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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副官你呢?”
龙文章正色,很想对自己伸个大拇指,“我是……”
欧阳干咳了一声。
龙文章笑笑,“我是帮忙的帮忙的。”
高昕显然不信,“神神秘秘,像做大事的,什么时候拿过来?”
欧阳一愣,“拿什么?”
“大英雄四道风呀!不是受重伤了吗?”
“不是没当家的吗?”
高昕得意扬扬亮出一串钥匙,“男人都不管用,当然就是女人当家啦,老师你知道我多高兴您来找我吗?四道风要在这住几个月?”
“几个月倒不用,就是输血……就在门外……如果不输血的话,他撑不过明天。”
欧阳出门示意,六品和皮小爪把四道风背了过来。
7
四道风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很舒服的床上,周围摆明是个女孩的房间。他看看手上的针管子,一把全扯了,又把旁边的输液架推开,自己站了起来,一个趔趄,他差点摔在地上。他把一张椅子拖了过来,扶着它在屋里毫无必要地转了两圈,然后推开门,一步一椅子地走了出去。
高昕正上楼,上几级就撑不住了,在台阶上坐下,擦了擦虚汗。何莫修关上大门进来,“我把医生送走了……又撑不住了?”他连忙过来扶她,“你知道一天一夜抽800CC血是个什么概念吗?”
“你知道我闭着眼的,我晕针。”
何莫修拿手比画着,“这么大一瓶子,精确地说,用量管来装……”
“别说了。”高昕自己也有点害怕。
“就算他是英雄吧,我们可以再去找几个O型血的人来,很多的。”
“老师说一定要保密,”她反应过来,“什么叫就算是英雄?”
“英雄的定义有很多种……英雄来了。”
四道风拖着椅子出现在楼梯口,看两人一眼,很不感恩戴德地说:“我说在什么地方呢,原来在你家呀。”
高昕看着他,一张快嘴忽然拙了。
“那谁谁谁呢?”四道风问。
何莫修纳闷着,“什么谁谁谁?”
“算了,我自己去找,不该你们知道还是不说的好。”
“你应该躺着,你还没有恢复。”高昕试图阻止。
“还没有恢复?哈哈!这点伤老子压根儿不用管它自己就长好了,我是躺你们那大软床把腿躺木了,一会儿我蹦个高给你看!”
何莫修有些不满地说:“你说这话是没有风度的,你知道谁给你找的医生、谁给你输……”
“再说你就惨了。”高昕忽然间红晕上脸。
何莫修气得挥了挥手,闭嘴。
“医生就不用了,在你们家睡了一觉,谢字还是会说一声的。”四道风说,“走了走了,找机会你上我家睡一觉就补回来了。”
高昕忽然臊得没话。
四道风试巴试巴地端着椅子下楼,这实在是不太方便。
“有根扁担就好了。”他说,他终于想起来,又问:“你爸好了没?我还怪惦记他的。”
高昕摇摇头。
“给我瞧瞧,我上次又想了个方子。”
高昕惊喜,顾不得何莫修的狐疑,把四道风带到高三宝屋里。
高三宝仍一脸呆滞地坐着,似乎除了换个地方就没换过别的,四道风煞有介事地翻看他的眼皮,把着脉。
何莫修怀疑地问:“你真有办法吗?”
“我是练功的人,练功的自然有练功的法子,不过外人不能看。”
“你治我爸,我去做饭。”高昕转身。
“你会做饭?”何莫修更加怀疑地问。
“你有那么多要问?跟我出来。”高昕有些恼火,何莫修不太乐意地跟高昕出去,并带上了门。
四道风看看高三宝,“东家?”
没有回应。
“这个法子是这样的,上次摔你的宝贝你豁了出去装疯卖傻,这回我抽你大耳刮子看你是不是还装疯卖傻?”他把一只大手伸到高三宝眼前晃着,“看见这没有?我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怪我。”
他轻轻在高三宝脸上拍了一下。
“人散曲终——”
四道风点点头,“我晓得,不痛。”
他打重了一些。
“坐。”
“还是不痛?我下手就是太轻。”他一个耳光扇过去,高三宝被打得靠在椅背上。
“罗老?”
四道风有点急了,“以为你是个响鼓呢,原来是个烂鼓呀!没辙了!”他拿起高三宝放在旁边的象牙手杖,往高三宝的额头敲去,“别没羞没臊啦!你那码头天天过日本鬼呢!你还好睡呀?起床啦!那个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过一句特有道理的话,你给我听好啦!——能多救一个中国人就多救一个中国人,能多杀一个鬼子就多杀一个鬼子。”他几乎每说一个字就在高三宝头上敲一下。
高昕在楼下不安地听着楼上的动静,几个送菜的伙计拿着锅碗瓢盆出现在门外,“高小姐,您订的大菜。”
“轻点声,放桌上。”
几个伙计径直进来,一边往桌上放东西一边问:“高老爷子怎么愿意从外边订饭啦?”
“说了轻点声!我家厨子躲日本人去啦。”
何莫修在旁边看着,很不满意地说:“明明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说你做的呢?”
“你懂什么,这叫女德。”高昕转身上楼。
“就算你忽然信三从四德了,也没这条吧?”
“我乐意。”
“你是不是……”
“你管不着。”
何莫修一向平和的脸上终于有些忿忿的神情,他跟了上去。
高昕上了楼,推开门,高三宝仍在那里坐着,四道风却不见了。
“爸爸?哎,四道风呢?”
何莫修大不乐意地靠在门边,“你问我还是问你爸?问他他也听不见。”
“你们吵什么?”高三宝突然说。
两人吓了一跳,高昕忽然醒过神来,“爸爸你好啦!”
“什么好啦坏啦?我就是觉得特别饿。”
“楼下有饭!我扶您……”
高三宝茫然地摇摇头,“先别动我。我正在犯纳闷,我好像做了个梦,可醒来时又发现自己并没睡着,我现在就觉得两颊火烧火烧的,下巴颏这块也火辣辣的,唉,这头也……人老了是不是尽这毛病?”
“是他把你治好啦!”高昕一脸欢喜。
“谁把我治好啦?治好了我怎么还头疼?”他习惯地去摸自己的宝贝手杖,一摸却摸了个空,“我的象牙手杖呢?”
高昕也终于想起来,“他人呢?”她在屋里四处找着,不明白四道风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四道风拄着高三宝的象牙手杖走在小巷的青石路面上。他走得吃力之极,一手支着手杖,一手扶着墙。那根文明杖对他并不管用,四道风也恼火地觉察到了,他拦住了对面过来的一个沽宁人,那人挑着担子,四道风把人家的担子挑到地上,把手杖塞给人家,“这个给你,”他把人家的扁担拿了过来,“换你这个。”
那人被那根价值不菲的手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四道风已经一瘸一拐去得远了。
四道风自如地支着那根扁担走着,几个巡逻的日本人被他当作无物。他在沽宁是很让人眼熟的人,不一会儿就被几个人盯着,终于有一个毛着胆子过来,“借问一下,您是不是四道风?”
四道风停下,“我是沽兴行的四道风,四海为家的四,不讲道理的道……”
市民惊喜地小声喊:“他是四道风!”
四道风身边立刻有一帮人围过来。
“昨儿一辆黄包车闯城门杀了整街鬼子的是不是你?”
“那当然,那都不算什么,我出城还放倒一辆坦克呢,直接给它扣河里啦!”
“我就说那叫坦克!”
“假的吧?明明是洋铁甲车!”
四道风急了,“怎么是假的呢?看我这手没有,这大痕就让铁棱给硌的,这耳朵,让炸得现在还嗡嗡嗡!”
几个日本人看看这边,并搞不清这些人在干什么。
市民们仍叽叽喳喳,“假的,做了那么大事哪敢第二天就出来?”“假的,绝对是假的,四道风是个大胡子。”“对对,哪像他嘴上没毛,一看就假。”
四道风还没来得及抗议,立即被忽然出现的欧阳和龙文章一左一右拥着离开。
欧阳气极,“你怎么就出来啦?”
龙文章也一脸担心,“我们预计你明天能睁眼,后天能说话,再后天能起床。”
四道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欧阳看着他,忽然一阵莫名的感动,把四道风一下揽紧了,“不管好赖,欢迎回来。”
四道风不习惯这样,挣扎着,但很快就不挣扎了,他越过欧阳的肩膀看见一帮沙门会的帮徒正走过巷口,古烁蔫头耷脑跟在最后。古烁也看见了他,两人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光互相打量着,古烁终于问心有愧地将头转开。
欧阳把四道风拉进更深的巷子,“别怪他,既然沙门没把他三刀六洞一洞穿心,你该为他高兴。”
四道风仍向没有了古烁的巷口张望着,欧阳拉着他,三人七弯八拐小心地回到地下室。
一回来,欧阳便坐到发报机前发报,四道风显然已经忘了刚才的郁闷,坐在旁边的床上,好奇地想看看自己绷带下边的内容。
“他们已经到了。”欧阳说。
四道风抬头,“你老婆是吧?到哪儿啦?”
“南边……南边也让鬼子给占啦。”
四道风咧咧嘴,“不说就不说。”
“有一天总会跟你说,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是自己人。”
“原来以前咱们不是自己人?”
欧阳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说——你、我、他们,大家都是自己人。”
四道风想了想说:“你老婆人不错,自己人就自己人吧。”
“我有一个计划,还要跟你约法三章。”
“计划是什么东西?”
欧阳想了想,说:“就是妙计。”
四道风笑,“这就对啦,以后你就是军师,有妙计好计尽管拿出来,我就是大将军,杀鬼子的大将军。”
“你认真听我说,沽宁地下抗日组织从现在起成立,你是总负责人,也就是头儿,我是总联络人,就算是你说的军师吧。”
“那以后就叫你军师啦。”四道风对这个安排显然很满意。
欧阳苦笑,“反正我不会叫你将军,请你认真听,从今天起我要尽一切可能让你成为沽宁的英雄,但是你绝对不能再像今天那样出头露面,既然四道风这三个字已经被沽宁人知道,我要让这三个字成为英雄的代称,可不能让人知道四道风长得什么样,住在哪儿,这是其一。”
“为什么?”
“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只能扯出一杆旗,在这杆旗下我们的队伍也许会慢慢壮大,‘四道风’三个字,就是这杆旗。”
“那你呢?”
“谢谢你为我考虑,我在你的旗下,我是你的影子。”
“听起来不坏,只是委屈你啦。”
“绝不委屈,我早习惯了。我再说其二,照你想的那样,我会制造一切机会给你打击日本鬼子,能多救一个中国人多救一个中国人,能多杀一个鬼子多杀一个鬼子,但是——你得听我的。”
“为什么?你不在我的旗下吗?”
欧阳又想了想说:“因为……我比你聪明。”
“那倒也是,就这样吧,反正其一上你已经吃亏了,其二给你补一下子。”
欧阳有些愕然,他没想到这条这么好过。
“其三?”四道风问。
“其三是以后你跟沙门就绝对没什么关系了,你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地下抗日组织之一,能做到吗?”
四道风一听就急了,“何止没什么关系?我非做了李六野那吊颈鬼不可!”
“你做得到吗?”欧阳有些揶揄地看着他。
“他要真给脸子不要脸的话……行了行了,做得到。”
欧阳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那么就通过了,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四道风呀!四海为家的四,不讲道理的道,狂风大作的风。”
“那是绰号,我要你老人家的大名,从今后你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组织,我们必须登记你老人家的大名。”
四道风忽然有些赧然,“我可以告诉你,可你不能告诉别人。”
“为什么?”
“我爸妈死得早,没来得及给我起个好名字。”
“那你叫什么?”
“我叫……这个名字只有大风、二的还有那个不仗义的三的才知道,就是说只有好朋友才知道……你绝对不能说出去!”
“你说给我听听,你已经让我很好奇了。”
“我姓沙。”
“这我知道。”
“狗狗。”四道风的声音小了下去。
“什么?”
“沙狗狗。”四道风大声了点。
欧阳突然乐了。
四道风认真地看着他,“说出去天打五雷劈!”
欧阳笑着摇摇头,开始发报,四道风急了,“你不是告诉那头的人吧?”
“不是,我告诉那头的人你只能叫四道风了。”
“你笑得很怪。”四道风仍怀疑。
“真的不是,我只是想告诉那边的人,我欧阳山川终于有了一个朋友。”
四道风看着欧阳,终于放心而开怀地露出了一种四道风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