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在被寂静包围的提审室里,方才被压下去的那个念头又一次浮上来:假如他真的逃出去了,后果是什么?

他在心里做了一通排列组合。如果没能逃出大门,那便什么都不算,最多肉身吃点儿苦头。假如成功逃出去,就有数种可能性,最好的结果是他找到真凶刘伟替自己洗脱清白,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抓回来增加几年刑期,可如果他最终被判杀人罪成立,不管加多少年仍然是死刑,如果杀人罪不成立,证明公安局抓错了人,此番逃逸便无法量刑;最终的结局,要么无罪释放,要么死刑,那和他待在这里等待庭审的结果没什么两样。

他就是这一刻做出了逃出看守所的决定。

当看守所的值班干警终于意识到六号监室有人消失了,已是翌日傍晚的晚饭时间。

发现严谨失踪的,正是六号监室的带组干部王管教。那天周六,本来并不是他值班。但他有点儿材料落在办公室,下午回看守所取,顺便过来看看马林的情形。见马林的情绪还算稳定,又想顺路去找严谨聊两句,将他家人送来的两条烟交给他。没想到李国建告诉他,严谨昨天被提审,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是被外提了。所谓外提,就是被带回刑警队审讯,而看守所的大部分疑犯,最怕被外提,所以李国建的语气里多多少少有点儿担心。

王管教听了,开始也没太在意,因为外提这种事虽然不多,但也不少。直到他离开时,在大门口碰见熟人,无意中聊到此事,那人一脸惊讶说:“不对呀,我记得周五下午,刑警队把提票取回去了,他们没把人带走啊!”

话说到这里,两人不禁面面相觑,同时意识到坏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十分钟后,看守所里地动山摇,连空气都变得紧张不安。所有人都被赶出监室,集中站在巡视道上。一群看守所的警察和几位武警,来来回回,一遍一遍地清点人数,核对名单。六号监室里的十几个嫌疑犯,则被一个一个单独叫进办公室,挨个进行谈话。

看守所的相关人员互对口供,总算捋清了整个过程。周五下午,专案组完成提审,便将提票取回,离开了看守所,接下来提审室的干警应该将严谨押回监室。但是不巧,当时正是晚饭时间,值班的三个干警,一个去送另外的嫌犯回监室了,另一个去食堂吃晚饭,回来将第三个干警替换去吃饭。就是这两人的交接出了问题,一个说对方急着吃饭根本没提起提审室里还关着一个疑犯,另一个说自己交代了但对方肯定给忘了,反正没有第三方证明,到底是谁的责任就成了无头悬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负责监室的干警晚饭时间没有看到严谨,也以为他被刑警队外提了。于是严谨就这样被遗忘在提审室里整整一夜。

然后,有人发现了提审室窗户上被撬弯的铁条,还有外墙上擦蹭的痕迹,都证明犯罪嫌疑人是通过窗户逃离了提审室。看守所内随即实施了地毯式的搜索,所有不当班的干警都被紧急召回,整个看守所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翻开细细检查。

晚上七点半,不管人们愿意不愿意承认现实,冷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六号监室的0382号,杀人嫌疑犯严谨,神秘地脱逃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顺利地走出看守所的四面高墙与门禁森严的铁门的。

而此时,造成看守所大混乱的嫌疑人,正站在“似水流年”美容店马路对面一家书报售卖亭的旁边,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假装在阅读,视线却越过报纸的上缘,投射在“似水流年”临街的玻璃窗上。

他在透过玻璃窗努力搜寻季晓鸥的身影。

从国贸坐地铁到四惠,票价两元,等他顺着长长的楼梯爬上地面,兜里只剩下三枚硬币,一枚五角,两枚一角,合计七毛钱,连买瓶水都不够,只够他买份昨日的过期晚报。

售货亭里的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眼一眼地偷偷打量他很久。因为他虽然形容憔悴,但往那儿随便一站,与生俱来的气质就把他和周围的芸芸众生区别开来,身上那套藏蓝色的警服,更添眉眼间的英气。

背后亦长着眼睛的严谨,不会察觉不到老板娘的窥探,那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落在他身上的多情目光,像两把沾了蜜糖的刷子,刷了一层又一层,刷了一层又一层。可他没心思回应这风流的召唤,相比来说,她面前那些待售的瓶装矿泉水和饼干火腿肠对他的诱惑更大。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除了在公共厕所喝过几口自来水,将近三十个小时他基本算是粒米未进。以前受过的野外生存训练,却不能帮助他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大城市里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除非他像流浪汉一样,去垃圾堆或者泔水桶里捡拾残羹剩饭。若是凭着身上这身警服吃顿霸王餐,就像清晨对付出租车司机那样,按说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眼下他不敢冒险。他逃出看守所的时间,是清晨六点十分,而这会儿眼见街上车流量渐增,估计已是下午五点左右,看守所肯定已经发现他的失踪。假如被霸王的对方不肯默默地吃一个暗亏,一旦闹起来引起围观,他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

而且他的心里一直在剧烈交战:到底要不要穿过马路,把他的姑娘拉进这浑水里来?

说起严谨逃离看守所的过程,日后被人传说得十分神奇,简直可以媲美《越狱》和《肖申克的救赎》。但实际上他既没有翻墙,也没有挖地道,而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走出去的,整个过程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像篇漏洞百出的蹩脚故事,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从五楼的提审室窗户翻出去,依靠每一层的室外空调机做落脚点,十几秒之后,他的双脚便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返回了办公楼。

下午从监室到提审室的过程中,出于十年前的职业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都会首先留心附近的建筑和地形。当时他注意到楼梯右手边有两扇门,分别写着“男更衣室”和“女更衣室”的字样。返回办公楼,就是为了进入男更衣室。

更衣室有门锁。但是这难不住严谨。方才离开提审室前,他踩着椅子,将监控镜头后的电缆扭断,抽出一截铜丝藏在身上。有了这件工具,普通门锁对他来说就可以视同无物。

更衣室里放置着几排储物柜。有的锁着有的没锁。柜子里大部分放着警察制服和一些私人物品。他随手打开几个,便找到一套和他身材差不多的警服,有点儿瘦,但脱了羊毛衫还算合体。再翻下去,又找到一双皮鞋和一顶帽子,但这回他运气没那么好,鞋有些挤脚,但没办法,他总不能身上穿着笔挺的警服,脚上却踩一双懒汉布鞋,只好忍着不舒服换上了。最遗憾的是,从那些警服的兜里,他没有找到钱,只摸到几枚硬币。

整个办公楼里一片黑暗,严谨蹑手蹑脚的行动,和一只猫走过的声音差不多,并没有惊动任何一盏声控路灯。办公楼里只有男厕所的灯二十四小时彻夜长明。面对厕所里那面模糊的镜子,他检查了一下全身的装备,很整齐很合体,基本可以保证他从这里安全地走到看守所的大门,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至于走到大门以后怎么办,他只能赌一把运气了。

严谨记得,两个月以前他被送进看守所的时候,因为办理提寄押交接手续,公安局的车曾在大门外做过短暂的停留。透过车窗望出去,他看见一个穿制服的管教干部走出来,只是和门口执勤的武警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出示任何证件。看守所的管教干警和武警部队隶属不同的系统,武警不可能熟识这里的每一个干警,他赌的就是这个制度上小小的疏漏。

严谨在厕所一个放杂物的隔间里躲了几个小时,静静等待清晨六点整的起床号。他手里既没有钟表也没有手机,根本不知道现在几点,但他知道,早上六点是值班武警的交接时间,那会儿下岗的人困马乏,上岗的尚未进入状态,最有可乘之机。而看守所里的嫌疑犯们,六点起床,六点半洗漱完毕通常要进行早点名,那时值班的管教干部可能就会发现他的缺席。因此留给他走过从办公楼到看守所大门这三百四十米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凌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往往是人最困倦的时刻。就在严谨靠在厕板上,迷迷糊糊几乎睡着的时候,起床号响了。小号明亮的音色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将严谨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拉出来。他浑身的肌肉一下就绷紧了,仿佛进入临战状态。

按正常的步幅和频率计算,他走过那三百四十米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分二十秒,但严谨却感觉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三分二十秒,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因为紧张而张开着。等到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大门处,看见执勤武警的身影,明白成败就在一举时,他的心情却反常地平静了,就像每一次执行任务时,不管之前如何忐忑,当他举起枪的那一瞬间,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从身边飞快地退却,他的世界只剩下瞄准镜里的目标。在电动大门前,他甚至停下来,从裤兜里摸出火机,点着了一直叼在嘴角的香烟。烟和火机都是他身上那套警服主人的物品,被他顺手揣在兜里。

他不慌不忙吸了一口,才抬起头,冲着内门值班室里的武警笑了一笑,用下巴朝大门指了一下,示意他开门。

那武警看了他一眼,眼神移开片刻,又转回来落在他身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严谨的神色未见任何异常,可是心却开始怦怦狂跳,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然而就在他感觉心要冲出喉咙口的瞬间,面前的电动门忽然吱嘎响了一声,缓缓移动,开启出一个可以容人通过的空间。

当这名武警事后回忆起这一刻,他那片刻的犹豫,只是因为觉得严谨脸生,但严谨端正的身姿与从容的态度,完全没有让他将眼前的陌生人与犯罪嫌疑人联系起来。瞬间错误的判断,令他做出错误的决定,伸出手指按下了电动门的按钮。

眼见自由就在前面不远处挥手,严谨却拼命按捺住撒腿就跑的欲望,甚至没有忘记再次朝对方笑了笑,施施然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直到确认武警再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迈开两条长腿,越走越快,将这个关了他两个多月的地方,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凭着身上的警服和一个执行任务的借口,一辆出租车免费将严谨送入市区最繁华的国贸地区。看守所一旦发现他的失踪,搜查重点肯定会放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和机场这些地方。因为按照一般人的行为逻辑,一定会赶紧逃出北京,但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一个逃犯会有勇气出现在市区最热闹的地方。

然而站在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他终于感觉到了无所适从的茫然。

此刻他身无长物,唯一的财产就是顺手牵羊得来的几个硬币,加起来不会超过三块钱。此刻他急需换掉身上这套惹人注目的警服,好好吃顿饭,再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能睡几个小时,才能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可是他无处可去。这个他生于此地长于此地的熟悉城市,第一次对他露出陌生的嘴脸。

他在北京城的朋友曾经很多,但他无法确认谁更可靠,他不能冒险挑这个时候去检验人心。唯一能够完全信任的,只有父母和“发小儿”程睿敏。可父母家是绝对不能回去不能联系的地方,这会儿说不准已经满布便衣。他来国贸,就是想去程睿敏的公司,但尚未迈入写字楼的大门,便看见旋转门顶部的监控镜头。他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从台阶上迅速退下来,一直退入繁华的街道,退入拥挤的人群。

他的人脉与社交圈子,专案组肯定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在这些社会关系当中,程睿敏一定首当其冲。假如有一天他被捕,这里的监控画面就会是程睿敏包庇逃犯的铁证,他不能害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站在路边广告牌的阴影里,一辆辆的公交车喷着尾气从他身边擦过,他站了很久,还是没有决定先去哪里。能够逃出看守所,是一个绝对的意外。除了寻找冯卫星和刘伟这个执着的念头,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将来。他不怕别的,最怕的就是把心里的方向走乱。

那第三个突然在他心头冒出的名字,是季晓鸥。

在看守所的两个多月,每个失眠的漫漫长夜,他都会想起她。被捕前他从未带她出现在朋友圈里,见过季晓鸥的,除了严慎,便只有许志群和程睿敏两人。他能确认这三人绝不会出卖他,但他不能确认公安局是否知道季晓鸥的存在,他也不能确认季晓鸥能否接受他目前的处境,他能够确认的只有一件事:在去京郊的别墅寻找冯卫星之前,他一定要去见见他一直惦记着的姑娘。不管将来如何,有句话,现在他一定要面对面亲自告诉她。

那天下午,季晓鸥无缘无故感觉烦躁,背后毛刺刺地发痒,总是一身一身出冷汗。她想起以前,每回她这样莫名其妙焦虑的时候,总会有大事发生,于是她就更加烦躁了。头顶上仿佛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要随时防备它落下来。

可是直到晚上十点关店,那把剑还是晃晃悠悠悬在那里,一点儿也没有落下来的意思。像往常一样,美容师们先走,季晓鸥断后,当她检查完水电气暖,关了灯,正要锁门回家的时候,忽然想起白天收到的快递还放在北屋的床上,又开灯回去。要带回家的东西很多,她找出一个塑料袋,刚撑开袋口,蓦地听到窗户上传来“咚咚咚”几声叩击。

北面原是正门的方向,一层的窗户正对着小区内的道路,常年挂着百叶窗。季晓鸥看不到窗外的情况,以为是淘气的孩子,便未加理会,但是玻璃上又“咚咚咚”响了几声。她直起身,走到窗前没好气地问:“干什么?谁这么淘气呀?”

窗外却没有人应声。

她摇摇头,将所有东西塞进塑料袋,正要离开,耳边忽然传来连续不断的“啪啪”声,像是石头子儿砸在窗玻璃上的声音。

这下季晓鸥生气了,她扔下袋子,拧开屋门冲到单元门外,一边嚷嚷:“谁扔的?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把你屁股揍成八瓣儿!”

门外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儿,唯有头顶一轮清冷的明月,风吹动尚未萌出新叶的树枝,将纷乱的影子投在她的脚下。

她站了一会儿,嘀咕一句:“真见鬼!”然后嘟嘟囔囔往回走,手指刚触到自己家防盗门冰冷的铁皮,冷不防有人从身后搂住她,坚实的手臂如同铁箍一样勒住她的腰身。她张嘴想喊,嘴却被严严实实捂住了。

其他小说推荐阅读 More+
年少的欢喜是大神

年少的欢喜是大神

whites
最初的相见,是同学,我帮你吧谢……谢谢后来啊,她知道了他,在领奖台上,他叫纪凌姜。那个少年永远发着光,站在金字塔顶端,余佟以为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可是再遇见,那个少年记得她叫余佟。
其他 连载 0万字
词条编辑:我编写的精灵成真了

词条编辑:我编写的精灵成真了

作家l54KDU
【科普一下神奇宝贝生物】【这种神奇宝贝叫做鲤鱼王,标志性的特点就是它们那充满智慧的眼神以及头上的小型王冠】【想要区分它们性别的话,看它们的胡须就行,雌性的胡须是白色的,雄性的话就是这种黄色的】【它们非 ...
其他 连载 0万字
龙珠幻界特南克斯行

龙珠幻界特南克斯行

爱吃芋艿烧扁豆的唐莹
关于龙珠幻界特南克斯行: 在一个奇妙的机缘之下竟然穿越到了那充满奇幻色彩的龙珠世界。而且还是全球首富布玛的儿子特南克斯。开局就幸运地拥有了一个堪称无敌的系统。一天,悟天看着特南克斯,脸上满是疑惑和惊奇,忍不住出声问道:“特南克斯,你的头发怎么突然变成蓝色的了贝吉塔大笑道:“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儿子!‘’比鲁斯:“可恶的小鬼,竟然拒绝当破坏神的邀请”
其他 连载 54万字
兵王会读心,漂亮后妈摆烂被宠哭

兵王会读心,漂亮后妈摆烂被宠哭

茶叶香
[年代+军婚+后妈+欢喜冤家+空间+甜与爽的军嫂日常生活]\n新婚之日,守寡妯娌昏倒在礼台前,前夫撇下婚礼去救人亲嫂子。 \n这根刺,扎在了徐子矜心底,成了她一辈子的痛。\n因为太爱了,上辈子徐子矜活成了前夫口中的不成熟、不大度、不懂事之人。 \n她想离婚之时,被迫重生在八十年代初,而且还是自己与前夫结婚的当天。 \n这个男人她不要了。\n然而,神秘空间管理人还逼她继续当军嫂。 \n——什么?\n
其他 连载 241万字
【塑形】

【塑形】

支离破碎的我
关于【塑形】: (那芙或者芙那向的文,我先说好了。)虽说这种文一定不会有人来看的,所以我算是自娱自乐了。写出来还发表只是应为可以在app朗读。说到本文,我有这样一个观点。如果写成穿越,那芙芙是不是就没有了,那样的话,我也会很难过的,芙卡洛斯已经走了,写个小说还要让芙芙也没有了吗?那可不行!所以不如给予芙芙两样东西,系统和记忆,然后让原本的芙芙去世界大冒险该有多好?所以本文是基于这个想法而产生的。这
其他 连载 96万字
遮天之绝世大黑手

遮天之绝世大黑手

鸽子成精
万古失色,黑幕遮天。成仙路上,少年回首:诸位,过路费了解一下?高原之上,帝者仗剑阻始祖:长的奇葩还出门?精神损失费交一下!……这是一个卑鄙的异乡人横走修行路的故事。
其他 连载 476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