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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又是连神也不曾预料到的,
他手下一度无知无觉的小泥人们,
在他原先设定的躯壳里频繁地疯狂出界,
不断发明新的折磨方法,
如同可以永无止境延续的化学试验。
不知道你对机场是否熟悉。城市新建的2号航站楼,采用了与1号天蓝色穹顶所对应的土黄色。在堪比足球场般辽阔的空间下,铺着淡灰绿色的地毯。这里习惯了人来人往,用许多仓促的脚步塑造了一个城市在最初一面中的繁华假象。但此刻,周二的清晨六点半,连机场也空空荡荡着一种近乎美好的安逸。它显然是还没有完全醒来。它巨大的落地窗还在熟睡,才会允许窗外若有似无的秋雨,把自己捉弄般地染上不均匀的蓝。它那总是伪装成地平线的跑道还在熟睡,昨晚的夜色还收着翅膀成片停落在两侧。它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呼吸,也只是让垂悬在头顶的广告画摇摆了一下,或者地毯花纹的颜色变得湿润了一点。
会是只有我察觉到的改变吗?
再一次环顾四周,我像颗唯一清醒着的病毒,在这份静谧中睁着喜悦的眼睛。
喜悦,是啊,我多么感谢这个世界毫不吝啬地将“孤身”一词造得如此逼真和庞大。它让我原本一文不值的碌碌和疲乏都显得高贵了起来。同样使这次私奔无论成功与否,都至少有个足够我留恋的开头。
头天晚上,像两个为了第二天的秋游而积极得睡不着觉的小学生,我在电脑上一阵猛搜厦门的旅游景点,完全将“借公差之名”抛在脑后,马赛打着电话在一旁替我订机票,他用两根手指箍住我的身份证,一副认真的侧面对着我,和客服逐个逐个报着数字,到了最后,客服或许在那边和他确认“没有问题?”使他突然转过眼睛来看着我,他的目光足够传递来这个疑问了,只是没等我郑重地点头,马赛抢先和话筒那头敲定“没有问题,请出票吧”。
我双手覆着膝盖:“啊我反悔了。”
“钱都支付了,反悔就亏大了。”他将手机放回茶几,然后把身份证递到我眼前。
“也不评价两句的?”我指指身份证上的照片。
他重新抽了过去,很仔细端详般,又举起手臂把我和证件在空间上对成一条直线。
我让他看得有些发烫,一把重新夺了回来:“好了啦,这副样子,好像我整容过九九八十一次似的。”
“可我怎么还认得出来是同一个人。”他配合地挑了一侧的眉,“这八十一次的钱花得太冤枉。”
“搞什——”
“你真想要跟我一块去?”马赛唐突地打断我。
“嗯……嗨。”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拘谨,“厦门而已,又不是也门,别那么沉重。好啦,你都还没收拾行李吧,抓紧时间回家啊。”
“我就特地跑过来给你订张票哦。好能差使人。”
“……不是啦……我本意没想这样的——”
马赛拍了拍衣襟,用一副将要告辞的姿势站起来:“那我回去了。”
“……好,嗯……路上小心。”我跟着他到玄关。
“那明天见——哦等下,是今天了。”
“好,今天,等会儿见。”我伸手握住他身旁的门把手,室外的风在狭窄的角度里吹出三分锋利,我的鼻子一下红了。于是马赛上前半步,也伸出右手抄在我的肋骨下,环到我背后。
你应该尝过这种并不陌生的滋味——每当那时,我总是感慨也许真的存在造物主,因为我无法想象人类是在一次偶得中获取了那么多真实而丰富的情绪,必须是远远凌驾于我们的,例如神,才能如此统一地为我们安排并支配出,突然在身体中投下一把血腥的礼花,而它们很快如同涨潮的海,在四肢百骸中燃烧起了,焦躁,尴尬,激动,痛苦,悔恨,愤怒,或悲悯。
这或许又是连神也不曾预料到的,他手下一度无知无觉的小泥人们,在他原先设定的躯壳里频繁地疯狂出界,不断发明新的折磨方法,如同可以永无止境延续的化学试验。
而我说这种并不陌生的滋味,其实有着更具体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