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新的印象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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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喜欢这样呢。”
“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听起来不自然。我更喜欢你以前的直率。”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他带着宽慰的神情回答,然后为她扣上了手套上的纽扣,问她他的领带打直了没有,就像以前在家时他们一道去参加舞会时做的那样。
那天晚上,聚集在长长的饭厅里的人五花八门。除了在欧洲大陆,任何别的地方都见不到这样的景象。好客的美国人邀请了他们在尼斯市的每一个熟人。他们对爵位不抱偏见,获得了几位爵爷的光临,为圣诞舞会增色。
一个俄国王子屈尊坐着和一位魁伟的女士谈了一个小时。那位女士打扮得像哈姆雷特的母亲,她身穿黑天鹅绒礼服,下巴底下缀着珍珠。一个十八岁的波兰伯爵很投入地和女士们周旋着,女士们称他为“一个迷人的宝贝”。一个德国殿下之类的人来这专为吃饭,他漫无目的地在大厅里漫游着,寻找他可以吞咽的食物。男爵罗思柴尔德的私人秘书,一个穿着结实的靴子、有着一个大鼻子的犹太人,对众人和蔼地微笑着,好像他主人的名字使他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一个认识国王的矮胖法国人为了过把舞瘾来到这里。琼斯女士,一个英国妇女,用她那小小的八口之家点缀了舞会。当然,还有许多步伐轻快、嗓音尖锐的美国姑娘,端庄、呆板的英国女孩,以及一些不好看但是淘气的法国小姐,同时还有常见的那一类爱旅行的年轻绅士们。他们愉快地玩着,而来自各个国家的母亲们沿着墙壁坐着;当先生们和她们的女儿们共舞时,母亲们宽厚地朝他们笑着。
那天晚上,当艾美靠着劳里的胳膊“出场”时,任何年轻姑娘都能想象出她的心境。她知道自己看上去很漂亮,她喜欢跳舞,她感到她的脚像是踏在家乡的舞池里,她欣赏那种令人陶醉的力量感。当年轻姑娘们首次发现她们生来就可以用美貌、青春以及女性气质这些美德来统治一个可爱的新王国时,她们就会产生这种感觉。她真的同情戴维斯家的姑娘们,她们笨拙而又长相平平,除了一个严厉的爸爸和三个更严厉的独身姑姑,她们没有护卫者。艾美经过她们时,以最友好的态度向她们鞠躬。她做得对,因为这使她们看到了她的衣服。她们好奇心如焚,想知道她那高雅的朋友是何许人。乐队奏起了第一首曲子,艾美的脸红了,她眼睛发亮,脚焦躁地踏着地。她舞跳得不错,她想让劳里知道这一点。所以,当他以十分平静的语调问道:“你想跳舞吗?”她受到的震动不用描述就可以想象出来。
“在舞会上人们通常是想跳的。”
她迅速回答,惊诧的神情让劳里想尽快弥补自己的过失。
“我是指第一支舞,能赏光吗?”
“如果我把伯爵的邀请往后推,就能和你跳。他跳得非常好,不过你是个老朋友,伯爵会原谅我的。”艾美说。她希望那个名字能起到好作用,她想让劳里知道不可小看她。
“可爱的小男孩,但那个波兰人个子太矮,不能支撑神仙的女儿,她个头很高,有着超凡脱俗的美貌。”这便是她得到的所有满足。
他们发现身处一帮英国人之中。在这种不断变换舞伴的舞会中,艾美不得不礼节性地穿行其间,她始终感觉到似乎后面可以尽兴地跳塔兰台拉舞。劳里把她交给了“可爱的小男孩”,去向弗洛尽义务,没有再找艾美享受后面舞曲的乐趣,这种缺乏远见的行为应该受到指责,也得到了恰如其分的惩罚。因为艾美立刻就舞了起来,直到晚饭时分。她打算只要劳里显出后悔的样子,就宽容他。当他踱过来,而不是跑过来,请她跳下一支美妙的波尔卡雷多瓦舞时,她带着满意的神态,假装正经地给他看她的舞会曲目册。但是他那彬彬有礼的悔过并没有对她产生影响,她和伯爵急速舞着离开了他。这时艾美看到他和她婶婶坐在一起,脸上带着十分宽容的神情。
真是不可饶恕。好长时间,艾美不再去注意他,只偶尔在舞曲的间隙里,到她的陪伴人那里把衣服上的别针弄一弄,休息一会儿,这些都是必需的。她用笑脸遮盖住怒气,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这产生了很好的效果。劳里高兴地用目光追随着她,她既不嬉闹,也不闲逛,只兴高采烈、优雅地舞着,充分表现了这种娱乐应有的欢乐。很自然,他开始以这种新的观点研究起她来。舞会进行还不到一半时间,他就认定“小艾美就要成为一个非常迷人的妇人了”。
这是一个欢乐的场面。不久,社交的情绪感染了每一个人,圣诞节的欢乐气氛使所有人都脸上放光,心头喜悦,脚步轻快。乐师们拉着提琴,吹着喇叭,敲着鼓,好像他们也沉醉其中。能跳的都在跳,不能跳的便带着非同寻常的热情赞赏着邻近的人们。戴维斯家的姑娘们脸上却愁云密布。琼斯家的许多孩子像一群小长颈鹿似的嬉闹着。那个有名声的秘书带着一个打扮漂亮的法国女人舞着,像流星一般划过舞厅,女人的粉红色缎裙在地下扫着。那个日耳曼殿下高兴地发现了晚餐桌子,不停地吃着,吃遍了菜单上的所有美味,他的扫荡使侍者们惊愕不已。而国王的朋友出尽风头,他跳了所有的舞,也不管他会不会。有的舞步他搞不清,便即席来个竖趾旋转。看着那矮胖的人像孩子般放纵真是令人解颐,尽管他“有影响”,跳舞却像一个橡皮球似的滚动。他奔跑着,飞舞着,欢跃着,脸红脖子粗,秃脑袋闪闪发光,燕尾服尾巴狂乱地摆动,舞鞋真的在空中轻快而有节奏地一闪一闪。音乐停止了,他擦去额上的大滴汗珠,对他的同伴们笑着,像是一个法国的匹克威克,只是手中没有端酒杯。
艾美和那个波兰人舞伴以同样的热情表现出色,只是他们跳得要轻快优雅些。劳里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合上了那双白鞋上下起伏的节拍,那双鞋就像安上了翅膀似的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那个小弗拉基米尔最后放开了她,宣称“这么早就离开很难过”。这时,艾美准备休息了,她要看看她那怯懦的骑士是怎样接受惩罚的。
事情进行得不错,因为,在二十三岁这个年龄,受挫的心情能在友好的社交圈里得到安慰。置身于美、光和音乐的迷人氛围,年轻人会神经绷紧,血液沸腾,情绪高涨。劳里起身给艾美让座时,脸上露出了振奋的神情。当他匆匆走开去给她拿晚饭时,她自言自语地说:“噢,我想那样对他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