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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你无论做了什么,也没有道理说就应该遭到那种事。这是不对的观念。小偷就该乱棒打死?”我说完才觉得自己的举例有些不妥,“但我……没有……我不是——”
“没关系的。我懂你的意思。我最近在想的是,也许有的错过就真的是错过了。并不是说,命中注定的人,你也能命中注定地和他在一起。还是会有那样的不顺遂。有的人和未必最合适的人结了婚生了孩子,有的人看着他最合适的人,与别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不是我说了算的,我跟上帝没有那么铁的关系,让他能时时刻刻考虑着给我一个‘如愿以偿’。”
“……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那次电话的最后,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章聿把主语心照不宣地理解成了“我们”:“大概还和现在一样吧。”
我笑得很难:“那可太糟了。”
“要改变也很简单啊。我可以马上就和一个相亲对象结婚,那以后的日子,绝对和现在是不一样的。关键是,我会吗?如果我会,过去几年为什么不那么做?为什么现在就觉得可以那么做呢。”她的精神一点点恢复过来,“对吗?你不也一样吗?”
“我吗……”我想着老妈在半夜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睁着眼睛,“我搞不好,是真的会随便就先嫁了。”
我的确是有过不止一次,闪电似的快而锋利的念头,打在神智中,让跳了电的心一片漆黑。但这漆黑却很大程度地安慰了我方才的全部烦躁——也许,真的,我不过从来没有往那里想罢了,但事实上,“结婚”可能是解决我目前一切麻烦的最好方法。我的孤僻会得到缓解,老爸老妈会安心,老妈的症状也会减轻许多吧,我的生活将从此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至少在过去五年里骚扰不停的问题将尽数消失,好吧,当然是会被新的一批问题来逐个替换。可好歹我也能得到一点新鲜感吧,大便还有不同的臭味呢,老专注于同一坨实在够没意思,换换食草类的排泄物也许是别样的小清新。
我发现自己在认认真真考虑这一人生规划时,是在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辛德勒”看的时候。最近大家开始使用微信,而我拖拖拉拉到很晚才安装,不过就在当天晚上,来自手机通讯录的“好友:辛德勒(白)”给我发来了申请验证消息。
无法否认的是,看到那条验证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多多少少有一些感动的。我知道自己品格不高,难听点就是把软件不错的辛德勒当成备胎,而以他的见识,我的这一心思对他而言压根是昭然若揭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首先发来了一条信息问我“最近还是很忙吗”。我回了个“更忙了”过去。他打了一行“Take care of yourself”过来。我便问“又在外面出差吗”,他说“刚回”。
啊,“刚回”,他上一次和我有关的“刚回”,被我完全无视了,我那时燃着一颗焦躁的心,恨不能把自己连根一起烧尽,于是全然没有多余的氧气提供给属于辛德勒的火苗,就让它自然地熄成了一片寂寂的蓝烟。
想到这些,我就有些脸皮发薄,窘迫和对自我的鄙薄让我玩不下去。我是在毫不掩饰地利用一份对我来说相当奢侈的厚爱吧,我的得意没有直言,但内心还存留抹杀不去的微小的暗爽不是吗。所以会有,大不了,找个像辛德勒那样的结婚罢了——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念头,就是仗着我在和他之间的关系中,嗅到了自己的优势地位啊。
可是每次踏入父母家,我就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好像进入了特殊磁场,东南西北的具体方位已经无关紧要,在那里,南就是北,西就是东,我们都得按照这样一个新的地标来重新摆放原本支撑了良久的防线,把它们肢解下来,拼成菱纹图案,拼成一条新的路。
老妈的情况时好时坏,勉强值得开心的是好的总比坏的多,虽然她依然会有失忆的困扰,睡不着也是常有的事,但和我之间的对话常常又让我有了一切都没有改变的错觉,她把我叫作“死小孩”“没轻重”“说什么不听什么”,和从前一模一样。怪我把一碗青菜炒豆干挑得只有豆干而没有青菜了,剩下的是给谁吃啊,神色里的不满也和从前一模一样。
我说:“反正我不吃。”
那时老妈忽然改口问:“你的英语老师调走没啊?”
“你说谁?”
“不是有个大学生来你那里实习吗?走没走啊?”她一下子跳到了我的十四岁。
“……走了。”我在不久前开始练就了自己对此的平和心态。
“小小年纪花痴犯得厉害。”
“嗯……”让她按照想说的说好了。
“女孩子要自爱,不然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眼睛抬向把自己坐在十六年前的老妈:“你操心太早了吧……”
“你是我女儿呀,早是早了点,但我想想不是很正常嘛。”她用一根筷子,把桌子上吃剩下的虾壳归拢进一个碗里。
“那你猜我将来几岁会结婚呢?”
“我猜啊?我哪猜得准哦。”
“你猜猜看嘛——”
“干吗,你急着结婚啊?”她笑笑,“二十四岁吧?看你那么容易花痴的个性,肯定挺早就结了。”
“嗯……搞不好呢真的呢。”我把两臂在餐桌上抱成圈,下巴压进去。压得眼睛蹭到手臂上嶙嶙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