太太的静安居外面是个夹道,夹道前面种了一株黄兰树,这时候黄兰开花正盛。宜宁还没有走近,就看到魏颐站在黄兰树和赵明珠说话。赵明珠指了树上的一朵黄兰,魏颐几步上前,抓着树枝一跃就给她摘了下来。

他把黄兰花递给了赵明珠,一脸的漫不经心,倒是有几分风流贵公子的气派。魏颐听到动静,回头的时候看到了罗宜宁,嘴角微微一抿。

赵明珠的笑容则略有些僵硬。

宜宁后来听丫头说过,原来魏颐在京中跟沈玉是好友,两人自十岁起就一起练骑马。听说她拒了沈玉的亲事之后,魏颐就一直不怎么待见她。魏颐私底下还跟许氏说过:“我看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沈玉兄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一个从外面抱回来的女儿,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要是没有魏凌,她在英国公府里什么也不是。”

当年要不是因为魏凌在,没有人敢对宜宁上魏家的族谱说什么,恐怕宜宁回英国公府也艰难。魏凌在把女儿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帮她把路铺好了,现在魏凌不在了,对宜宁的出身有微词的声音压都压不住。

许氏听了儿子的话就皱眉:“什么魏凌,他可是你堂叔!你父亲当年受他恩惠不少,能调山东任指挥使还是你堂叔帮忙,你要对他尊敬些。”

魏颐却不甚在意地说:“要是当年祖父早几年出生,英国公府的爵位说不定在谁手里。现在这么大的基业交给一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儿管着,岂不荒唐?满京城的王公贵族里,哪家是这样的?”

许氏虽然觉得儿子说话直接,但这个还是有点道理的。罗宜宁才多大,她懂什么管家?魏家没有主母,但也该由老太太管着才是。

宜宁知道魏颐不喜欢她,不过现在她心平气和。只是喊了他一声魏颐堂兄,就进了魏老太太的屋子。

今日魏老太太叫宜宁过来,其实是要告诉她一件喜事的:“……听说今日南书房里皇上说起你父亲的事,本来是打算发落你父亲的。不过被皇后娘娘劝了下来,说‘不能因此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好歹保住了你父亲的爵位。”老太太的眉眼间难得透出一丝喜气,“皇后娘娘待咱们有恩,等哪日我身子好些了,领你进宫去向皇后娘娘请安道谢。”

宜宁屈身应了。心里暗自想着,恐怕不像老太太想的这么简单。皇后娘娘跟英国公府往来不多,怎么会贸然给英国公府求情。陆嘉学和皇后娘娘是有交情的,应该是他告诉了皇后的吧。

陆嘉学倒是聪明,皇后求情的效果比他好,且不会引起皇上的猜忌。

她端起茶喝,看到魏嘉拿着只色彩鲜艳的鸡毛毽子进来,小脸红扑扑的。她请宜宁跟她一起去玩,饱含期待地问:“宜宁姐姐,你会踢毽子吗?”

宜宁并不会踢毽子,她觉得踢毽子这种小姑娘的活动有点无聊。

魏嘉原来是跟着父亲和乳娘在山东任上的,刚回到京城没多久。因说话的口音问题,在这边连个玩伴都没有。宜宁也不忍驳她的建议,陪她到外面玩踢毽子。她踢不了几个,魏嘉却踢得很好,什么姿势都没有问题。

但是魏嘉并不踢毽子,她就把毽子给宜宁,期待地看着宜宁让她踢,宜宁只要能踢了一个她都拍手称厉害。

宜宁无奈地掂了掂手里的毽子,庭哥儿跟着在旁边拍手起哄。

宜宁看着两个孩子更加无奈了,挽了裙子踢毽子。一个、两个、三个……掉了!

“义父!”突然有人欣喜地喊了一声。

宜宁回过头,发现陆嘉学不声不响地站在院门口,身后带着一群人时,她简直就吓了一跳。

他刚才就这么站着看她踢毽子?

陆嘉学也没有怎么理会宜宁,向喊了他的赵明珠点了点头,赵明珠恭敬地给他行礼。宜宁这才反应过来,也屈身给他行了礼。陆嘉学嘴角一扯,又看了她手里五颜六色的鸡毛毽子一眼。在宋妈妈的引导下进了屋子。

他是来探望魏老太太的,带了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

……这居然让他给看到了,前世便是如此。她稍微做了点什么出格的事总是被他撞到,继而加以嘲笑,这混蛋,刚才指不定也是在笑她。

宜宁拍了拍手里鸡毛毽子,把毽子还给了魏嘉。

她把自己的毽子宝贝般的捧在怀里说:“宜宁姐姐踢得真好!以后我还找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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