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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能解释,什么叫现实。少年等候的巷子站久了,那里被水果小贩占据,又来一辆甩卖瓷器的黄鱼车,“两只五块”地喊了十天二十天,居委会阿姨的脚步随后一尺一尺清算“你家有人待业吗?街道举办招聘会了”,最后失婚的夫妇扭打着出来,刨祖坟似的咒骂对方,少年站过的地方迟早被一场茫茫大雨洗刷成灰。这是现实吗?这依然是被电影镜头美化过的,失了真的画面吧?我只知道日后大家都有更多必然要低头的事,藏着一肚子怨言也不能言说,在长长的蛇形队伍里等着前进。

根据老爸的描述,我是从小就不喜爱医院的人。小时候打针,必须出动所有家人左右伺候,老妈在一旁给我擦眼泪,老爸则乖乖送出他的手掌让我又咬又抓。那时候他们是真心祈愿女儿身体健康,免得每上一次医院都要大伤元气。而时至今日,我对金属制仪器的抗拒没有减少,也继续反感护士们用喊牲口的语气念起每个人的名字,我对那排摆在候诊室外的长椅提不起落座的意愿却又无可奈何。但我终究在各种无可奈何里安之若素了起来吧。我靠着凉飕飕的椅子,一阵倦意袭来的时候,听见耳旁响起的争执,有人要求“你们干吗不排队”,有人反驳“我们只是去上个厕所”,当然他们的用词比“要求”和“反驳”这种书面语要贴近生活得多,和空气中不明就里的酸味一拍即合,彼此活灵活现起来,可我发觉自己吸食它们每个字眼,已经如同进餐那样自如。

终于拿到诊断报告的这天,只是走向大门的几步路里,我遇见了马赛。

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站在队伍里的他。听见自己的名字,马赛朝我所在的方向扭过脸。他戴着口罩,在认出我以前眼睛保持冷漠的涣散,直到它们聚焦起来:“诶?”

“好巧啊。”

“盛姐?你怎么也来了?身体不舒服?”

“没,来检查你上礼拜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在口罩下笑,布料拱起一层,却依旧认真解释:“我妈在楼上。我来替她交费。”

“每周都来?”

“也就这个月的事,她复发得挺厉害。”

“那你挺辛苦啊。看不出,原来还是孝子嘛。”

“啊……我险些想说‘没有的事’。”他扯下口罩,于是整个轮廓完整地雕刻起来,“但似乎不行吧?”马赛看我一眼:“盛姐那你呢?感冒了?”

“不,来取个报告。”我抬手看时间。

“嗯?”他终究是追问一句,关怀的语气写明在疑惑里。

但我却在这里停住了。我原来在仔细端详他的脸。马赛算是长得好看的,而年轻是洒在他那片树林上的日光,它们让风一吹却翻涌得更耀眼,于是即便站在我最不喜欢的场所,我不喜欢这里脏兮兮的前台,不喜欢这里的尿检窗,不喜欢这里的病床总是不知悔改地泛黄,可我居然挺喜欢面前的马赛。他带给我已久违的感觉,好像踩着梦境里的云,或者从手指间漏走的蓝色的河水。

那种感觉名叫不现实。

我站在医院大门前的站台上——考虑到膝盖的关系今天没有开车,而医院附近的出租车总是最受欢迎,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结果,最后只能转战公交。

最后一排还有空位。我在当中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等汽车发动便抽出了体检报告。

问题不大。医生说膝盖里只是生了骨刺。可他用超乎我预料的直接的说法:“但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病啊?你妈妈这种年纪的,五十几岁的人最常发。怎么你已经得了?你也太不照顾自己的身体了。快三十的人,身体说老化就老化的,别不当一回事了。”

与医生的用语相比,老妈简直温情多了,老妈只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恨铁不成钢地问过我:“你打算怎么样呢?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一直独身下去?你现在家里的桶装水谁来换?没有送水工搭手你行么?你生病的时候呢?你一个人穿衣服裤子,找钥匙关门上锁?你做得了吗?你就算在浴室滑倒,还得等趴到自然清醒后再扶着腰爬起来吧?你不觉得自己太可怜吗?不觉得可怜吗?”她用大段大段的排比,文采赶得上“华丽”二字,情绪饱满又哀伤。

公交车送来下一站的乘客。有两个人停在我的面前。女孩子戴副眼镜,她拉着男友的手。

“能往里面坐一个么?”将我拉锯似的扫了几个来回后,她问。

我朝四周瞄一眼,确实三个空位里自己在最中间。

怎么了,我怎么又破坏了恋人们卿卿我我的可能?

我接着女孩的视线——接着,或者是顶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我用端坐的姿势盯着她。莫名的气氛在一秒两秒的空间里迅速生长。

“我不想。”我拒绝了她,“不好意思。”

说不上为什么。女孩子长得不太讨喜?她的语气不那么客气?末排座位的空间狭窄真的很不方便移动?

但我只是想拒绝她。真的,我只是想实施这个拒绝的行为。原因已经不在肉眼可及的地方,就如同饥饿时需要食物,从远处飞来的网球让人闭上眼睛那样,是身体直接的反应——我不想答应她。至于她瞬间挂在脸上的尴尬和不满,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我有足够的心理建设,让自己看来又古怪又无情,继续低头回到手里的诊断书。

抬头上的两行分别写着名字、性别、出生日期,以及“未婚”。

口袋里传来手机短信的振动。我换过手后找到它。来信人“辛德勒”。看来我彻底拿绰号当他本名了。

辛德勒在短信里征求我的意见:“上次说到去塘镇,你决定了么?”

我回忆起之前那次碰面中,只在最后捡拾了他一眼,那一眼已经完全模糊,却仍然像警告的蜂鸣声,告诉我说“不能通过”“不能通过”。

如果在早些年间——我指那些“年轻”岁月——自己一定是不予放行的吧。

早些年间,我看那些白烂的爱情故事,可以哭到连放屁的力气也没有。男女主角的爱情那么美,那么毁灭又万劫不复。我认为爱情必然是美的、毁灭的、万劫不复的。

早些年间,我可以揣着满满一盒红烧带鱼去治疗情伤的朋友。我在马路上悲情地跑,俨然自己是某个重要的历史标杆,将被用来论证某些辉煌又疯狂的物质,所以染了一身鱼腥味也没有关系,怎样都没有关系。

早些年间,什么“理想”,什么“现实”,它们是什么?它们有差别吗?它们与我何关?我浑浑噩噩又洋洋洒洒地过日子,梦想是“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但眼下,很可能只是因为害怕以后没有人为自己换上桶装水,我可以跟一个陌生人,以结婚为前提,做些我过去从不可能做的事。

因为现实指着我说“你是剩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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