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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眺望着湖面说道:“我在江南待久了,总想出来走一走,可真正离开了江南,却又怀念江南的日子,今晚游湖,忽然觉得风景依稀似江南,一时兴起,就唱了起来,让弟弟见笑了。”
“秋月姐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家住何方,能告诉我吗?”
秋月想了想,她的回答让张幼林匪夷所思:“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至于别的,你就不要问了,如果有缘,将来你自会知道。”张幼林也很知趣,他说:“好,那我就不问,我只要知道你是我秋月姐就行了,别的都不重要。再弹一曲吧,秋月姐,我只想听你弹琴、唱歌。”
秋月坐下,抚琴浅吟低唱起来:“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歌声在黑沉沉的湖面上回荡,张幼林听得痴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张幼林在积水潭尽情游玩的时候,他的母亲正在眼巴巴地等着林满江。
林满江处理完铺子里的事情,就匆匆来到了张家,他也有事得和东家商量。
张李氏把张山林要拿《西陵圣母帖》换恭王府,不然就分家的事儿说了,她问林满江:“你说,就算是我把《西陵圣母帖》给了恭亲王,松竹斋就能保住吗?”
林满江摇摇头:“我看未必,退一步说,就算恭亲王改了口,咱们不过是抢回了松竹斋以往的一项业务,可松竹斋的不景气……唉!”
张李氏看着他:“我知道,他叔不是个做买卖的人,眼下松竹斋到了这个份儿上,可就指着你帮我了。”张李氏的眼圈红了。
林满江安慰了几句,说出了想向银行借笔银子,先把松竹斋的日常开销支应下来的打算。明摆着,要是再没有银子周转,恐怕松竹斋下个月就得歇业了。
张李氏最怕的就是松竹斋关张歇业,也许这一趴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可借款的事儿她心里从来没想过,谁能在危难之中伸出援助之手呢?
林满江说出了俄国的华俄道胜银行和洋人伊万,他告诉张李氏,华俄道胜银行在大清国做的都是大买卖,什么向铁路、矿山投资,收存关税、盐税……跟这些个相比,松竹斋要借的这点银子就是这个——林满江伸出了小拇指比画了一下。
张李氏思忖着:“借了银子,要是到时候松竹斋还没有转机,这连本带利的数儿可就大了,让我好好想想。”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响着。
过了半晌,张李氏抬起头来:“就这么办吧!你这就去告诉山林,就说向银行借银子的事儿,我同意。还有,满江,我们也商议过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松竹斋的掌柜的,他山林叔乐得把这摊子事儿推出来,以后,松竹斋就全靠你支应了。”张李氏期待地看着林满江,林满江也显得很激动:“夫人,谢谢您瞧得起我,我林满江为了松竹斋,豁出去了!”
借银子的事就这样决定下来,林满江很快和伊万达成了协议:松竹斋向华俄道胜银行借银一万两,借期是三年,年利息百分之十五,到期连本带利一笔还清,抵押物就是松竹斋这个铺子。如果到期无力偿还,松竹斋将收归银行所有。伊万对这笔贷款还是有把握的,以他对松竹斋财产的估价,就算松竹斋到期无力偿还,这家有着二百年历史的老店,连同它的货物拍卖个一万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银子是借到了,可到时候不还得还呢吗?林满江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先紧着还上了各家的欠款,又处处精打细算,能省就省,这些日子没忙乎别的,从早到晚绞尽脑汁就跟算盘干上了。可省着省着窟窿等着,林满江就算累吐了血,松竹斋挣钱的速度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张山林这叔侄俩花钱的速度。
张幼林又来了,他进了铺子就奔林满江去了:“林掌柜的,给我支点银子。”
林满江皱起了眉头:“少爷,您不是前两天刚支过吗?”
“嘿,大栅栏那洋货铺新来了一个自鸣钟,你猜怎么着,看上去就是一鸟笼子,里面站着一只红子,跟真的一样,零件就藏在红子的肚子里,上上发条走起来,红子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夜里还有亮光呢。”张幼林显然已经爱上了这个宝贝。
“便宜不了吧?”
“不贵,才三十两银子。”
“才三十两银子?少爷,您怎么比开银行的气儿还粗,一个自鸣钟就三十两银子,还不贵?”
张幼林认为,那是正经英吉利国造的,英吉利国离咱有多远?把货运过来容易吗?要这么算,三十两银子还真不算贵。林满江不屑地说,洋货有什么好的?张幼林说洋货当然好,瞧人家洋人,知道咱大清国上自缙绅富户、下至顽童贫士都爱提笼架鸟,就琢磨了这么个玩意儿,买回家往厅堂门口一挂,金灿灿的,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张幼林说出大天去,林满江就是一句话:眼下没有富余银子。
张幼林恼了,嚷嚷起来:“怎么没有?我说林掌柜,你怎么当了掌柜的更抠门了?不是向银行借了吗?支点儿我先使着!”
“少爷,那可是周转用的,到期连本带利还得还呢!”林满江也不示弱。
张山林一手拎一个鸟笼子进来,不耐烦地指着林满江:“给他,给他,不就是点儿银子吗?瞎吵吵什么?我在外头都听见了,不嫌寒碜!”
林满江无奈地走到账柜,拿出张银票,张幼林一把抢过来,又对张山林挤挤眼睛:“叔,瞧我弄件好东西来啊!”张幼林一溜烟似的跑了。
张山林坐下:“满江啊,他的事儿完了还有我呢,我也不多要,先拿二百两吧。”
林满江瞪大了眼睛:“掌柜的,您这是……”
“瞪什么眼睛?让你拿你就拿吧,哪儿那么多废话!”张山林透着不耐烦,林满江乖乖地去拿银票。等着银票这当口,张山林看见斜对面庄虎臣进了茂源斋,张山林一时心血来潮,他接过银票,站起脚来就奔茂源斋去了。
茂源斋的前厅里,陈掌柜拿着账本,庄虎臣正在跟他说着什么,张山林一手拎一个鸟笼子,双手不停地甩着,嘴里哼着戏文,晃晃悠悠地踱进来。
庄虎臣连忙迎过来:“哟,这不是张掌柜的吗?您怎么有时间上我这儿来了?快请坐,伙计,给张掌柜的上茶!”
陈掌柜朝张山林点点头:“您坐。”
张山林继续晃动鸟笼子,在厅里来回走动着,不阴不阳地问道:“庄掌柜的,最近买卖不错吧?”
“哎哟,张掌柜,您可别这么叫我,我就是茂源斋一伙计,这才是我们掌柜的。”
庄虎臣指了指陈掌柜。
张山林故意大惊小怪的:“什么,伙计?不对吧,庄先生这么能干,我看当个掌柜的都屈才,怎么能才是个伙计呢?”
“啪!”陈掌柜阴沉着脸把账本摔到桌上。
庄虎臣看了看陈掌柜,脸上的神态渐渐冷峻起来:“张掌柜,看来您今天是有话要说,好啊,庄某洗耳恭听,张掌柜的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我哪敢有什么见教?我是来和庄掌柜的学本事的。”张山林放下鸟笼子,坐在了椅子上。
“且慢!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掌柜的,我们掌柜的姓陈,您接着说!”
张山林瞟着庄虎臣:“你给茂源斋立了这么大的功,怎么还是个伙计?你们东家可真够可以的……得,咱不提这个,我就是想和庄掌柜……不,庄大伙计……也不妥,哦,庄先生,我想和庄先生学学挖墙脚的本事。”
庄虎臣冷静下来:“此话怎么讲?”
张山林摊开双手:“这不明摆着的吗?松竹斋和潘家做了几辈子的生意,那是百年的交情了,照理说这两家的关系就跟两口子似的,够铁的了,松竹斋好比丈夫,潘家好比老婆,这么说吧,两口子闹不痛快,老婆顶多是回娘家住几天,哪天丈夫给个好脸儿,颠颠儿的又回来了,可庄先生一出手,得,老婆的胆子一下子壮了起来,倒给丈夫来了一纸休书,我想请教庄先生,按道理,说服一个人背信弃义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庄先生都用了什么手段才闹了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