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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队长!方大队长!”马汉山已经奔到方孟敖面前,“什么事还要烦你亲自来找我?”
见过耍赖的,没见过如此耍赖的。大太阳底下方孟敖自然地眯起了眼,望着马汉山:“是呀。我们这些开飞机的,大夏天吃饱了没事干,满北平来找一个民食调配委员会的副主任。马局长,你问我,我问谁?”
马汉山做沉思状。
方孟敖:“这里是不是有点太热了,我们去顾维钧大使园子里可能会凉快些。”
“五人小组在找我?”马汉山仍然明知故问。
方孟敖忍不住真笑了:“马局长,这个官你当得也真是够累的了。上车吧。”
上了吉普的后座了,马汉山又凑近方孟敖:“方大队长,我跟崔中石副主任可是过命的交情……”
方孟敖这回笑不出来了,盯了他一眼,对开车的邵元刚:“开车!”
央行北平分行金库。
第二道沉重的铁门在背后关上了。
崔中石跟着前面的方步亭走向第三道铁门。
方步亭拿钥匙开了第一把暗锁,并拨动了密码。
崔中石连忙过去,拿钥匙开了第二把暗锁,这把锁没有密码,他使劲往里一推,沉重的保险门便开了。
“行长。”崔中石站在门边,候方步亭先进。
方步亭走进了那道门,崔中石才跟着进去。
一排排厚实的钢架柜,都是空的。
再往里走,最里边两排钢架柜上整齐地码放着五十公斤一块的金锭,在灯光照耀下闪着金光。
“民国三十五年我们来的时候,这些柜架上的金锭可都是满的。”方步亭突然发着感慨。
“是的,行长。”崔中石答道。
“钱都到哪里去了呢?”方步亭望着崔中石。
“是的,行长。”崔中石还是答着这四个字。
“是呀。我都说不清楚,你又怎么能说清楚呢?”方步亭又发感慨了,“中石,国民政府的家底没有谁比你我更清楚了。你说共产党得天下还要多长时间?”
崔中石只是望着方步亭。
方步亭:“这里也没有第三双耳朵,说说你的看法嘛。”
“我没有看法,行长。”崔中石答道。
“有家有室的,你就一点儿也不关心时局,一点儿也不考虑退路?”方步亭紧逼着问。
“时局如此,我考虑也没有用,跟着行长同进退吧。”崔中石依然答得滴水不漏。
方步亭紧盯着崔中石的眼:“你忠心耿耿地去救孟敖,也就为了我带着你同进退?”
崔中石低头稍想了想:“是,也不全是。”
方步亭:“这我倒想听听。”
崔中石:“我是行长一手提拔的,行长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是我开始和孟敖交往的初衷。日子长了,我觉得孟敖是我们这个国家难得的人才,优秀的青年,又生了爱才之意。这就是我的真心话。当然,我说这个话还没有资格。”
方步亭:“谁说你没有这个资格?中央银行、财政部,还有国民党中央党部你都能摆平。小崔呀,不要小看自己嘛。”
“行长。”崔中石抬起了头,迎着方步亭的目光,“您如果对我干的事不满意,甚至对我不信任,可以直接说出来。再进一步,您还可以审查我,发现我什么地方不对头可以处置我。但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我去南京活动,救孟敖,没有别的意图。您不可以怀疑自己的儿子。”
方步亭:“我说过怀疑自己的儿子了吗?中统和军统都没有怀疑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儿子。我叫你到这里来,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瞒着我干了什么,譬如你对徐铁英许诺的事,我都不管。接下来五人调查小组就要直接查你了,而且还会要孟敖来查你。希望你对他们也像今天这样对我说话。”
崔中石:“我知道怎么说,也知道怎么做。不会牵连行长,更不会让孟敖为难。”
“那你可以去了。”方步亭慢慢向门口走去,“五人小组和孟敖还在顾大使的宅邸等着你。该怎么说,你心里明白。”
方孟敖一进顾维钧宅邸五人小组会议室,立刻发现了面前坐着的是崔中石的背影。
第一时间望向他的是曾可达。
曾可达在对面,恰好能同时看到前面坐着的崔中石和他身后站着的方孟敖!
这一看也就一瞬间,曾可达站起来,十分关切地问:“辛苦了,找到马汉山了吗?”
方孟敖:“在门外。”
杜万乘立刻站起来:“方大队长辛苦了,快请坐,先喝点茶。”
方孟敖又走到孙中山头像下那个位子坐下了。
“还不进来!”这回是马临深拍了桌子,对门外嚷道。
马汉山进来了,面无表情,走到崔中石身边站住了。
“到哪里去了?”马临深大声问道。
马汉山:“调粮去了。”
“调到了吗?”马临深接着问道。
马汉山:“调到了一部分。”
“坐吧。”马临深两问帮他过关,这时缓和了语气。
马汉山想坐,却发现这一排只有崔中石坐着的一把椅子,便望向马临深。
马临深立刻望向曾可达副官记录的那边,副官的背后挨墙还摆着几把椅子。
那副官望向曾可达,慢慢站起,准备去搬椅子。
曾可达却盯了那副官一眼,副官明白,又坐下了。
马汉山被撂在那里,一个人站着。
马临深丢了面子,心中有气,无奈手下不争气,夫复何言。
曾可达问话了:“民食调配委员会都成立三个月了,财政部中央银行的钱款也都拨给你们了。现在才去调粮。去哪里调粮?粮食在哪里?”
马汉山几时受过这样的轻蔑,那股除死无大祸的心气陡地冲了上来,干脆不回曾可达的话,眼睛翻了上去,望着前上方。
曾可达:“回答我的话!”
“你是问粮食吗?”马汉山望向他了,“在我手里,你拿去吧!”
竟将两只空手掌一伸,对着曾可达。
曾可达一怔,万没想到马汉山竟敢如此回话,一下子也愣在那里。
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全愣在那里。
按道理,下面就是要抓人了!
可是以什么名义抓人?谁来抓人?抓了他如何发落?
杜万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气得嘴唇发颤:“看文件!大家都看看文件!这样子对抗中央,该按哪一条处理?”
“不用看了。”曾可达反倒平静下来,“顶撞我几句哪一条也处理不了他。不过,我们可是来调查‘七五事件’的,‘七五学潮’惊动了中外,不管有没有共党在背后策划,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没有给东北学生发粮食是事实。当时不发,前天我们来了,你们昨天还不发,今天又酿出了更大的学潮。马汉山!”说到这里曾可达才拍了桌子,倏地站起来,“你将两只空手掌伸给我,党国的法令是没有砍手掌这一条。可我提醒你注意,特种刑事法庭砍不了手掌,可以砍头!我可是7月6日砍了侯俊堂的头再来北平的!现在我提议!”
杜万乘、王贲泉、马临深都望向了他。
曾可达:“立刻以五人调查小组的名义向中央报告,先免去马汉山一切职务,押解南京,交特种刑事法庭审讯!”
“息怒!息怒!”马临深立刻接言了,“曾督察,我是管这条线的,情况我比较了解,4月成立民食调配委员会以来,我们也遇到了很多难处。马汉山局长出任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副主任,工作还是尽力的。杜总稽查,我们是来调查的,是来解决问题的。北平的工作还得靠他们去做,我不赞成曾督察这个提议。于事无补嘛。”
曾可达转望向了马临深:“那就请马委员到马汉山手里去拿粮食吧。”
马临深怔了一下,立刻转头盯向马汉山:“还不把你的爪子缩回去!找死也不是这样找法!”
马汉山这才将两只手掌缩了回去,却依然一副不怕砍头的样子。
曾可达这时清醒地将目光转望向了崔中石,其实在打击马汉山的气焰时,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忘记观察崔中石。马汉山今天如此狗急跳墙,显然是仗着背后有十分复杂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牵涉到最上层财团的经济利益。何以昨天方步亭在,马汉山十分老实,今天崔中石来了,他却一反常态?
曾可达准备进攻崔中石这道防线了。
他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先望向方孟敖:“方大队长,你刚才在哪里找到马汉山局长的?”
方孟敖:“北平我也不熟,那条街叫什么名字?”他转问马汉山。
马汉山对方孟敖依然客气:“前门外。那里就是民食调配委员会火车调运粮食的地方。”
曾可达仍然望着方孟敖:“方大队长,你是在调运粮食的地方找到他的吗?”
马汉山望向了方孟敖。
方孟敖:“他说是,那就应该是吧。”
马汉山突然觉得这个方大队长要通人情得多,立刻说道:“像方大队长这样认真负责通情达理,鄙人和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一定好好配合工作。”说着又望了一眼曾可达。
这是真跟曾可达叫上板了。
曾可达不再看他,面容十分严肃地望着方孟敖:“方孟敖同志,我们的任务十分艰巨。北平一二百万最苦难的同胞要靠我们给他们一条活路。下面五人小组要展开调查,无论问到谁、查到哪条线,希望你都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