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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焱:“芦师傅,您现在就是一个半米尺。不就是一百个华里吗?两步一米您也就量个十万步。苦不苦?想想追您的人都追了四万华里,人家可是足足量了两千万步。”他装束停当,“走吧。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他的学校是大地和山川。”

他走向他的学校。山峦之后静悄悄飘起一发黄色的信号弹,他没有看见。

但时光一行不可能没看见,实际上这就是他们等待的东西。一个尖厉的呼哨,他们策马奔向信号弹所在。

诸葛骡子张皇四顾,驱赶着他那辆过目难忘的骡车——他看的人如狼如隼,就那么几人,他快人也快,他慢人也慢,附骨之疽一样跟随于旁边的高地。诸葛骡子看上去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骡夫,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在骡车上跪着,磕头。

诸葛骡子:“诸位一字并肩的王爷,一棵树被拿了买卖,小人不得安生,出来逃难的!王爷们堵的官路截的财路,不拦生路啊!”

他嚎得都带了哭音。那几位只在十几米开外静静地看着。诸葛骡子轻骂一声,继续他时快时慢的路程。而真正要命的主儿终于来了:时光一行从山弯里拐出来,一字形地截住了前路,不紧不慢地并缰过来。

门闩:“天外山盘道!是对头只管逆着来!穷家兄弟就地顺了!”

诸葛骡子下骡车仆地团了,一杆鞭子举在头顶上,只管筛糠——顺了。

门闩:“诸葛骡子,一棵树穷到轮子都配不齐的骡夫,老光棍,日常接些没人接的破碎杂活。”

时光不满:“这么短?”

门闩:“他恨不得睡骡粪堆里,臭得没人要跟他打交道。”

时光依规矩去接诸葛骡子顶在头上的骡鞭,被熏得直皱眉:“真臭。”他顺手抽死一只搞不好跟诸葛骡子从一棵树过来的马蝇,“以鲍鱼臭盖兰桂香吗?贱招啊……扒光了查。”

几个手下有点傻眼,掩鼻子都不合适,只好屏了呼吸把诸葛骡子拖到一边折腾。

诸葛骡子喊得杀猪也似:“王爷!冲家的家当都在这儿!瞧得上你拿走个八九,留下个十一啊!不能这么干不能这么干!咱不能这么干!喂喂喂?哎哟喂!”

一个手下被他连熏带叫得心烦,拿包头棍子狠狠给了一下,于是他就剩一迭声的哎哟了。时光径去看那骡车,拿骡鞭挑了挑那堆超出人类想象的破烂,终于被臭得掩了鼻子。然后他想起了这根鞭子是来自哪里的,忙扔了,在衣服上擦着手,置门闩递过来的汗巾于不理。

时光:“这里也要搜。”

几个手下忙拥过来,唯恐被差去搜嚎得惊天动地的诸葛骡子。天外山的搜查不是那种司空见惯的胡摔乱砸,倒是如考古一般的轻拿轻放,放在车边,还顺便分类归档,只是但凡敢有个夹层的地方全用刀剖过了。

门闩摇头:“穷得我疑心他是吃土长大的。”

时光避开又一阵袭来的臭浪:“怕是靠吃粪肥长大的。去哪儿?”

刚被放开的诸葛骡子哭丧着脸:“东沟,找个安身处。”

时光:“走劈岔了。”

诸葛骡子:“啊?光顾跑了,也不敢走大道。”

时光:“也对,大道上有我们嘛。走吧。”他提身上马,“我们也走。”

还真是说走就走,瞬间便跑得就剩一溜扬尘。

诸葛骡子把自己将就着遮掩了一下,赶着他骡车去往另一个方向。

走着走着,时光停下,用望远镜看了看,诸葛骡子已经成了一个远影,地上堆叠着那些他们搜过的破烂。

时光:“门闩,我们劫过道吧?”

门闩:“劫过。”他的表情明显觉得那是孩子气勾当。

时光:“我琢磨过被劫的人。你十抽一,他感激你,倒像你救了他不是劫了他,十抽九,他看不见你,只看见剩下的十分之一,好像那突然变成了黄金。”

门闩:“弱肉强食而已。”

时光:“你见过这样我们什么也没拿,他也什么都不看的主儿吗?”

门闩:“只是些破烂。”

时光:“是他苟延残喘的全套家当,我明白什么叫穷。去逮那家伙,他是共党。他身上没鬼,鬼在车上!”

他们追赶骡车。

诸葛骡子试图跑,可他根本跑不快。而且这回的追逐不再是动口不动手了,天外山开始鸣枪,枪声尖厉地划过骡车上空。诸葛骡子停下,再一次跪伏,再一次把骡鞭高举过头。两支枪上来逼住,几个人搜查。

这回时光却对这样细致的搜查不满意了:“拆了!”

那车本就是一个跑着要散架的德行,几个家伙刀砍斧劈,砸开几个榫头,两副抓钩一搭,放马一扯,一辆车顿时分崩离析。明晃晃的银圆滚了一地,诸葛骡子顿时抱头大哭,也不分辩了。

时光却蹙着眉,银圆是马匪想要的,却不是他这种马匪想要的。

门闩拿了一个银圆,吹了一下,递给他:“不错的货色,响洋,不是哑洋。”

时光玩着那块银圆,很和蔼地看着诸葛骡子:“说说看?”

诸葛骡子:“不是我的!一棵树的古老板被诸位王爷请了财神,当时放话三百现洋的赎金!古家的人找的我,说是跑这趟够我连骡带马的再买一副呀!”

时光:“我没在一棵树请过财神。”

门闩:“黄沙会袭击一棵树时趁乱绑了一票,好像是当地小富古轱辘。”

时光:“高泊飞还真干上打家劫舍的勾当了?报上去倒能给若水老妖脸上抹黑,可这跟我们眼前的事有什么相干?”

门闩:“没什么相干。”

时光:“杀了埋了。我会记着高泊飞以公枉法的这笔账。”

他的手下瞄住了诸葛骡子的头,但时光在最后一次皱眉中转念。

时光:“不要。拨几个人看着他,带上赎金,别断了刑讯。我要带他见高泊飞。”

他离开。门闩挥手留了三个人,将诸葛骡子五花大绑。

芦焱还在荒原上跋涉。炎热和酷寒一样,在第一时间就让人用全副心神与之对抗,在对抗之时拿走神志,神志模糊之后拿走意志,最后拿走生命。芦焱现在在神志模糊阶段,偶尔抿下的一小口水是他保持清醒的唯一良药。

他念叨着,鼓励自己,挖苦自己:“……你不想那样,就可以这样……还有得选,就不叫完蛋……把自己点着,就不怕人把你塞那里头点着?可是大叔,我很热哎!……他们把我塞进去烧,你们给我木条……诸葛骡子,你过得比我惨,可我还得说,你不是个好东西……青山先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你就是个王八蛋!”

身后有个声音传来:“魑魅魍魉!”

芦焱听见这久违的声音,瞧着眼前的世界,只一片热气蒸腾。

芦焱:“海市蜃楼?”

那声音:“天生一个杀才!”

芦焱叹气:“幻听幻听。”

声音更近:“科举大废,读书人不思入闱进取,只想谋逆造反,都是欠杀头的佞臣贼子!”

芦焱回头一瞧,累成这样都忍不住乐了:马车奔着,巴东来把着车篷子框,看来是想学古车兵在奔驰中给芦焱来一下子,只是手杖比长戈可差着不少,而车夫又不大配合,急得巴东来直骂,语无伦次加手足无措,指挥车夫连骂人带动手,忙坏了。

巴东来:“怎么这样了无战意?你倒是奋勇一点!快点!哎呀,我叫你慢点!何思齐,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老夫时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

芦焱好气又好笑:“老爷子,天地为炉,造化为工,咱不都是一口热锅里炖着的蚂蚁吗?您和我共着一个天。”

巴东来:“呸!谁和你一个天?老夫出有车,何其舒服哉?倒要看天蒸日晒,罚你这只野鬼!”又呵斥车夫,“慢点不是停下来!他熬不过烈日爬上车来怎么办?”

车夫擦着汗发牢骚:“您老人家就闹吧。明年到得了两棵树我就烧高香了。”

巴东来:“荒唐荒唐。你靠近些,我不挥他一手杖还是恨不过。”

芦焱警惕,退一步,先捡块石头在手上:“放尊重些,您总也六十好几的人了,别逼着我拿打狗的办法对您。”

巴东来怒喝:“啊呀!侮辱了斯文还敢说出这样话来!不可理喻!”

芦焱:“我也觉着不可理喻。自打认识了您老,我才知道中国字原来还能这样用的。所有刁难字全给别人,所有光彩字全给自己,再大的光彩也得沤出霉味。”

巴东来还蠢蠢欲动,芦焱退后作势:“您最好把拐棍放下,帮您走道的东西不该用来打人。我先敬人做的事,往下才敬他的年龄。”

巴东来气极,可自从芦焱真不忍让了,他色厉内荏就越发暴露,他猛拍车篷吆喝欺得着的车夫:“走啊!这样巴巴地凑上来干什么?叫他污了我的清听!”

车夫恨得想跟芦焱同阵营了:“是您非要冲上来给人一下啊……我说老爷子,我说句地道良心话行不行?”

芦焱也知道那位要说啥:“别啦。我谢谢您。”

巴东来不管好歹,先大叫:“不行不行!”

车夫:“您两位共同进了这大沙锅,可真没见死不救的理。谁也别掏钱,我也不要钱,让那位小哥上车……”

巴东来咆哮:“绝对不行!我掏钱看他死还行!”他倒循循善诱起来,“我们先走,我给你讲忘恩负义的中山狼故事。”

芦焱:“走吧,大叔。也不想想,一车拉我们两个,死的怕会是您。”

车夫想想也可怕,摇头叹气,加鞭。车到了芦焱前方,巴东来拿杖头对芦焱点点,总算没再咆哮。

芦焱:“希望您终于能找到心里的平静。我也一样。”

巴东来抱着杖冷森森地坐着:“死了就平静啦,走啊!”

他拍了拍车篷子,车终于远去了,留下芦焱半米半米地丈量这百里荒原。

而这回他看见了——巴东来去的方向升起一发黄色信号弹。

芦焱:“……太子爷,你好像也不得平静啊?”

信号弹还在落下,车夫瞪着那玩意儿加鞭疾驰,跑不跑得过再说,但遇着危险跑路总是第一反应。

忽然的加速让巴东来叫苦不迭:“跑什么跑什么!你这鬼车可是硬板子啊!哎哟喂你要敬老尊贤啊!慢下来啊!先不讲中山狼,我跟你说说欲速则不达的至理!”

车夫:“遇着狼啦!”

巴东来顿时惊了,趴车上只管四望:“狼?君子不与狼狈合污,这可大大的不好!哪里哪里?”他终于看见了远处迅速靠近的烟尘,“那里那里!狼啊狼啊!……你怎么慢下来啦?怎么停下来啦?”

车停下来了,车夫像诸葛骡子一样在车边跪伏。巴东来揪着他不让下车。

车夫:“跑就是个死啊!跪了还指着他心里一高兴不是……”

巴东来:“狼心里一高兴还不胃口大开!这哪里是狼啊,马匪啊马匪啊!”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烟尘里裹着的人马。也真是跑得不善,时光一行冷冷地拍打着身上的黄尘,恢复自己本来的面目。

车夫挣开他,跪了伏了,马鞭举过头顶,低声啜泣:“正经的狼祖宗啊……我这是财迷心窍还是鬼迷心窍呢?想挣您老人家的钱都没好下场啊……”

巴东来已经不理他了,猛醒之后开始翻他那口巨大的箱子。

时光的手下报号:“天外山盘道!长逆鳞的只管上来!穷家门兄弟赶紧顺了!”

时光和门闩冷冷瞧着跪在地上筛糠的车夫和不知在翻什么鬼的巴东来。

门闩:“巴东来,此县政府官驻一棵树的督教。其实一棵树从无学堂,只是自打成了共治区,我方总得把无论大小的芝麻行政官职全给占上。东沟佟阎王盼咱们光复,那是背地里烧香。这巴东来可是明着刷标语大骂共党的,往好里说是我方战士,往坏里说就是偏执成狂的神经病。我方线报怀疑是县政府也消受不住才把他发往一棵树的。他性情恶劣,色厉内荏,吝啬多疑,僵硬固执……”

时光打断了他:“这么长?还没一句好话!”

门闩:“大概我方线报也受不了他啦。”他苦笑,“干我们这行总是不习惯把人往好里看的。”

时光:“我只是奇怪这帮教育佬今儿是要跑大沙锅来搞诗会了?”

门闩:“一棵树近红区,我方联络不便,还得汇总到两棵树再转我们这儿……”

时光:“说不知道就好,我不会花时间听你为什么不知道。”

门闩顿时出了一脑门子冷汗:“尽快查到。”

两人说话的辰光,巴东来早从箱子里翻出了几张片子,放在车沿上,也不下车,如车夫一样跪伏在车上筛糠,而时光和门闩交谈中已经把这马车看了两圈。

时光依规矩接了车夫的鞭子——他总是尽可能在做足一个马匪:“拖开了搜,像对上一个一样。”

那又是扒光了剔开了的搜,这个倒不叫唤,恭顺地被拖到一边去了。

巴东来偷瞧一眼,筛得更狠:“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时光没理他,拿鞭杆子扒拉着巴东来的片子瞧,倒也简单,但吓死人。

时光乐了:“国民政府中央教育部督教,你教育部?”

巴东来:“教育部教育部。”

时光:“一个穷山恶水的破县有教育部?阁下封王了?”

巴东来:“隶属教育部,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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