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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肯在高家门外停下,高昕和何莫修下车,两人仍然很激动,一路嚷了进来。
“我看到的就是他,你干吗不同意?”
“你愿意是谁就是谁,又干吗要我同意?”
“咱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何莫修苦笑,“所以就……”
“对呀!”
高三宝在客厅里干咳了一声,两人这才发现家里有客人,立即住嘴。客人是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妇人,看得出风尘仆仆,也看得出多少年前的风韵,她在这种落拓的时候尤为难得地保持着洁净和修养。
高三宝绷着脸,“整天的疯闹,还不过来见见陈阿姨。”
“陈阿姨好。”
老妇人笑笑,“真好,高先生。您这样玲珑剔透的一个女儿,这样斯文内秀的一个儿子就在身边,哪像我家那反骨仔,腿脚没硬就插上了翅膀。”
“那是贤婿。至于这个女儿,您觉得她和鲁张飞有什么区别吗?”
“那就更好了。”她抚着高昕的头发说,“女孩儿家还是不要太文静的好,要不就像阿姨这样,这辈子都是为别人活的。”
高昕对人的好感来得极快,立刻柔顺地挨在老妇人身边,“阿姨您也很好呀!”
“好极了,助长你娇贵二气。你们上去吧,我跟陈姨谈事情。”
高昕撒着娇,“我坐这听不好吗?现在家里难得有客人。”
高三宝冲她挤眉弄眼,“上去,大人谈事。”
老妇人笑了,“高先生您就不用给我留面子了,我是手头不便,又听说高先生是古玩大家,上门周转来了,您拿我当客人就好,又何苦让儿女不便呢?”
高三宝和高昕都有些愕然,他们没想到老妇人能把这事处理得如此自然。
“对对,倒是我食古不化了。”高三宝苦笑。
“高先生一定很忙,如果方便……”
高三宝知道对方想让他看货,连忙点头,“好好。”
老妇人从膝下的行囊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副光泽温润的麻将。高三宝的眼睛立刻直了,他无法掩饰自己的爱不释手。
“家传的东西,也不知道好坏,有劳高先生的法眼。”
高昕忍不住插嘴,“我爸最喜欢象牙的东西了,三年前人借他一根象牙手杖,他直念到今天。”
高三宝又冲她挤眉弄眼,因为高昕的话让他无法讨价还价。他看看麻将,转而对老妇人笑笑,“也就是明匠才有心思弄这些费时费工的东西吧?”
“高先生法眼,祖上说是万历年间的东西。”
高三宝想了想,“五百块如何?”
“太少了!”高昕又插嘴。
高三宝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时候又懂古玩了?”
老妇人却点点头,“好。”
高三宝愣住,做了一辈子生意,他的习惯一向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样痛快的人真是没见过,当下也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五百是少了,八百吧,八百。”
“五百就好。”老妇人说。
“您坐会儿,坐会儿咱们再商量,全福,茶凉了,给换茶。”
老妇人笑了笑等着他。高三宝苦笑,着实有些狼狈:“您知不知道我是个商人,为商的总是有个讨价还价的恶习,我开个低价,是等着您还价来着。”
“知道。”
“您这东西是个宝物,要放在太平年月怎么也值个两三千的,您知不知道?”
“现在不是太平年月,而且我是出门在外,够吃住就好,多了是祸事。”
“那就这样,我先付您八百,觉得不值当您随时来取,我也随时恭候。”
“就是五百。”老妇人说,她又笑了笑,“先生这样谈价钱的我还真没见过,不过也明白了先生怎么能把生意做到德高望重。”
高三宝也不再争执,“好吧,就是五百。不过我心里这本账上还欠您五百,要钱您随时来取,我已经是乘人之危了,实在惭愧。”
“好吧,我也是受之有愧。”
“您先坐一会儿,全福——”
全福是个乖觉人,立刻上楼去取钱,高昕则挤在老妇人身边,“我爸又占便宜了,他那个厚道也是要卖钱的呀,可买来了能吃能穿吗?”
高三宝老脸微红,“昕儿别瞎闹,您别见怪,这丫头是我一大块心病。”
“何来的心病呢?高先生是有福之人啊,我可不是说您有钱。”
高三宝笑笑,岔开了话题,“您是远道来的吧?”
“是啊,广东佛山。”
“那可太远了。”
“是啊,一路上又兵荒马乱,停停走走就花了半年。叫您见笑了,我是来找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看着您女婿同堂,就觉得什么都好。”
“找着了吗?在下在此地还有些熟人,兴许能帮些小忙。”
“那真太好了,有高先生说话,我今晚上都能睡个好觉了。”
“您贵子是在哪里高就?”
“犬子已经三年不通音讯了,最后是说在沽宁的守备团任什么军官,最后来信说他们要跟鬼子决一死战,所以我放心不下。”
铿然一声,高三宝正要点的烟袋掉在地上,高昕和何莫修同样神情古怪。
“高先生?”
“哦,没事没事,我是说……昕儿,你跟小何上去……总待这儿干什么?”他这么说,是因为高昕眼圈已经红了,何莫修忙拉起她走开。
两人并没上去,高昕靠在玄关窗边饮泣,何莫修在旁边呆呆地站着。
“高先生能帮忙吗?您说这好笑吧?我想儿子想得不行,拎副麻将就出来了,因为就爱打个麻将,可这兵马乱世的,再走上半年还是一缺三啊。”
“是啊是啊……我是说能帮,一定能帮。”
全福拿了钱过来,“老爷,拿来了。”
“这哪够?再去拿再去拿!”
老妇人笑笑,“高先生,说好的。”
“这不行,钱您拿走,麻将您也拿走!”
“您这是叫我为难。”老妇人说着,拿了钱就往门外去。
高三宝追着老妇人出来,“这真的不行!我问心有愧,我会愧死!”
“要有一点犬子的音讯都该把那东西送您,难得您喜欢,该愧的也是我。”
高三宝实在是不愿意跟人撕巴,他停住,“好好,这事从长计议,您住哪儿?”
“还没找呢。”
“全福,让车送老夫人去君悦来,说是我的贵客,一应花销开在我的账上,”他转对老妇人说,“我见天就去找您,您千万别走!”
老妇人不安地笑笑,“看把您麻烦的!”
高三宝呆呆地站住,看着那老妇人笑眯眯地向他合十称谢,被全福送走了。
高昕走到父亲身后,“你干吗不告诉她实话?守备团当时全军覆没,哪还有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