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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不丁被告知了你的“死”,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也无法好好消化这个消息。也许获悉你结婚时我的心脏还要痛得多。我就是以这样一种没有感觉没有起伏的心情,听着你的“死”。裕里或许也会意外我的无动于衷。不,说不定没有反应的只是我的内心世界,对外其实表现得备受打击。
“咦?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七月二十九号。其实我去同学会就是为了转达这件事,可是当时的气氛下完全说不出口,只好就这么回来了。”
“过世了……怎么会?”
“她生病了。”
“生病……什么病?”
“是心病……非常严重的抑郁症。”
“抑郁症……”
“最后是自我了断,对外只说是病逝。”
“这样啊……”
“为什么非得隐瞒呢?我不是很能理解。”
裕里懊恼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夕阳的返照射进窗户,映红了她的脸。裕里垂头的角度太像未咲,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仔细一看,她们有很多共通点:鼻子、眉形、眼角,还有下颚的线条。这样观察着裕里的脸,那模样竟和往昔大学岁月里的未咲相重合,让我不由得眼角发热。
“我和未咲……在同一所大学。”
“咦?是这样吗?”
“我们,交往过。”
“什么?”
“你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我把那时候的事写成了小说,书名就叫《未咲》,还得了个小奖。我很努力地写下一本书,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她的幻影。不知不觉,无论我怎么写,下笔都是她,真的很没出息。结果我只是反复炒冷饭,说来惭愧,直到现在也只出版了《未咲》这一本书。就连目前正在写的小说,也是围绕未咲的故事。我本来想写完之后给未咲看,等她看过,我就再也不写小说了。”
“姐姐去上大学之后,我们就有些疏远了。大学期间她相当于私奔似的结了婚。”
“是跟阿藤……阿藤阳市?”
“你知道他吗?”
“嗯,大学时稍微打过些交道。我原本以为他是大学里的学长,结果压根就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说是他把未咲抢走了。”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也不工作,就像依附姐姐的寄生虫。听说他非常暴力,经常一喝酒就殴打姐姐。”
“什么?还有这种事……”
“可是以姐姐的性格,是不会把这种事说出口的。结婚这二十多年,她一直忍受着严重虐待,我们却完全不知情。直到有一天,鲇美找上门来。鲇美是姐姐的女儿,她的眼睛周围又青又肿。我们吓坏了,赶紧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求我们救救妈妈。一开始我们只以为是夫妻吵架,等去了她家一看,姐姐简直憔悴得不成人形。男主人却若无其事地把我们请进家门,说茶叶没了他去买,然后就再没回来过。”
“什么?”
“直到现在他也行踪不明。姐姐她……她的人生就被那种男人毁了。她心里的伤治不好,割过好几次腕,不停重复着自杀未遂,最终在山里……我真为姐姐不值,如果和她结婚的是你……”
打开门,天空一片炫目的暗红。裕里一直把我送到了公交车站。
途中我们经过一座小小的公园,看到波止场老人正坐在长椅上。老人也注意到我们,笑着挥挥手。我们也点头示意。
我坐到公交站的长椅上,眺望着夜幕降临的景色。我真没用,到现在还无法理解你已不在人世。
裕里看了看公交时刻表。
“还有五分钟车就该来了。”
说完,她也坐到我身边,嘴角挂着微笑,像是在享受这一刻。那模样,就仿佛中学时代的裕里,天真无邪、让人恨不起来。而我,却在当时狠狠伤害过这个姑娘。那时,我确实心怀着对你的爱。可是,会不会我也在享受和裕里的相处,会不会也曾从中获得过片刻慰藉。一个个刹那正如梦消散,属于我和裕里的这一个片刻,仅有短短五分钟。
从山的棱线透出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那光芒宛如沙漏,正一点点消减。裕里打破了沉默。
“那本小说还看得到吗?”
“已经绝版了,市面上应该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