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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品径向龙文章说:“龙乌鸦,你把它嚼碎了……”
龙文章听见这称谓就有气,“干吗非我嚼?你真懂医吗?也不知随便摘的什么。”
六品愣了一下,“那我来。”
龙文章看着六品拿起那苦涩的草药放进嘴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我来我来,怎么说你那伤也是……”他不是个爱说谢的人,“以后别叫我龙乌鸦,你们看我哪里像乌鸦?我只是看得远一点,说事情也说得比较透而已。”
“我跟着别人叫的。”六品把龙文章手上的草药抢了下来,“舌头会麻,可是管用,我来就够了。”
他舌头已经大了,龙文章看看他的狼狈样,也就不再抢,回头看看妈妈,叹了口气,莫大的烦恼写在脸上,满天星觉得无聊,出去了。
“妮妈佛山来?佛山吼远吧?”六品大着舌头问。
“好远,远得我都忘了啥样。”
“你妈恨吼。”他像龙文章一样呆呆看着那个老妇人。
“很好?不好,六呆子你嘴紧,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
六品点头不迭。
“我来自一个封建的没落家庭,但我很早就觉醒了,我不做封建落后的陪葬品,我追寻自己的真理,叛逆了家庭。”他很严肃地看六品一眼,六品正目瞪口呆。
“补通。”他说。
龙文章急了,“不通?怎么不通?难道像你们这样得过且过,偷鸡摸狗地打打鬼子就通了吗?”
六品急得不行,“通!通!通!”
龙文章恍然大悟,“不懂是吧?我也知道你不会懂,只管一日三餐的人是不会有比较高级的追求的。”
六品终于放下心,点着头。
“我妈是我真理之路上最大的障碍,只管用她那一套压着我,她只想让我光复在我出生前就没必要存在的封建官宦家庭。终于有一天,我愤而出走,走上我的道路,我先是求学,后来又投笔从戎,她像阴影一样追着我……”
“补通、补通。”
“这有什么不懂呢?她很专横,也不理解我的理想,和她在一起我觉得很窒息,没有自由。”
“补通,我说补通。”
“这回你又在说不通了?”
六品点头。
“你这个笨庄稼汉呀,是不是就想揽着老婆抱着孩子,陪着老妈享你的天伦之乐?最不济你也是一个战士呀,知道什么是战士吗?就是知道为什么而战的人……”他住嘴了,因为六品已泪光闪烁。
六品发了一会儿呆,把嚼好的草药做成一个饼子,往龙妈妈的额上放。
“你干什么?”
“吼了,给妮妈。”
“那你呢?”
六品摇了摇头。
“谢谢。”龙文章小声地说。
六品咧了咧嘴,笑了。
山脚下,神崎的车从公路上拐进了树林,林子里闪烁着一支伪装的日军部队。
车停下,几个军官在旁边无声地等待着,神崎看了看表,竖起的一只手臂往下一挥,一队日军迅速挪开伪装的枝叶,现出枝叶下的一尊大口径野战炮,一枚两人才能抬动的炮弹被填进了炮膛,炮闩合上。
龙文章从山洞里走出来,他踱着步,一脸苦恼,他终于下了决心,对身边的满天星低语:“叫大伙出来,声音轻一点,别吵醒我妈。”
“那你妈怎么办?”
“笨蛋!有带着妈打仗的吗?你怎么不把你妈带上?”
“我妈早死了,要能带上……”
龙文章压低了声音,“蠢话!我妈且长寿着呢!我是说,她能照顾自己,比你们能,去吧。”
满天星又看他一眼,悻悻去了。
龙文章吁了口长气,无意识地摸索着手上的武器,他不知道自己算对算错,他抹了抹眼,居然有泪,他索性坐在那无声地啜泣起来——他实在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
一只手抚在他肩膀上,“脏仔?”
龙文章慌乱地站了起来,同队的伙伴都在龙妈妈身后,倒好像是龙妈妈把他们带出来的。龙文章顾不得狼狈,瞪了满天星一眼,“好,好,你们真行……”
“是我自己醒的,”龙妈妈说,“你打小就是这毛病,被凳子绊一跤就要打凳子,自己出了错就怪别人。”
“两岁的事您也拿出来说!……嘿!我跟您较这劲干什么?您没看我多忙吗?您当我在干什么?这是在打鬼子!鬼子有多凶您不知道呀?您……嘿!你们跟她说,打小我就跟她说不清道理。”
六品转向龙妈妈,“他就是说这日子挺苦,不是人过的,总也死人,今天好好的明天就没……”
龙文章吓了一跳,“你闭嘴!舌头不麻了脑筋烧坏了?鬼子什么时候伤到我们了?今天杀个三进三出连毛都没伤到。”
“你是想把我扔在这儿?”龙妈妈看着儿子做戏,她绝不傻,并比龙文章认为的要精明得多。
“我是在想把您安顿在哪儿?”
六品看看四周,“在哪儿也不能在这儿,这林子里有野物,路不好走,你妈腿脚又不方便……”
“跟着我们就方便?方便挨饿挨冻挨枪子挨刺刀挨炮弹挨死挨活!”
猛然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在空中炸开,声震方圆数十里,神崎那尊炮的威力如此巨大。他淡然地用望远镜看着爆炸的天空,一个降落伞吊着一团不祥的红色缓缓下落,那是一个巨型的伞降信号弹,它的下落过程能持续十几分钟。
龙文章几个都被那声爆炸惊得微微缩了一下。少顷,山林里响起日军齐呼万岁的声音,那声音山呼海啸,听起来毛骨悚然。
几个人立即卧倒,连龙妈妈都笨拙地学样。山脚下,源源不断地冒出穿土黄色衣服的日军,正拉成一条望不到头的散兵线,向对面的山林搜去。那是一道筛子,打算把藏在山林深处的反抗者都筛出来。
六品捅了捅龙文章,“好几百?”
“好几千!两三千!”