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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会的门紧关着。
欧阳和四道风在门前那条空荡荡的的街上扔掉了麻袋,四道风一脸蹊跷,“沙门会的门从来就没关过,叔父是不是跟鬼子干上了?”
欧阳摇摇头,“要有这事我们会知道。”
四道风迈上台阶,叩着门上的铜环,“我是四道风!屋里要有活的就给个动静!”
什么动静也没有,四道风急红了眼,“准是让鬼子给屠啦!杀千刀的!”他蹬两步从院墙上迈了墙头。
大门上的小门洞嘎呀一声开了。
“四哥来啦?”开门的是名低阶弟子,手上拿着一把笤帚。
四道风悻悻然跳了下来,“你们在搅什么?”
“大阿爷说这几天没什么事,索性把院子洁净一下。四哥知道的,大阿爷爱干净。”帮徒把门开了一条缝。
“没什么事?这几天?”四道风一脸难以置信地往里走,欧阳跟在他身后。
四道风越往里走就越瞠目结舌,沙门会的帮徒拿着抹布笤帚,到处都擦得湿漉漉的,真在热火朝天地做大清洁。
四道风摇头咋舌,“你们在搅什么?没事吧?鬼子就隔道门了,你们还扫什么?”
他换来的只是几句“四哥”“四哥来了”之类的问候,四道风瞻前顾后,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看欧阳,欧阳深沉似水。
“小四来啦?大阿爷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他说你手脚要没断一准得来。”李六野踞坐在太师椅上,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一只独眼炯炯地盯着四道风,他手上倒提着一杆鸡毛掸子,看来正在给帮徒们监工。
四道风本来气不顺,听见这阴冷的腔调更加来气,一眼瞪回去,“这是在干什么?”
“没瞧见吗?做点清洁,不是杀人越货。”
“这是什么时候?”
“光天化日,又不是月黑风高。”
“我叔叔在哪儿?”
“后院清静。”
四道风不再搭理他,径直往后院走去。李六野没管他,手上的鸡毛掸子却拦在欧阳身前,“这是个什么东西?”
“六爷。”欧阳叫道。
四道风回头,“是我最铁的哥们。”
“你最铁的哥们不是那几个连残带废的吗?”
“我哥们多,就像你的仇家多。”
“我的仇家都死光了,就像你那个哑巴哥们。”李六野居然笑了一笑,四道风往前跨了一步,他看起来已经忍无可忍了。欧阳扯他一下,“值不值得,你自己想想。”四道风停住,转身向后院走去,“走吧,我叔叔在后院。”
欧阳往前走了一步,李六野手一动,指着欧阳的鸡毛掸子已经换成了枪,“你该死了,不是沙门的人却进了这道门,再往里走就只能死无全尸了。”
四道风没带枪,他手上的寒光闪了一下,袖管里伸出一截刀锋,旁边的帮徒都愣住,看起来这两人一旦开打,他们并不知道帮谁。
欧阳笑笑,退了一步,“我在这里等。”
李六野咄咄逼人,“不是沙门的人只能在院子外边待着。”
“那我出去。”他看看四道风,“老四,其实我根本不用跟着,你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是不是?”
四道风无声地骂着什么,表示一种无奈的认同。欧阳点点头,打算出去,李六野却不依,“沙门的门,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门。”
欧阳站住,他这才明白,打从一进门,李六野就没打算让他们平安通过。
四道风挡在欧阳身前,他的刀终于亮了出来,斜指着李六野的鼻子,欧阳推他,“老四,你让开。”
四道风动也不动地说:“你不知道这个人!他为抢个茅坑都杀人!”
李六野笑了笑,颇有些自喜。
“我能应付的,你信我。”欧阳说。
四道风终于让开,但架势并没放松。李六野颇有些纳闷地看着欧阳,“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你不是道上混的,瞎子都看得出来,可老四就算对着他做鬼的爸妈也不带这么听话的。”他又阴损了四道风一句。
欧阳一只手摁着四道风的胸膛,唯恐那个躁性子就此开打,他对李六野说:“在下什么也不是,沽宁城里的一介白丁而已。”
“一介白丁?”李六野笑了笑,“管你猫猫狗狗,总之是有事求着我,要不凭他的性子哪会这么忍气吞声?”
“我求的是我叔叔,干你屁事!”
“求人还这么大架子?那你又何苦空跑这趟?”
“六爷说的是,求人自然是要低头的,”欧阳深鞠了一躬,“六爷要怎么着才放我们过去?”
“把你的刀给我。”他是在说四道风。四道风愣了一下,看看欧阳,欧阳点头。他极不情愿地把两柄短刀扔了过去,李六野一手抄住,看看凛冽的刀锋,“说什么三刀六洞,沙门没那个讲头,就是两柄刀——”他手指动了一下,倒拈了刀锋看着欧阳,欧阳笑了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四个洞?”
李六野对这人的勇气也不禁有些折服,嘴上没再刻薄,点了点头。
欧阳往后退了一步,“六爷请。”
李六野在四道风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把一柄刀掷了出去,李六野存心偏了些,刀子穿过欧阳左臂的衣袖把他钉在柱子上,欧阳左臂上立刻泛出一片殷红。
四道风左右开弓将两个阻拦他的帮徒踢翻在地,顺手从他们腰间抽出了一支枪,他把枪口对准了李六野。
帮徒们反应极慢地瞄准四道风,“四哥,你行行好……”
“你们给我行行好!瞧瞧大伙现在都干的什么事?欺这个压那个,两杆腰里硬除了街坊邻居就没指过别的!这里十个倒有八个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吧?是天生王八还是不知好歹?老子跟王八没得讲,跟不知好歹的只有一句话,什么叫恶人,一心骑别人头上的就是恶人!”
帮徒们被骂得讪讪的,欧阳对他刮目相看,四道风别扭地扭开头。
“老四,把枪放下。”欧阳说。
“你那套在这里讲不通!”
欧阳苦笑,“你会害死我的。”
李六野皮里阳秋地一笑,“小四,这白脸儿真比你聪明多了。”
“你闭嘴,我手指头痒痒。”
李六野对着枪口笑笑,“我本来只想见红就收,你这枪一指,我只好弄死他算完,你想想道上的人乐意被人说怕死吗?”
四道风愣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拆掉了欧阳一直在搭的台阶,他只好强撑着,“你不怕死,你根本就是条疯狗。”
李六野空着的一只手几乎都戳到了四道风枪上,“我不信,你是沙门出去的人,你也下不了手杀任一个沙门的人。”他毫无预兆地把另一只手上的刀掷了出去,不偏不倚朝向欧阳的心脏。
两声并发的枪响,那柄刀被打成了两截,刀锋贴着欧阳的头皮钉在柱子上,而四道风手上的一支枪也被打得落在地上。
沙观止愠怒地掂着两支左轮站在通往后院的门口,“两个小的都给我滚进来。”他特意点了点欧阳,“还有那个外人。”
三人跟着沙观止来到后院。后院几乎被一棵参天的榕树全罩上了,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仍显得阴凉。沙观止的那套家什——竹桌竹椅蒲扇茶具都在这里陈列着。他一肚子气坐在竹椅上,用力摇着蒲扇,“都还记得门规吧?给我背!”
李六野和四道风低了头乖乖背诵着:
不得手足相残
不得兄弟阋墙
不得欺师灭祖
不得恃强凌弱
不得假心假誓
不得私引官差
不得横行乱作
不得远内亲外
…………
沙观止烦乱地用蒲扇拍打着桌子,“好了好了,你们各自给我说该个什么处罚?”
李六野一躬腰,“大阿爷,我该着一百八十大棍。”
四道风却一动不动,“我没犯什么错。”
沙观止怒斥:“没犯什么错?先不说险跟师兄动了枪火,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这里都是恶人?我是恶人?”
“叔叔自然不是。”
“这是沙家的祠堂,你在这里骂街,形同指着祖宗牌位说一窝子猪男狗女!”
四道风没心没肺地说:“那照门规再重的罚也不够使,我只等天打五雷劈了。”
沙观止气得不行,想找个东西摔过去,可眼前的茶具又都是宝贝,他只好把蒲扇摔了过去,“我把你两个孽畜!为个外人斗得死去活来!我把你……要不是沙家就剩你我两人,我把你一洞穿心了!”
“我来跟叔叔借条出城的路,叔叔要把我穿心就穿吧,拿这条烂命换条路好了。”
沙观止气得没话,四下找可摔的东西,可要找轻飘飘不伤人的东西还真不容易。
“大阿爷,小四是为个外人才闹这些毛病的。”李六野在一旁道。
沙观止豁然顿悟,“哎,外人,你哪条线上开扒?有什么靠山?干吗要搅得我沙门鸡犬不宁?”
“老爷子,在下……”
欧阳鞠下的躬还没直起,沙观止已经出枪指住了他,“姓沙的退隐多年,道上的是不是以为廉颇老矣,竟敢上门放肆?”
“在下并不在道上,可也知道沙老爷子大隐于市的名声,那是绝不敢轻侮的。”
沙观止面色稍为缓和了些,手上却扳开了枪机头,“那还敢来?求路的是谁?是你?知道求人怎么求吗?”
“在下知道。”
“是这种挑得我沙门手足相残的求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