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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觉睡着了吗?”
这两个问题烦了邓指十多年。
老几只是笑笑,没有摇头。他该体谅他,不想让他烦到最后一口气。
他的眼睛从两道线里看了看自己的媳妇,媳妇出去了。他又看看老几,老几上去拉起他干巴了的手,上面可好看了,乌紫一块,青黄一块,还有橡皮膏揭了贴、贴了揭留的黑色印痕。
“你媳妇不会来信了。”邓指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老几还是毫不担心地笑笑。
“你干的浪荡事儿,别以为女人不知道。女人心里明白着呢!”邓指说。
老几叫他别累着,说多了耗人,此刻邓指只能补,不能耗。邓指听进去了,闭上眼睛,但闭了半分钟又睁开,眼睛似乎没那么肿了,曾经的神采通了电一样放射出来。
“老陆,你是个好人。宁可让我枪毙了你,都不肯说出实话来害颖花儿她妈。你知道那时候要毙了你有多容易?上级对你宽大多少人不服,随便找个由头就把你毙了。你知道吧?”邓指说。
老几不动声色。看看,一直以来他的提心吊胆不是没有根据的。
“邓、邓、邓政委,……”虽然邓指的政委早就给撸了,老几还是按他一生中最大的官衔称呼他。“我、我……”他想说颖花儿她妈真的没有去过五千米海拔的高坡,但邓指打断他。
“行了,”邓指无力地一笑。“你跟我还用装结巴吗?我不是早就知道你伶牙俐齿了吗?”
老几愣了。他并没有存心装结巴;他一急,一激动,一高兴或一不高兴,特别想说话或者特别不想说话,他都是这样,天然自然地口吃,二十多年前那个讲台前用语言征服一颗颗心的陆焉识似乎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