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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啊?”
“西直门小街口,有个钟表铺。”田丹回答。
徐天和田丹上车后,徐天对旁边车夫说:“叫我爸进屋睡。”
风大,祥子小跑着说:“该拉我那辆出来,挡风。”
田丹捂住了围巾,徐天又摘了自己的风帽扣到田丹头上。
田丹感到不好意思,说:“你身上也冷啊。”
“我全乎人,你有伤。”
“以前想过很多次,一大早在北平坐人力车。”
“这也想?”徐天看田丹。
“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到旁边坐的是你。”
“那是谁啊?”徐天问。
“冯青波。”
“你真喜欢他?”
“从1945年到前几天来北平下火车之前都喜欢。”田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伤感。
“我们去的地方是哪儿?”
“这四年我写信寄到的地方,冯青波的钟表铺。”田丹说着,回想起冯青波给自己描述钟表铺的样子。
“他要在呢?”徐天问。
“他信里说白天在,晚上回庆丰公寓。”
“在就顺手抓了他。”
田丹看向徐天说:“你为什么不杀冯青波?”
徐天被问住,想了想说:“我是警察,不是杀人的。”
“如果我们又抓了他呢?”
徐天抿着嘴,看向田丹说:“你把他杀了。”
田丹缩着身子不吭声,徐天看着田丹被风吹得通红的说:“把手伸到袖子里暖和。”
徐天示范给她看,田丹依言将手套入袖口。“我有手套,忘从监狱带出来了。”
小街还没行人,钟表铺前,祥子停着车问:“是这儿吗?”
田丹看了看,和信上描述的差不多。田丹下车,又四处打量了一圈,然后到门前掏出细铁丝,准备开锁。但她发现锁挂着,门是虚掩的。徐天见状将田丹挡在身后。徐天先进屋转了一圈,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田丹随后进来,关上门。
“……不要开灯。”田丹跟要伸手开灯的徐天说。
随后田丹走到操作台前,台子上有细细的灰尘。突然她看到操作台边垃圾筒里的暖水袋,俯身将暖水袋拣出来,放到台子上。田丹从进来一直是欣奇四顾的样子,这时眼泪涌了出来,但脸上却是自嘲的笑。
徐天看着田丹的表情变换,问:“你这到底是哭还是笑啊?”
“这里和我想的一样……”田丹的眼泪无法遏制,她的身体也在轻微抖动。田丹无数次想象着冯青波在这个屋里的样子,坐在桌前给她写信,用工具修表……可她终究没亲眼看到这些。田丹坐到工作台前的椅子上,那应该是冯青波坐的椅子。
“为他哭不值当。”徐天干巴巴地安慰着。
“我对不起爸爸,组织让我保护好他的。但我喜欢冯青波……人有感情就变傻了,他比我厉害,比我强……”田丹仔细呼吸着这个屋子里的气息,然后狠狠地跟它们告别。她也为自己的爸爸而哭,因为自己让爸爸失去了性命,她忍不住怨恨自己的愚蠢。
徐天看着田丹有些无措,他真的特别怕女人哭。
“你不要像我一样,找杀害小朵的凶手时不要情绪化,不然你也会变傻,永远找不到他……”田丹一直在抹眼泪,看得徐天心里也泛上酸楚。田丹一边哭还一边跟徐天抱歉,说:“再过一会儿就好了,最后一次哭,马上就好……”
“冯青波在柳爷的小楼呢,一会儿过去抓他。”徐天不敢靠近她,又觉得不该什么表示也没有,可不知道怎么表示,只能尴尬地在原地站着,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就我们俩做不到。”田丹用手背擦干净眼泪,但眼睛依旧红肿。
“回去找帮手。”
田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依旧带着哭腔,说:“我想好了,沈世昌杀和谈人士,冯青波是证人,抓他关到京师监狱,再把沈世昌也抓起来交给新世界审判。你以后是警察,金海以后也可以继续做狱长。”
“抓沈世昌大哥不知道愿不愿意。”
“先抓冯青波。”田丹说。
“不杀他,你不解气吧?”
“这才解气呢,你一定不喜欢我杀人。”
徐天看着田丹慢慢恢复原来的样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说:“你想多了,话分两枝儿说,理儿分两头讲,我抓冯青波因为他杀了周老板和你爸,我是警察。可但凡家里人死谁手上,警察也拦不着我,我活剥了他千刀万剐。”
“你是说小红袄吗?”田丹红着眼睛问。
“是,只要让我找到他。”
北平街道,捡菜的大娘以及一些街坊邻居将流血的妇女从胡同里抬出来。风很大,刮起了不少尘土,看热闹的人都捂紧了嘴和脸,有两个管片警察过来。
流血妇女被送上一辆福记人力车,男女们拥着车走,带风帽的凶手也在街边人群里看。
戴风帽的男人看见刚才半大孩子在不远处注视着他,随即转身拐入胡同。
徐允诺和刀美兰在徐家前院站着说话,俩人都非常焦急。徐允诺数落刀美兰说:“跟你一块儿睡,都不知道人走了!”
“你不是一样,在门口看着,车把人拉走也不知道。”
“她昨晚说没说去哪儿?”
刀美兰想了想说:“啥也没说,看了会儿照片就睡着了。”
此时,车夫从院外跑进来说:“东家,金爷来了,带了人。”
刀美兰一听金海来了,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转念一想,又为难了:“这怎么和他说?”刀美兰看着徐允诺讨主意。
“你进屋,我跟他说。”
“一块儿说,反正人也不在这儿,他能咋着?”
金海夹着公文包进来,打招呼道:“徐叔,美兰。”
俩人也不吭声。
“人呢?我说田丹。”金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